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齐物论》中的“大知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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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齐物论》中的“大知小知”

2024-01-28 06:07|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庄子《齐物论》引出“吾丧我”的重要命题,并以“天籁”比喻“吾丧我”的境界。然后,他把视线投向了现实社会,以极其犀利辛辣的笔触摹写出一幅幅现实社会中“咸其自取”的众生相,把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了那些热衷物论、自以为是、忙于你死我活争斗的“大知”与“小知”。

    那么,在庄子看来,“大知”“小知”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写这些人物?庄子又是怎样借这些人物来呼应“吾丧我”的命题的呢?

    大知小知:都是些是非之人

    庄子把当时热衷“物论”的人分为“大知”“小知”两类。“知”同“智”。如同今人所说的大、小学者,这些所谓“大知”“小知”的聪明人都是当时各种各样“物论”的主要制造者。他们对一己之见的执著,不仅造成现实社会中的你争我夺,而且也成为对一己心灵的桎梏,使人的精神距离自由的逍遥愈加遥远。所以要说明“吾丧我”,首先就得抨击“大知”“小知”对精神自由的危害。于是,庄子先为他们勾勒出一幅肖像画: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

    今人凡谈及所谓大智慧者与小智慧者的差异,往往引用庄子的这句话,认为这里说的是有大智慧的人总是表现得豁达大度,而小有才气的人才会终日为区区小事而斤斤计较。这完全是对庄子思想的误解。

    其实,这里说的“大知”“小知”,正如《逍遥游》中“小知不及大知”一样,庄子谈“大”与“小”,只是指出“物”之表面形式不“齐”的现象,并不因此而对“大”与“小”有任何褒贬抑扬的倾向。在庄子看来,“大知”与“小知”的表现形式有异,但也只是异在争辩是非的能力的大小以及表现出的情态、心态不同而己。在人格的异化、心灵的桎梏、执著于自我方面,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闲闲”,无所容貌。也用来形容强盛。此处的“大知闲闲”是说所谓“大知”者,不能容忍别人的言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小知间间”是说“小知”者喜好暗中窥视别人,以便随时随地抓住别人的小辫子。

    “大言”“小言”,成玄英认为是与“大知”“小知”并列的另外两类“物论”的制造者:“大言”在争辨是非时,气势汹汹,犹如烈火燎原,猛烈不可阻挡,大有致论敌于死地的架势。而“小言”在争辩时喋喋不休,却言之无物,不着痛痒,废话连篇。

    “大知闲闲”四句仅仅十六个字,不但精彩地概括出古往今来无数“论者”热衷“物论”的种种情态,而且重在说明不管是大知的大言还是小知的小言,无论表现出“闲闲”“炎炎”还是“间间”“詹詹”,一旦“风过众窍”,“众窍”仍旧空空如也,那几声“鸣响”不过是在世间多添了些是非之声,让原本嘈杂的世界更加嘈杂而已。这些“大知”“小知”“大言”“小言”充其量仅仅是一群是非之人罢了。这样的人,自然是无法理解“吾丧我”,也不可能进入“如死灰”的境界的。

    日以心斗:异化的人格,恐怖的人生

    在庄子看来,大知小知的是非之辩非但不能解决现实社会中的任何问题,反而由于争辩而使得自己的个体生命受到严重摧残,人格的异化也达到了极点:

    “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

    “其”,指所有“物论”的制造者们,包括大知、小知。“寐”,睡着;“魂”,精神;“交”,交斗;“魂交”,梦中争斗。“觉”,睡醒;“形开”,意思是说,睡醒以后,人终于从争斗的噩梦中醒了过来,才知一夜的“魂交”不过是场梦。“与接为构”中的“接”与“魂交”中的“交”意思相似,只不过这里指的是大知小知与其他论者的接触。“构”,构成,指构成一种争斗的场景。

    这四句写的是“大知小知”们的内心活动、他们夜晚与白天的心态以及所处的情景。生动地描绘了“大知小知”不但白天如同在“竞技场”上,终日相互争斗;而且在睡梦中也依然一刻不停。正如陈鼓应先生《庄子今注今译》引释德清所说:“接,谓心与境接。心境内外交构发生,种种好恶取舍,不能暂止,则境与心,交相斗构。”这该是一幅何等恐怖的图景。

    如果说“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四句描画的是外在可见的大知小知们几近恐怖的人生景象,下面的几句则重在揭示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变态:

    “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

    “缦者,窖者,密者”,其中“者”的意思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原因”。“缦者,窖者,密者”就是“缦的原因,窖的原因,密的原因”。其实这三个词都有隐藏起来的意思,可是隐藏的程度有所不同,应该是一个比一个深。“缦”只是遮挡,“窖”是藏于窖穴之中,“密”则藏于深山之中。这三句是说,大知小知们都把自己的真实面目、真实意图隐藏起来,各有其自身的原因。在争论之前,每个人都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要深藏不露,以便出其不意。这样才会有庄子下文所写的“其发若机栝”的狠毒。

    这些大小知者表现出“缦”“窖”“密”的真实原因,除了自我保护,更是出于内心的极度恐惧。由于他们睡着醒来身心都不得安宁,自然就会“小恐惴惴,大恐缦缦”。这两句对大知小知内心活动的描述,与前文“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相呼应,重在点出大知小知之流每日惊恐如此,那么,生命的意义何在?人生的自由又何在?

    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

    “小恐惴惴,大恐缦缦”。一方面,大知小知们内心极度恐惧,不得不时时提防着论敌的致命一击;另一方面,他们又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一切机会致论敌于死地。于是,庄子笔锋一转,以犀利的言辞揭露了大知小知们试图置对手于死地的狠毒与策略:

    “其发若机栝,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

    “其”,仍指大知与小知;“发”,发射,喻进攻;“机”,弩牙;“栝”,箭栝。这两句描写大知小知们向别人发起进攻时,如同快箭离弦一般,必定要置对方于死地。如果说“其发若机栝”两句写的是“攻”,“其留如诅盟”两句则说的是“守”。“留”与“发”对举,说静守以待时机。“守胜”的意思是以守为攻。可知这种“守”并非安安静静地放松休息,而是像在战争中坚守誓言一般,不但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还要紧紧盯着对方,随时寻找反扑的时机,以便将对手一击毙命。这两句说大知小知终日非攻即守,如同处于战争状态,心与形都没有片刻的安宁。

    大知小知终日处于战争状态,一旦攻不下或者守不住,他们便会表现出:

    “其杀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

    “杀”,衰败。这两句描述大知小知们在是非争辩声中一天天衰落下去。这既描绘大知小知们“日以心斗”、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情形,也对“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发出了由衷的感慨。如果说,大知小知们在盛年之时,尚能“其发若机栝”,如“风过众窍”,发出“怒号”之声,那么,人到暮年,犹如草木到了秋冬,“物景贸迁,骤如交臂”,终究不免“日消”,面临死亡。在死亡面前,大知小知们又该作何感想呢:

    “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

    “溺”,沉溺。“复之”,恢复到正常状态。前两句是说大知小知们终日沉溺于自己的争执或者所谓的“事业”之中,并没有人强迫他们这样做,都是自己“所为之”,其人格之扭曲、行为之变态已经到了无法恢复到正常状态的地步。最可悲者,是“其溺之所为之”。就是说由于这种是非之争己经成为他们的爱好,情之所在,心志之所在,甚至是生命之所在。然而,就在这种“其溺之所为之”的状态中,却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老,走向人生的终点。

    我们再来看后两句“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恤也”。

    庄子这里的“厌”有“压”的意思。“缄”的本义是绳索,这里意指捆绑。“老恤”即老败也,这些人日见其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几近于死。这两句描述的是大知小知的晚景,说他们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负担,犹如被绳索牢牢地捆绑住,无法摆脱,晚年时,已经身心俱衰,无可救药。这种至死不悟的状况,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

    “莫”,没有。“复阳”,获得新生、重生。就是说这些大知小知的心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却仍然执迷不悟,已经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恢复生机、获得重生了。难怪成玄英感慨地说,“耽滞之心,邻乎死地,欲使反于生道,无由得之”。

    庄子从大知小知论辩的情态入手,描述并分析了他们在由盛而衰的生命途中所经历的一切,而这一切应该都是从反面说明“吾丧我”境界的难得与不易。在庄子看来,只有“吾丧我”,排除一切“我”的干扰,人才能领悟什么是“天籁”,什么是精神自由的“逍遥游”。

    为了说明什么是“无声之声”的“天籁”,庄子就必须立足于现实,首先把现实社会中一切执著于“我”的是非之辩对人性的摧残与扭曲一层层剥开示众。其中凝聚着庄子对人生命所受到的摧残以及人格的异化所流露出的无限惋惜与感慨。

    (《文史知识》2014年第12期 王景琳 徐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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