“大跃进”的序幕――南宁会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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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跃进”的序幕――南宁会议【3】

2024-07-01 19:5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狠批反冒进

  1958年1月11日至22日的南宁会议,有两大内容:一是毛泽东对过去经济工作的批评,主要是进一步批判反冒进;二是关于工作作风与方法问题,产生了《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会上听取了薄一波关于1958年经济计划和预算问题的汇报,一些省市也汇报了与此有关的情况。毛泽东于1月11日、12日、13日、16日先后4次讲话,并于15日、16日、17日、19日、20日听取汇报时,插了许多话。

  毛泽东在三中全会上批评反冒进。形成要加快建设速度首先在农业上突破的想法,1957年11月13日《人民日报》社论(《发动全民讨论四十条纲要,掀起农业生产的新高潮》),是经过毛泽东亲自审定的,认为1956年公布了《纲要》以后,已经“造成了全国农业生产的高潮”。全国已经有29个县市达到400斤、500斤、800斤的指标;广东和福建有7个千斤县;湖北红安县土地瘠薄,今年平均亩产已达834斤(这些指标是否浮夸,史家应予鉴定)。接着就批评1956年反冒进的错误:“有些人害了右倾保守的毛病,像蜗牛一样爬行得很慢,他们不了解在农业合作化以后,我们就有条件也有必要在生产战线上来一个大的跃进。这是符合于客观规律的。1956年的成绩充分反映了这种跃进式发展的正确性。有右倾保守思想的人,因为不懂得这个道理,不了解合作化以后农民伟大的创造性,所以他们认为农业发展纲要草案是‘冒进了’。他们把正确的跃进看成了冒进。”社论最后号召:“让我们展开全民大讨论,动员全国的力量,万众一心地行动起来,掀起一个规模巨大的农业生产建设的高潮吧!”这是通过报纸对反冒进的第一次公开批判,“大跃进”一词也是首先在报纸上出现。毛泽东对此非常欣赏,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发明,这个口号剥夺了反冒进的口号,在社论的批语中写道:“建议把一号博士头衔赠给发明‘跃进’这个伟大口号的那一位(或者几位)科学家”。12月12日,《人民日报》又发表了《必须坚持多快好省的建设方针》的社论,这篇社论也经过毛泽东的修改审定。文中再次批评了反冒进,称1956年的国民经济为“跃进的发展”,这个方针完全正确,可是,“还有少数有保守思想的人实际上在反对这个方针”。“在去年秋天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在某些部门、某些单位、某些干部中间刮起来一股风,居然把多快好省的方针刮掉了”,引起了消极的“促退作用”。社论要求“1958年的各项计划指标订得尽可能先进些”。这篇社论的精神,可以认为代表了毛泽东最初的“大跃进”思想,即至少应当有冒进的1956年那样的增长速度。

  这是舆论方面的响应。地方上的响应呢?毛泽东在三中全会上的两个重大意见:关于八大国内主要矛盾提法的改变,批评反冒进以加快建设速度。首先在上海和浙江得到最积极的响应,两地都在党的四级干部会或党的代表大会上予以热烈讨论,负责人的报告都形成了文件并予发表。其中柯庆施的报告最被看重。因此,趁热打铁,1958年1月3日至8日,毛泽东亲自到杭州召开了华东六省市党的负责人会议,并有两次较长的讲话。会议所涉及的问题以及讨论中形成的十几条工作方法,可视为南宁会议的开端,毛泽东的两次讲话都谈到右派和右派分子处理问题,以及两类矛盾问题;认为如果没有1956年的跃进,工业产值比上年增长31%①,就不能完成五年计划。会议中提出讨论的问题,主要是农业纲要中的12项规划(水、肥、土壤、品种、密植、病虫害、农业机械、副业、畜牧、绿化、除四害、地方病);以及经济和文教12项规划(工业、手工业、农业、副业、林业、渔业、牧业、交通、商业、文教、科学、卫生)。确定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都要搞十年规划;几次检查,年终评比。今后一年要开一二次大中型会,小型会下去开。省委负责人要常下去跑跑,走马观花,下马看花,一年用4个月下去。毛泽东谈到的其他问题还有:政治与业务要结合,即红与专的问题;要反对空头政治家,也要反对迷失方向的经济家,科学家;称赞湖北省委领导干部搞试验田,麻城、红安两县经验要推广,要普遍搞试验田;工业部门也可搞试制品,这是领导方法问题。提出不断革命问题,农业改造两三年完成,不能断气,要趁热打铁,不能去“建立新民主主义秩序”,然后再破坏,得花力气,因资产阶级思想扎了根(东欧的教训就是断了气);思想战线、政治战线上的社会主义革命,整风运动的办法,应长期进行;今后重点放在技术革命,政治家与科学家结合起来。他从事物的相对稳定性谈到订计划、做决议,是相对地平衡,而不平衡、闹矛盾是绝对的;企业与企业间、个人与个人间,是不平衡的。不平衡不仅是社会法则,也是宇宙法则;刚刚平衡,立即突破;刚刚平衡,又不平衡。早在1955年12月,刘少奇在一次有在京中央委员参加的党政军各部负责人的座谈会上,传达毛泽东关于批判右倾保守思想,争取提前完成过渡时期总任务的指示时,其中就有这样一段话:“客观事物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平衡不断被冲破是好事。不要按平衡办事,按平衡办事的单位就有问题。”这个不平衡的哲学思想,是毛泽东在“大跃进”时期经常谈到的观点,后来成为计划工作的理论根据,导致做计划的随意翻番乃至无法做计划,这是后话了。这里谈到的一些问题,后来在南宁会议上又继续谈开或有新的发挥。概括起来,最后形成的《工作方法六十条》,其中有十多条是杭州会议议论过的。

  ①薄一波在《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上卷,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539页说实际增长为28.1%。

  在这次会议上,柯庆施特别提到要有干劲等问题,受到称赞。杭州会议还提出全国按原来大区(中央局),搞成几个经济协作区,有的省可交叉,认庙不认神。八大二次会议后,1958年6月初,全国划分为东北、华北、华东、华南、华中、西南、西北7个协作区。

  南宁会议是紧接着杭州会议开的,可以说是杭州会议的继续。由于部分党中央和国务院负责人、各大区(协作区)负责人和中南各省第一书记参加了,会议时间较长,讨论的重大问题也多,最后形成了《工作方法六十条》,所以史家称南宁会议为发动“大跃进”最初的一次会议。1月11日、12日,毛泽东接连讲了两次;14日,集中讲了二十四条工作方法。之后,在各省和中央财经负责人作关于1958年计划汇报时,毛泽东又有许多插话,这些分散的意见或者即兴之言,还有讨论时的部分众人之言,几条几条凑起来,有分有合,总结了中国革命多年来的经验,也总结了国际共运的经验,最后形成了《六十条》。这个集当年“工作方法”之大成的重要方件,其中有许多光辉的思想,值得永远学习的工作方法,也有不少是推动了“大跃进”狂潮的错误的东西。可以作这样的看法,产生这个《六十条》的原动力,是1956年和1957年这两年发生的国内外重大事件:反冒进,右派鸣放,整风、反右,农业尤其水利“高潮”中出现的最初高指标,以及斯大林问题和波匈事件。毛泽东以“反潮流”的大无畏精神,以“呼风唤雨”的英雄气概,从尽快改变中国“一穷二白”的愿望出发,想用最短时间超英赶美,使中国迅速强大富裕起来,从而发动了全国轰动也震惊世界的“大跃进”运动。《工作方法六十条》的草稿,1月31日就印出来了。

  三中全会批评反冒进,是从经济方针来谈;南宁会议时,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多次谈及此事,主要将反冒进同政治联系起来,同右派进攻联系起来,是大政治问题;认为这个问题必须从思想上,政治上彻底澄清,否则,无法前进。虽然语言上照例生动风趣,但辞锋犀利,甚至偶带挖苦,有时还不免疾言厉色。现集纳如下:

  ――不要提“反冒进”这个名词好不好?这是政治问题。一反就泄了气,六亿人民一泄了气,不得了。十个指头问题要搞清楚,伸出手看看,究竟有几个指头生了疮?不过一个指头有毛病,不过多用了一些钱,多用了些人;就“库空如洗”呀,“市场紧张”呀。只讲一个指头长了疮,就不会形成一股风。吹掉了三个东西:一为多快好省,二为四十条纲要,三为促进委员会。这些都是属于政治问题,而不属于业务。一个指头有毛病,治一下就好了,原来“库空如洗”,“市场紧张”,过了半年不就变了吗?钱多花了,计划大了,要批评,我也批评过,如广东,河北通县专区产量定得过高。我是“抱着石头打泡湫”(湖南土语:游泳),做事历来是稳当的。

  ――十个指头是关系六亿人的问题。对于我们共产党,对于我们的事业来讲,总是九个指头是好的,不过一个指头有毛病。那就是究竟成绩是主要的,还是错误是主要的?是保护热情,鼓励干劲,乘风破浪,还是泼冷水,搞泄气,使整个工作受到很大损失的问题。这一点被右派抓住了,来了一个全面“反冒进”。陈铭枢批评我“好大喜功,偏听偏信,喜怒无常,不爱古董”。张奚若(未划右派)批评我“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轻视过去,迷信将来”。陈叔通也讲过:“我看方针是冒进为主,保守为副”。过去北方亩产一百多斤,南方二三百斤;蒋委员长积20年之经验,只给我们留下4万吨钢(年产)。“好大喜功”,看什么大,什么功,是反革命的好大喜功,还是革命的好大喜功。不好大,难道好小?中国这样大的革命,这样大的合作社,这样大的整风,都是大,都是功。不喜功,难道喜过?“急功近利”,不要功,难道要过?不要对人民有利,难道要有害?“轻视过去”,轻视小脚,轻视辫子,难道不好?北京、开封的房子,我看了就不舒服,青岛、长春的房子就好。我们不轻视过去,迷信将来,还有什么希望?“偏听偏信”,不偏听不可能,是偏听资产阶级,还是偏听无产阶级的问题。有些同志偏得不够,还是要偏。我们不能偏听梁漱溟、陈铭枢的。“喜怒无常”,常有,也并不好,不能对资产阶级右派老是喜欢。“不爱古董”,这是比先进,还是比后进的问题,古董总落后一些嘛。我们除四害,把苍蝇、蚊子消灭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总是后来居上,不是“今不如古”,古董不可不好,也不可太好。北京拆牌楼,城门打洞,也哭鼻子。这是政治问题。

  ――1956年“冒进”,1957年反“冒进”,1958年恢复“冒进”。看是“冒进”好,还是反“冒进”好(这里举了河北和安徽两个例子,后者曾载《人民日报》社论《乘风破浪》)。河北兴修水利,1956年1700万亩,1957年200万亩,1958年2700万亩。治淮河,七八年共花了12亿元,只做了12亿土方;安徽去冬今春8亿土方已超额完成,决定再做8亿土方(随后报纸公布,去冬今春共搞16亿土方)一共不过用几千万元。双轮双铧犁,浙江发动全省讨论,浙江、安徽、两湖都能用(周小舟发言时,谈到双轮双铧犁推广中确有缺点),要为双轮双铧犁恢复名誉,重新用。扫盲,路上挂识字牌,还要坚持。

  ――我乃罪魁祸首。1955年12月写了《农业社会主义高潮》一书序言,反了右倾保守,对全国发生了很大影响。是个人崇拜也好,偶像崇拜也好,不管是什么原因,各地大小报纸刊物都登了。这样,我就成了“冒进”的罪魁祸首。后来又心血来潮。找了34个部长谈话(大家劲都很足),谈了十大关系,就头脑发胀了,“冒进”了,我就不敢接近部长了。三中全会,我讲去年砍掉了三个东西,没人反对,我得彩了,又复辟了,就又有勇气找部长谈话了。这三年有个曲折,右派一攻,把我们一些同志抛到离右派只有50米远了。右派来了个全面反“冒进”,什么“今不如昔”,“冒进比保守损失大”。研究一下,究竟哪个大?(谈到此处,就提出1956年6月20日《人民日报》社论《要反对保守主义,也要反对急躁情绪》的问题)。

  ――这是一篇反“冒进”的社论,既要反右倾保守,又要反急躁冒进、好像“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实际重点是反“冒进”的,不是一个指头有了病。这篇社论,我批了“不看”二字,骂我的,为什么要看?那么恐慌,那么动摇。只有一个指头有病,是9与1之比。这篇东西没有弄清这个比例关系,这就是资产阶级的方法,像陈叔通、黄炎培、陈铭枢的方法。社论针对谁?是针对我的“序言”提出批评。又引用了我在“序言”中讲的一段话(按:社论引了这一段:“人们的思想必须适应已经变化了情况。当然任何人不可以无根据地胡思乱想,不可以超越客观所许可的条件去计划自己的行动,不要勉强地去做那些实在做不到的事情”)。我的文章重点不在此,而在反右倾保守,要引就应引用全文(引用全文就否定自己了)。文章把我撇开,又要利用我。一不麻烦我,二可利用我打别人。

  ――我要争取讲话。1956年1月至11月反“冒进”。二中全会我讲了7条,是妥协方案,解决得不彻底①。省市委书记会议,承认部分钱花得不当,未讲透,那股反“冒进”的风就刮普遍了。廖鲁言(农业部长)向我反映,四十条被吹掉了,似乎并不可惜。对此可惜的人有多少?叹一口气的人有多少?一下吹掉了三个东西。有三种人:第一种人说:“吹掉了四十条,中国方能得救”;第二种人是中间派,不痛不痒,蚊子咬一口,拍一巴掌就算了;第三种人叹气。总要分清国共界限,是国民党是促进的,还是共产党是促进的?

  ①二中全会上。关于经济问题毛泽东讲了7条意见,认为1956年共多用了约30亿元,其中基建投资多用了15亿元,同意1957年计划安排是稳妥的等等。

  ――反“冒进”的人为党为国,忧虑无穷,脱离了大多数部长和省委书记,脱离了六亿人民。请看一篇文章,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此文使登徒子2000年不得翻身。宋玉的方法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九个指头不说,只说一个指头,就是这种方法。我们就怕六亿人民没有劲。不是讲群众路线吗?六亿人民泄了气,还有什么群众路线?看问题,要从六亿人民出发,要分别事情的主流、支流,本质、现象。

  ――5月间右派反攻,使得那些有右倾思想的同志提高了觉悟,这是右派的功劳,也是激将法。

  认为反冒进的矛头是针对“序言”,是同历史方向背道而驰,挫伤了广大干部和群众的积极性,乃至同右派只差50米远了……两年来,对1956年那篇《人民日报》的社论,毛泽东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只有到南宁会议时,才将这些看法一一道出。首当其冲的是周恩来和陈云(陈没有参加会议)。在八大之前,最后修改二五计划草案时,鉴于多快同好省之间的关系,人们往往只抓住前者而忽略后者,周恩来曾在一个重要之处删掉了“多快好省的精神”几个字。此事在会上。也被毛泽东一再提出。因此会议形势极其紧张,有的同志晚上睡不着觉。当时,立即从北京把社论原件找了来。原来社论是由中央宣传部起草的,先后经过陆定一、刘少奇、胡乔木三人修改定稿,少奇批示:“主席审阅后交乔木办”。35年之后的现在,我们重读这篇著名的“历史文献”,会感到这篇文章虽然重点在反对急躁冒进,但也确实处处照顾了题目的另一面:“要反对保守主义”。文章一开头就肯定了1955年下半年以来,“反对保守主义的斗争”已经取到重大效果,即全国已有90%以上农户加入了生产合作社,私营手工业和工商业改造也已基本完成。“社会主义革命高潮的鼓舞下,广大工农群众生产热情空前高涨”。引用“序言”中那一段话,也恰到好处。而且在“什么是右倾保守,什么是急躁冒进,这里有一个客观标准的,这个标准就是实际的可能性”,这样一段论正确的工作方法之后,还有以下一段话:“我们应当根据事实下判断,有什么偏向,就反对什么偏向,有多大错误,就纠正多大错误,万不可一股风,扩大化,把什么都反成保守主义,或者都反成急躁冒进。如果反对过火,就会反了一面又造成另一面的偏向,于工作反而有害。”文中关于急躁冒进的具体例子只举了两个,一个是双轮双铧犁,“生产计划定得过高,没有考虑到南方水田的条件,以致在南方水田区大量积压”。另一个是农村扫盲,中央本来规定的时间是五至七年,可是“至某些县里成了三年,愈到下面定的时间愈短”。以致农忙时也大搞,“个别的地方甚至设立识字岗、拦路识字站,强迫群众识字”,“妨碍农民生产,招致农民埋怨之外,并收不到好的效果”。据薄一波著《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说:“乔木同志加写的双轮双铧犁的例子,定一同志修改突出的扫盲例子,在当时是比较敏感的两件事,因为都直接涉及毛主席亲自主持制定的《农业发展纲要(草案)》。为适应农业合作化后的新情况,推广新式农具,纲要规定:‘在三年至五年内,推广双轮双铧犁六百万部’。在急于求成的气氛下,1956年原设想生产500万部,后来计划安排生产350万部,推销270万部,但仍满足不了各地需要,以致中央在4月19日不得不致电各省自治区党委,说明全国钢材紧张,不能按原计划组织生产,要求各地降低生产和销售指标。结果,却因为没有考虑到这种犁根本不能用于南方水田,以致到10月底,虽生产出170多万部,却只销出80万部,还退回15万部;没有退回的也有一部分是只能挂在墙上无法使用的‘挂犁’。”

  应当说,这篇社论完全符合毛泽东思想实事求是的精神,完全是从当时客观实际情况出发提出意见的,也就自然要联系毛泽东最近的教导。社论在引出“序言”中那段话之后说道:“现在的情况正是有些同志违背了毛主席的这一指示,超越了客观情况所允许的条件去计划自己的行动,去硬办一些一时还办不到的事情。”然后,农业方面举了扫盲的例子,工业方面举了双轮双铧犁的例子。特别引起毛泽东不快的,可能还在下面这两段话:

  “急躁情绪所以成为严重问题,是因为它不但是存在在下面的干部中,而且首先存在在上面各系统的领导干部中,下面的急躁冒进有很多就是上面逼出来的。全国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一出来,各个系统都不愿别人说自己右倾保守,都争先恐后地用过高的标准向下布置工作,条条下达,而且都要求得很急,各部门都希望自己的工作很快做出成绩来。”

  “为什么反对了右倾保守之后,在有些工作中又发生了盲目冒进的偏向呢?这主要是由于我们思想方法上的片面性造成的。由于没有运用辩证法的方法,没有从事物的复杂的矛盾和联系中全面地观察问题,只从一个方面,一个角度去看问题,就把许多问题看得太死、太绝对化。又由于缺乏深入的调查研究工作,对实际情况了解得不够,心中无数,有盲目性,在这种情况下,处理事情就当然容易偏于一面,发生片面性,在反保守主义之后,特别是中央提出‘又多、又快、又好、又省’的方针和发布《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之后,在许多同志头脑中就产生了一种片面性。他们以为既然要反对保守主义,既然方针是‘又多、又快、又好、又省’,既然要执行四十条,于是一切工作,不分缓急轻重,也不问客观条件是否可能,一律求多求快,百废俱兴,齐头并进,企图在一个早晨即把一切事情办好。这样由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当然免不了要犯错误。”关于怎样正确了解多快好省方针,防止片面化,绝对化,社论特加论述。最后说道:“总之,做任何工作,都要善于把上面的方针、要求与本地区、本单位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从实际情况出发去考虑和确定自己的工作步骤。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犯右倾保守或者急躁冒进的错误。”

  我们党的漫长历史说明,革命精神与“左”倾急躁总是结缘不解。对于1955年农业改造高潮之后出现的这种积习和传统,这篇社论是触及到了的。同随后而来的“大跃进”那阵十级台风相比,当时冒进之风不过“起于青萍之末”罢了。可是,这样一种及时敲响的小小警钟,并已经事实证明是敲得及时的警钟,硬是听不进去,听进去的人也多连忙“洗耳”不止。对一篇符合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精神的文章的错误批判,竟然导致历史的逆向发展,这确实是任何人也始料不及的。

  我没有去查证过,不知当年这篇针砭时弊――反对急躁冒进,反对片面性盲目性的社论,是否是1958年至1978年这20年间,《人民日报》敲响的最后一声警钟?然而,历史确在嘲弄这篇社论。既然是冒进的“罪魁祸首”,南宁会议后发生的事情,似乎是理所当然地要按照它所指责的反其道而行之:你们不是反对急躁冒进吗?请看我们急躁冒进到何种程度吧;你们不是反对片面性吗?请看我们做到怎样的片面性吧;你们不是反对盲目性吗?请看我们达到何等的盲目性吧;你们不是说不要只顾多快而不顾好省吗?请看我们的各种“卫星”是怎样上天的吧。

  除开批判“反冒进”之外,南宁会议上受到批评的还有国务院尤其经济系统的工作作风问题,主要是报党中央主席的重要文件只拿最后成品,逼着签字,这实际是一种“封锁”。又附带批评了分散主义,说这回是攻击部长以上的人,攻击“下倾盆大雨”的人。在谈到这方面问题时,提出“务虚”与“务实”的问题,“虚业”与“实业”即思想政治和专业实务如何统一结合的问题,其中有具体的中肯批评。这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要求,在“大跃进”时期,是广大干部经常念道,却又难以结合好的一种苦恼。这方面的批评也是令人极其紧张的,仍集纳如下:

  ――会议的开场白即说道:向人代大会的报告,我两年没有看了(为了照顾团结,不登报声明,说我不负责)。章伯钧说国务院只给成品,不让参加设计,我很同情。不过他是搞资产阶级政治设计院,我们是无产阶级政治设计院。有些人一来就是成品,明天就开会,等于强迫签字。平时不给一点情报,不下一点毛毛雨,四时八节要开会了,一个成品拿来了,倾盆大雨下给我们。我们都是如团粒结构不够的土壤,怎么能吸收得了呢?水都从地表流走了。你们平时就不跟我们通气,不拿一点半成品、原材料来,一定要等到你们把什么都搞好了,才拿给我们,这实际上对我们是一种封锁。很多文件是闭着眼睛强迫签字的。大概你们像那个茶花女一样,见爱人时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临死之前还是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能像农家姑娘一样,可以蓬头散发见面呀!农业纲要40条,最初是8条,后来是17条,同地方的同志多次交谈议论,最后才形成40条。这回先到杭州,同华东同志谈了十几条;在这里又谈了20多条。做汇报要离开本子讲问题,把主要思想提出来交谈,说明为什么要这样办,不那样办,财经部门不向政治局通情报,报告也一般不大好议论,写得不讲考据之学、辞章之学和义理之学、前者是修辞问题,后者是概念和推理问题。

  ――党委方面的同志,主要危险是“红而不专”,偏于空头政治家,脱离实际,不专,也就会慢慢地退色了。我们是搞“虚业”的,你们是搞“实业”的,“实业”和“虚业”应当结合起来。搞“实业”的,要搞点政治;搞“虚业”的,要研究点“实业”。搞“实业”的人不同政治结合,脱离了政治,那就会成为灰色的或白色的,就会成为迷失方向的实际家、科学家、经济家或文艺家。思想政治是统帅、是灵魂。红安县搞试验田的报告,是一个很重要的文件,我读了两遍,请你们都读一遍。红安县报告中所说的“四多”、“三要”、“三不要”,是全国带普遍性的毛病。就是对“实业”方面的事不甚了解,而又要领导。这一条不解决,批评别人专而不红,就没有力气。党委领导要有三条:工业、农业、思想。省委也要搞点试验田,如何?不然,空头政治家也就会变色。管“实业”的人,当了大官、中官、小官,自己早以为自己红了,钻到那“实业”里面出不来,义理之学也不讲了。北京工作的同志不下去跑跑,不动脑筋,光在那里罗列事实。于是局长领导部长,秘书专政。北京难出真理,真理常在下面。

  ――中央只揽了一个革命,一个农业,其他实权在国务院。有人反对党政不分,想把大权揽过去,让党委搞点小权,最好的好意也是想将一半大权揽过来。这样就没有集中了。集中只能集中到党委,到政治局、书记处、常委,只能有一个核心。为了反对分散主义,我编了8句口决,“大权独揽,小权分散”那32个字。

  我们打了20多年仗,打仗必须发动群众。土改也是要发动群众,历来反对恩赐观点。社会主义发动群众应当更充分些。大鸣大放,发动群众。为搞水利,不发动群众不行。冒进是全国人民热潮冲起来的,是好事(只有部分是坏事,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搞工业,搞农业,难道比打仗还厉害些?我就不相信。搞经济就那么复杂,那么多学问?

  有一次插话中还谈到:唐朝诗人三李(李白、李商隐、李贺)有点幻想,令人喜读;光搞现实主义这一面不好。

  在南宁会议上,形势当然是一边倒。与会者都程度不同地接受了毛泽东的教诲:“头脑大大清醒起来”,都表示要当促进派。记得三峡问题谈完后,周小舟向我介绍那几十条时,说大家都希望主席多谈一些,多受到一些启发,甚至表示他也想将英文捡起来。李井泉等人还从自己的工作出发,说明“反冒进”受到的损失;有不少人汇报时,谈了反省性的意见。批反冒进首当其冲的是周恩来、陈云,以及国务院财经方面负责人,他们曾是反冒进的主角。周恩来除在会议上表态外,还单独向毛泽东作了检讨。事实上,凡犯有“反冒进”错误的人,都得一再检讨下去。后来在1958年5月八大二次会议上,周恩来和陈云等都为此又作了正式书面检讨。

  在南宁会议上再次受到表扬的是柯庆施,以及湖北的王任重等。1月15日,毛泽东在会上说:上海对内部矛盾问题的讲法,有所发展,他们搞了两个月;浙江对此也有创造。各省理论怎样?没有理论,领导困难。中央工作同志不动脑筋。这一下把中央许多同志比下去了。1月16日,毛泽东在会上又说:柯庆施“乘风破浪”的文章很好。上海有100万工人,也是资产阶级集中的地方,才能产生出这篇文章。北京不是没有也,不多也。任何一省委、部委,特别《人民日报》,主要东西,宁少勿多,认真搞,是并不难的。省委、各部都忙得要死,昼夜奔忙,不搞考据之学,辞章之学、义理之学。1月15日,湖北汇报时,毛泽东赞扬说:真理在湖北,为什么不在别处?他们十年计划能六年完成,农业能如此,工业为何做不到?问题是过去没有抓。在南宁会议上,柯庆施成了头号标兵。有些人就表示,我们要“赶上柯老,我们要赶”。

  在讨论1958年计划草案时,大家贯彻对反冒进的批判精神,都尽可能要“赶上去”。会议根据国家经委汇报制定的1958年国民经济计划草案,比1957年2月全国计划会议刚确定的指标,又大大提高了一步(工业总产值增长指标12月为10.4%),主要项目的增长速度为:工业总产值15.1%,农业总产值6.5%,基建投资12%,钢17%,生铁22%,煤16%,发电量15%,粮食5.9%,棉花6.7%。这个增长速度已经超过了当时正常发展所能达到的高度,但同随后成都会议、八大二次会议到北戴河会议所定的高指标,又瞠乎其后了。

  南宁会议所开始造成的后果,首先是经济上比1956年更严重的急躁冒进,急于求成的错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八大通过的第二个五年计划的指标,以及经济建设上积极稳妥、综合平衡的方针,统统置诸脑后了,而以盲目追求多快、打破平衡的方针代之。

  其次,经济问题变成政治问题。反冒进为右派所喜,为右派言论,冒进为左派所好,为革命精神;冒进是发动群众的,马克思主义的,反冒进是不依靠群众的,非马克思主义的;前者轰轰烈烈,多快好省,后者冷冷清清,少慢差费。党内历史上有过的只能反右、不能反“左”的传统恶习,错误的所谓反倾向的“路线斗争”,在新的历史时期――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又以“两种思想、两种方法、两条路线斗争”的分野,重新出现。从而不仅对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而且对整个政治社会生活,带来日益严重的影响。

  第三,党内组织生活开始出现个人专断的格局。民主集中制和集体领导制,无产阶级政党这一有史以来的基本原则,从此遭到严重破坏。党的八大所通过的一系列正确决策,1956年反冒进以来一系列正确的经济建设方针,包括二五计划的一些主要指标,本来都是党中央常委和政治局集体领导的决策,毛泽东本人也是同意的,但最后在南宁会议这样的会议上,对本来集体决定的正确东西,进行不容反驳的无理指责,如同对待右派一样,过火批判,予以否定。从此,这种中央主席个人专断个人随心所欲的局面,就再也难以改变了。

  回顾一下,南宁会议为何形成如此一边倒的局面?除开外部的反右形势和斯大林问题、波匈事件等有关外,当然,这同毛泽东的历史威信和对他的“个人崇拜”有关,也同党内民主生活已经不很正常有关,特别是还同那些极力迎合也敢胡思乱想的人有关。从更广泛的范围或就当时全党干部的认识来看,可不可以这样说,总存在一个同“左”的东西“结缘不解”的问题。多年的历史说明,“左”似乎是共产党员安身立命之处:不怕“左”,不怕“过火”。不怕“冒进”,而只怕被认为“右倾”、“保守”;因为不论怎样,前者是保险的,是“为了革命”,而后者是“立场问题”,“不想革命”,甚或“阶级异己”、“反革命”问题。这是一种自觉或不自觉的存在意识。人们啊,谁不怕戴“右倾”或“右派”的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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