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鑫林

（渤海大学 艺术与传媒学院，辽宁 锦州121013）

满族枕头顶的构图具有极其明显的特点，而这与一些中国古代画家特殊的构图安排不同，如“马一角，夏半边”式构图，满族枕头顶的构图更侧重于展现和谐效果的对称式构图与均衡式构图。

从右图作品中可见对称之美，首先在保证作品尺寸的前提上，注重左右两幅作品内容的相互呼应，鸟、花朵、花叶、花径皆如此。甚至在许多细部也都做到了对称，比如花包的朝向、位置、颜色甚至在鸟喙处的叶片也进行了方向上的对称。虽然没有保持绝对的对称，但在纯手工的绣织下也尽力地在彼此间形成良好呼应。正因在似与不似之间，才使得手工制品更有生命力。似乎是一对同卵双胞胎，虽在外形上基本相似，但在性格上仍有不同。而在作品中的不似之处，正如“性格”不同一般，各自有其各自的独特之处，却在彼此相互对照，形成有趣而富有均匀整齐的效果。古希腊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美在形式”，美在于各部分之间的比例对称。从形式美法则的角度进行分析，枕头顶的构图符合对称效果，形成了左右对称的固定对称形式，带给观者同步、节奏、相互呼应的感受。

如图1的左侧作品，画面中有三朵造型与颜色均接近的花朵图案，以及一只喜鹊，从数量上可明显地发现花朵与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而设计者为了均衡画面，巧妙地在作品的左下角位置设计了大小近似于花朵的喜鹊，使枕头顶以均衡的效果呈现。此图的构图方式会带给观者视觉上的最直观的感受，或热烈，或温馨，或端庄等。这非常符合生活在关东满族人民的直接、豪爽的真性情。

图2设计者在造型上将进行相对的对称处理，两幅作品放在一起，花朵间环环相扣，彼此呼应。图3双幅作品对称感明显，在保持高度相似的前提下于小部分细节进行变化，使作品气息更加活泼。图4单幅作品采用轴对称的对称方式，两幅作品综合观察，同样具有对称之美。

图1 《喜鹊戏牡丹1》

图2 《牡丹花》

图3 《喜鹊戏牡丹2》

图4 《对称花》

均衡式构图不同于对称，在枕头顶作品中特指单幅作品的构图形式。图5中左右分别绣有两朵已经绽放的花，花朵内芯为与花瓣造型相同的镂空，由此向外被两层较深颜色围绕，组成花瓣。花瓣呈和两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叶呈水滴状，叶芯处也是镂空的设计，造型与叶片一致。卷曲的藤蔓向四面八方生长，越是根部卷曲程度越大，似乎根部蕴含着未释放出的能量。两幅作品不同处有两方面：一方面图案的造型不同，右侧作品的花朵在根部绣出短小的三组须子，而左侧没有须子。此外，左侧的画面中向左弯曲的花朵，被绣出一层花瓣。右图与左图作为对称方向的花则被绣出两层，花瓣衔接也比第一幅更加紧密，形成更明显的整体效果。另一方面图案的用色不同，比如两个作品中三瓣花的第二层颜色进行粉色与绿色的区分。但绿色与两个作品的叶片颜色一致，使画面仍旧总体来看并不突兀。从整体看，花叶类虽无果实，但设计者通过根、茎、叶和花的用色造型，以及绣法的不同使作品生动富有张力。图5与图6虽均为植物类的均衡式构图但表现方式不同，图5由中心向四周发散，而图6则是呈两个“S”形构图。“S”富有运动之感，花朵似乎随风摆动，生动了画面，活泼了气氛。

图7是文字类的均衡体现，分析左侧作品，“月”位于正中心位置，文字本身属于不对称的字形。植物部分，左右两侧分别由两枝形状方向相反的花枝组成，虽然在作品的四面都有花朵占据位置，但细部作出很多造型和位置不同的处理。例如左上角的花与右上角的花造型不同，且位置较左上角高，两侧下角的花也是如此。总体上给观者以均衡、集中且饱满的视觉效果。图8是动物类的均衡构图代表，鱼头大，鱼尾呈剪刀形。在视觉上有首尾呼应的效果。鱼上方的花和鱼下方的水草进行呼应，二者造型不同，却以接近的面积和位置进行呼应，烘托主题同时又起到平衡的视觉效果。

图6 《均衡2》

图7 《明月》

图8 《对鱼》

一对枕头顶不仅存在着对称式构图，还存在着一种不同的形式即“节奏”。在一组作品中，两幅作品图案设计几乎相同，包括颜色、方向、构图和材质等基本一致，似乎是复印一般的两幅作品如图9所示。从这幅图能清晰地感受到左右两个单幅作品之间的相似程度。从形式美法则中“节奏”中体现出此种情况的特点。此图主题造型基本一致，都是用婉转优美的姿态将秀美的桔梗花进行呈现，线条弯曲且坚韧，不仅如此，花瓣与叶片的描绘都似乎充满着强大的生命力，从根往上向不同方向延伸生长。透视也被运用得较为合理，可以清晰地看见两幅作品的叶片各自间相互形成遮挡关系，叶片的形状也进行不同角度与方向的变化。中间的叶子的中间部分也都进行了透视处理，使叶片好似旋转着。设计者选用棕色作为花茎的颜色，与其他叶子在颜色上进行明显地区分。花瓣也遮挡住了叶片部分，突出了花作为作品重要的部分。两幅作品在构图、大小、造型都尽力地做到相似。两幅作品放到一起时形成重复的效果，重复的效果也体现在节奏上保持一致的节奏感。

图10为富有节奏感的一组凤凰戏牡丹图，从作品的构图、造型、色彩、比例等方面都保持着高度的相似。统一的安排，让作品具有节奏感的魅力，突出主题。图11与图12都是关于文字类的富有节奏感的作品。文字大小与方向均保持一致，但文字内容不同，左右两幅文字相互关联，形成一句祝福语或诗句，寓意清晰明了。图11背景处有花朵作衬托，上部稍作不同处理，但其余也保持高度相似。富有节奏感的两幅作品，彼此之间方向、大小、色彩、材质都极为相似，增加节奏韵律感，通过重复的方式，使观者轻易地辨识出此图与其他作品的不同，也强调出作品所包含的寓意，并且诗句内容出现会使两幅作品之间在内容上进行很好地呼应。

图9 《桔梗花》

图10 《凤凰戏牡丹》

图11 《花开富贵》

图12 《芝兰君子性，松柏古人心》

根据以上分析可知，满族刺绣枕头顶在构图上具有独特的形式美感。独特性体现在对称、均衡、节奏三方面，强烈的形式感，使一组枕头顶之间在形式上彼此对照，遥相呼应，更利于与其他枕头顶作品区分，也使一组作品之间秩序更加和谐统一。

1.数值统计过程

为准确地进行图与底的比值分析，利用专业的测图软件进行测量。其过程如下：首先，打开软件，将拍摄原图插入AUTOCAD中。其次，利用AUTOCAD中测量面积命令快捷键“AA”加“空格键”并根据图案的外轮廓进行精确地描点、测量，将所描点进行封闭重合后再按空格键得出面积。最后将数值记录下来，利用计算器将测量出图与底的面积进行比值计算，最后将所有数据进行全部汇总。

从收集到的185对枕头顶样品中每对挑选一幅作品进行观察。将枕头顶作品的内容分为两大部分：留白与刺绣部分，其中刺绣部分包含了文字部分与图案部分，将满族刺绣枕头顶中图占底的比值设为X，对刺绣与整体尺寸的比例图进行分析。

2.图与底的比例数值分析

由分析可知，大于等于80%、小于90%的数量为1，约占总体的0.54%；大于等于70%、小于80%的数量为10，约占总体的5.41%；小于70%、大于等于60%的数量为42，约占总体的22.70%；小于60%、大于等于50%的数量为66，约占总体的35.68%；小于50%、大于等于40%的数量为53，约占总体的28.65%；小于30%、大于等于20%的数量为11，其余约占总体的5.95%；约占总体的0.54%。

由此可见当留白面积与总面积之比在50%≤X＜60%时，所占比值最大，其次是40%≤X＜50%时，所占比值较大，且这两组比值0.5相差较小，由此可看出图占底的比值在60%与40%之间最受欢迎，即留白面积与图像面积的尺寸十分接近。说明设计者将画面既不安排得太饱满也不喜欢安排得空虚。比如画面当中仅有1幅作品将画面布置得非常饱满，说明过于构图饱满的设计不适合大众的审美喜好。画面内容较缺乏的在0.21—0.30之间仅有3幅作品，说明构图过于空洞的设计，也不宜被民间大众所喜爱。证明了枕头顶图案比例设计者对于审美偏向图与底对半的比例关系和虚实相生的偏好。

根据关东满族枕头顶的实际图案进行电子测量与分析。设计者通过倾向于相似比例的图底关系进行刺绣图案设计，使之具有显著的程式化特点。从形式美法则的角度来讲，比例是权衡审美需求的重要一点，这需要符合大众审美观念，具有一定的传统性。当第二阶段实验不断地改进后，设计者可能会选用认为最符合审美的比例进行设计，这就是留白的方式具有相似的形式出现的原因之一。留白的尺寸，与观赏者的心理需求是密不可分的。当留白面积越大时，画面尺寸就会越小，如果画面过于狭小，则不利于观看，当画面内容过大，便会使观看者产生压抑的感觉。

图13 枕头顶图与底比例统计图

民间将“留白”叫做“底”，故“图底关系”可以看做是“图与留白”的关系。留白文化有着独特的神秘和吸引力，它无论是外在或是内在都体现着独特的精神内涵与艺术价值。从哲学的角度看，留白蕴含着深刻哲学的态度。“虚实相生”是传达意境的精髓，即“天下万物无生于有，有生于无”[1]。留白源于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并蕴藏于满族枕头顶作品之中，色彩的使用方式使作品明艳不俗，别具而一格。满族枕头顶的固有模式，使其民族特性被很好地保留，而中华文明则是其灵魂的体现。不管是外在表现还是思想内涵，都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与历史参考价值。这不仅体现着中华民族的哲学智慧，更体现出中华传统美德与华夏民族对民族团结和对未来美好愿望的希冀。

总体来看，满族刺绣枕头顶在构图上的形式美感符合传统中国的审美，将对称、均衡、节奏进行表现，追求强烈的形式感，使一组枕头顶之间在形式上彼此呼应，更使一组作品之间秩序更加和谐统一。在图底比例关系上，通过数理统计证明了枕头顶图与底对半的比例关系更符合大众审美，反映了在传统文化影响下的民间审美特征，图与底对半的比例关系渗透出传统的中国文化阴阳协调、和谐共生的理念，这是文化相互交织、相互渗透的体现。

艺术生活-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学报2018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