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特对丽萨·弗萨格弗斯指导时装拍摄，1949年，图片来自/Roy Stevens/Time & Life Pictures/Getty Images

霍斯特在20世纪30年代开始他的摄影生涯，他仔细控制光影，利用人造光制造戏剧性，从而在构图中组合出强烈且具对比性的色块，拍摄出引人注目的画面。在他的镜头后，不管是模特或静物，都给人一种由大理石凿成的古典雕塑印象，画面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雕塑品质。霍斯特在巴黎时接触到了超现实主义，在巴黎时期的某些作品也反映出了超现实主义对其产生的影响。彩色胶片在20世纪40年代进入商业摄影世界，霍斯特对新技术的掌握得心应手。他在黑白照片的时代就已经展示出对控制灯光效果与强调三维和戏剧性方面的卓越才能，这为他日后在美国的彩色作品奠定了极好的基础。

“霍斯特：传奇时尚摄影大师”展览现场，前滩太古里，2023年

“霍斯特：传奇时尚摄影大师”展览主要分为五大主题：“高级定制”（Haute Couture）、“超现实主义”（Surrealism）、“舞台与荧幕”（Stage and Screen）、“彩色时尚”（Fashion in Colour）以及“生活时尚”（Living in Style），每一主题单元的展墙都施以不同色彩予以区分。

在以黑色为主色调的“高级定制”主题单元，霍斯特拍摄于1933年的双模特摄影作品（连衣裙：沃斯；模特：托托·库普曼，另一名模特身份不详）是该单元、也是展览的首幅作品，最近才由V&A在档案室中发现，过去从未被编目，也未被展出，从构图、灯光及模特的姿势来看，霍斯特的风格在这幅作品中并不鲜明，却也可依稀辨出其未来摄影的发展方向。在“超现实主义”单元，观众可以见到霍斯特代表性的叠加手部特写作品，以及镜子、花朵等超现实主义艺术的标志性符号，而霍斯特为达利拍摄的肖像则为此单元收束。

“霍斯特：传奇时尚摄影大师”展览现场，前滩太古里，2023年

在艺术思潮碰撞与勃发的前卫艺术时期，霍斯特利用摄影融合了不同艺术媒材的特质：雕塑般的形体、超现实主义画作中梦境式的构图和氛围营造，以及现代舞台美术中的几何感与剧场性。“舞台与荧幕”单元呼应了霍斯特作品中的戏剧性特质，展示了其为新一代影星所拍摄的剧照与肖像照。在“彩色时尚”单元，霍斯特作品虽以绚丽的色彩令人注目，但其作品的内核，构图、光影、形体构造等，也依旧能够显示出超现实主义对其留下的烙印，以及他业已成熟、可识别的风格语言。

“霍斯特：传奇时尚摄影大师”展览现场，前滩太古里，2023年

本次展览汇集了来自V&A与霍斯特遗产委员会所珍藏珍贵照片之重制版本，共计75件。据本次展览的策展人、V&A 摄影巡回展览策展人丽莎·斯普林格（Lisa Springer）透露，“这些作品没有早期印好的版本，在当时并没有可以直接从铬透明胶片到版印的印刷技术，现在我们将霍斯特80年前拍摄使用的柯达克罗姆彩色胶卷直接进行数码印刷 ……胶片颗粒非常细腻，不仅能提供更多细节，还能提供更高的饱和度和色调 。”

作为19世纪50年代初第一家收藏摄影作品的博物馆，V&A的收藏不止摄影作品，还包括技术设备、相机、书籍等。在本次展览中，亦设置了一面“霍斯特年表”，详尽讲述霍斯特的艺术生涯，而相关出版物也陈列于墙面供观众翻阅，如本次巡展同名英文画册、霍斯特为《Vogue》所拍摄的作品的摄影集等；而另一墙面上的“年表”则聚焦摄影技术的流变，从小孔成像、早期照相机，到如今智能手机的崛起和社交媒体的盛行，而数部不同年代的摄影设备以及摄影学术书籍也在此陈列。因此，本次展览可视为一场以霍斯特及其作品为线索的，从摄影作品的物质基础、观念导向、传播媒介等多个维度立体呈现的现代摄影史。

“霍斯特：传奇时尚摄影大师”展览现场，前滩太古里，2023年

在9月28日开幕讲座“霍斯特与20世纪时尚摄影的传奇之旅”上，本次展览的策展人、V&A 摄影巡回展览策展人丽莎·斯普林格（Lisa Springer）说道：“我觉得相比于其他的形式，摄影还是非常年轻的。我也很期待在未来的50年甚至是200年所能产生的变化，人们会怎样新的方式来记录？将新的艺术形式纳入展览之中，这是我们博物馆未来的任务之一。”

开幕讲座“霍斯特与20世纪时尚摄影的传奇之旅”现场

丽莎·斯普林格日前接受了《艺术新闻/中文版》的专访，分享了霍斯特的职业生涯，霍斯特回顾展的准备工作，以及展览如何与前滩太古里的空间互相结合。

Q=《艺术新闻/中文版》

A=丽莎·斯普林格 Lisa Springer

Q：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这个世界巡展的原型，以及和上海团队的合作吗？

A：本次展览是根据V&A在2014至2015的霍斯特大型回顾展“Horst: Photographer of Style“而发展出来的。我们为了这次合作决定重新设计展览。V&A与超媒体集团的合作关系早在新冠疫情之前就开始了，本次展览原计划是在2019年呈现的。今年，展览终于可以在上海开幕，我们真的非常高兴。

我们想挑选一个对中国观众来说非常独特的展览，而霍斯特的作品以前从未在中国如此展出过。霍斯特回顾展曾经在加拿大、德国、荷兰这些欧美国家巡展，我觉得把霍斯特带去更多不同的领域真的很好。

可可· 香奈儿 Coco Chanel，巴黎，1937 © Condé Nast/Horst Estate

Q: 霍斯特开始他的摄影生涯时，他对时尚所知甚少。他是怎样一步步成为大师级的时尚摄影师的？

A：霍斯特是从建筑起步的，偶然地加入了《Vogue》，那是在战前的年代，一个与别不同的时代。如果他在建筑界发展，他也可能成为令人惊叹的建筑师之一。但随着他看到了时装的魅力，碰到了许多不同的人，他最终选择了摄影。他将学习到的建筑技能应用到摄影中，用视觉语言翻译了这些技能。人们印象中的时装拍摄是华丽衣裳、穿着得体的模特，看到的是女性的身影。而他做了什么呢？他并拢了不同模特儿的手，画面似乎支离破碎，但最终呈现的效果却强调了不同的层次。他确实具有前瞻性思维和开创性。与建筑师一样，他的作品讲究形状和形式；这不仅仅是将一堆东西放在镜头前，而是通过利用不同的材料，来创造和呈现不同的形状。只是在摄影里，他的材料是服装、模特和灯光。

Q：霍斯特的职业生涯展达60 年，作品也非常多样，本次展览怎样呈现他早期到后期的风格？

A：选择一个连续的故事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实际上，我们最近才在档案室发现他的一张从未被编目的早期作品。我很高兴这张作品将会在上海展出，在此之前从未展出过。这张作品不会让观众马上真正认识到霍斯特的风格，但结合其他很多香奈儿高级订制服的照片来看，观众可以看到，他怎样逐渐确立了自己的风格。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拍摄前花很多时间设好灯光，使用附加道具，在室内空间建构出完美的构图和氛围。他也拍摄了很多静物照，如珠宝或化妆品等，你几乎不会将视这些为娱乐性的照片，倒像是在观看美丽的雕塑部件。

在超现实主义运动兴起和发展的年代，他开创性地去实验新的艺术形式，作品所呈现的阴影，或是将身体部分以碎片化的形式展示，突出手或脚，都显示出霍斯特深受超现实主义的影响。

霍斯特搬到美国后的作品构成了展览的下半部分，可以看到他的更多的富有实验性的作品，更突破界限，却同时保持他一贯的优雅风格。我认为，在他知晓自己成名后，便觉能够尝试更多不同的形式了。这时期的色彩作品是别具标志性的。

Horst P. Horst，Hands, Hands..., New York, 1941

观众可以感到展览的两个面向：黑白照像是回望那个时期浪漫的巴黎氛围，观者几乎可以透过照片直接构想当时的情景，一种接近“恬静”的感觉。而彩色照片部分，则非常引人注目，很生动也非常活跃。

当你离开展场前，你会为最后的鲜艳色彩照片感到震撼。回归当下，观众可以将展览视作一场呈现摄影艺术演变的切片。纵然我们没有身处霍斯特的年代，却可以和作品产生联系，回顾过去，许多摄影师和艺术家都受到过他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斯特的作品是永恒的。

穆里尔 · 麦克斯丰尔, 连衣裙：莎莉 · 维克多，条纹手袋：保罗 · 弗拉托，墨镜：Lugene, 1939 © Condé Nast/Horst Estate

Q：摄影技术在20世纪有着急速发展和进步，霍斯特的作品怎样随时代改变？

A：那个时代的摄影技术变化很快，在本次展览中，我们可以看到早期非常经典的小尺寸黑白摄影，以及后来的彩色摄影。霍斯特是一位光影大师，他善用日趋完美的摄影新技术，创造出了许多摄影的新可能。除了摄影技术，他会从其他准备工作着手，提前去认识模特，甚至可以花两天时间来设定灯光。他从拍摄的规划上就开始考虑道具、布景和他想讲述的故事。

曼波彻束身衣，巴黎，1939 © Condé Nast/Horst Estate

当时的技术让人认为照片就是写实的，但其实我们看到的许多照片都是经过了后期修改的。霍斯特最著名的黑白照之一《曼波彻束身衣》（Mainbocher Corset, 1939) ，我在大学读书时就知道，在工作过也接触过一些复制品。但当看到原作，仔细观察时，我会发现女模特背上有着一些修饰过的小点，用来掩盖她身上原有的斑点。美国版《Vogue》更是刻意修改了照片，让模特看起来更加苗条，整体画面更加流畅和优雅。在那个没有Photoshop的年代，美国社会将苗条视作美。观众可以意识到，这就是当时商业摄影的工作方式，一张照片的背后有着不少建构和操作。作为博物馆工作人员，我们处理作品、展示它、放置它，以正确的角度表达，以便人们理解和观看。

Q: 展览还有什么展品能让观众更加理解霍斯特及其作品？

A：有一部短片会播放霍斯特在工作室工作的片段，就像幕后花絮，观众可以看到这些照片在当时是怎样被拍摄出来的。另外，我们也提供了一本有关霍斯特素描本的短片，观众能够通过短片了解到霍斯特如何在拍摄前绘制画面，如何准备、记录想法。我认为这本素描本可以让人们了解霍斯特的工作框架，而这是其作品能够被完美呈现的原因。

“霍斯特：传奇时尚摄影大师”展览现场，前滩太古里，2023年

Q：霍斯特回顾展曾在不同地方展出，每个展场空间布局都不一样，前滩太古里的展览空间有什么独特之处，又如何影响了策展？

A：我之前曾与该空间合作过，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空间。我们希望为观众带来不同的面向，而不只是呈现霍斯特作品中所代表高雅文化的一种象牙塔形象，同时我们希望带来一种来去自由的轻松观展氛围。我相信很多人都熟悉他的图像，但无法想象他的作品如何嵌入商场空间内。合作方在整合方面做得非常好。在这个空间里，我们的工作更具弹性，可以按需改变空间的使用。那里还有一所很不错的礼堂，周末会有多场演讲、活动。这不只是一个展览，更是一个完整的项目。它有其具教育性的部分，同时也是日常生活的空间。每个观众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部分去参与。

Q：你认为中国观众会对霍斯特的展览产生怎样的共鸣？

A：我们现在都已经如此全球化，正如伦敦V&A最近开始的香奈儿展览“嘉柏丽尔·香奈儿：时尚宣言”，可以看到前来的观众或受启发的人都非常多样化。也许，中国或很多观众都已经认识香奈儿这个品牌，或品牌的当代形象。但霍斯特照片所呈现的是香奈儿职业生涯较早期的时代，是她30年代的作品。摄影具有转换的力量，是一种把时间留在那瞬刻的能力，可以呼唤着观者回到那一刻。

达利为列昂尼德·马辛的芭蕾作品《酒神之舞》所设计的戏服，1939 © Condé Nast/Horst Estate

Q：在摄影和影像制作技术更加成熟的当下，观众可以从霍斯特的作品中得到怎样的启发？你认为他在当代社会具有怎样的重要意义？

A：霍斯特的影响力非常大。你可以看到他的勇气、 他的前瞻性思维，尝试新事物、使用新东西的工作方法和思维。他是使用截然不同的方式去发展自己的风格。现今的人可以向他学习，在忠于自己的想法的同时，并保持变化的可能。

霍斯特早期职业生涯的作品与他后期的风格有很大的不同，他没有一成不变，直到他发现了一些他真正掌握并做得好的地方。他保持对新技术的好奇，并大胆采用，他一直活跃于摄影领域。我认为现在社会在不同领域的人，面对他们的工作时，也应如此活跃。

Q: 最后，可以给 《艺术新闻/中文版》的读者一个展览导赏吗？

A：霍斯特作为20世纪时尚摄影的先驱，我们想让中国的不同受众了解他的多面向作品。展览比原来在 V&A的回顾展小型一点，展览共有五个主题。首先聚焦在战前巴黎[“高级定制”(Haute Couture)]，展出一些香奈儿非常标志性的照片，特别在巴黎的工作室里拍摄的。黑白照片呈现了霍斯特作为光影大师的技巧、他如何在黑白颜色间中工作，用黑白效果拍摄出非常漂亮的构图；也可以看到他深受雕塑作品的影响。他会与模特一起创造出特定的拍摄氛围，给予他们很多尊重，以几乎像雕塑品的方式展示了时装。

丽萨 · 弗萨格弗斯,《持花瓶的手》, 1941 © Condé Nast/Horst Estate

看过高级定制时装、大时尚品牌、名模面孔的作品后，进入的第二部分是超现实主义（Surrealism），霍斯特在巴黎时受到超现实主义运动的启发，我们选择了这时期霍斯特一些具代表性的作品。

在进入大量彩色照片前，“舞台与荧幕”（Stage and Screen）这一章节主要展示他的肖像照作品。这是一个特别创造的空间，来证明霍斯特的舞台和荧幕的作品的重要性。接下来的“彩色时尚”（Fashion in Colour）章节中，照片都被打印成了非常大的尺寸，在某种程度上，突显这一时期作品的重要性，也能更好地展示作品的细节。

赛·汤布利，罗马, 1966 © Condé Nast/Horst Estate

最后一部分是展示霍斯特在时尚拍摄以外的作品[“生活时尚”(Living in Style)]。他为《时尚芭莎》等其他不同的杂志拍摄过的家居和花园。当中颇具代表性的是安迪·沃霍尔 (Andy Warhole) 、赛·托姆布雷 (Cy Twombly) 生活空间的照片。总括来说，这些不同时期的作品让我们很好地了解了他作为摄影师的身份，以及他如何处理风格、时尚和优雅，不同时期的作品在这个展览中紧紧扣连。

撰文/陈舒孜，姚佳南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V&A、ZiWU誌屋提供

“霍斯特：传奇时尚摄影大师”

早鸟票已发售

展期：2023年09月30日 - 11月19日

开放时间：每天10:00-22:00

地址：前滩太古里-RE:charge 焕活空间多功能厅

上海市浦东新区东育路500号（OMEGA店铺旁）

大麦、活动行同步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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