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典故中的树:神与树的爱与恨|《藏在画里的树木文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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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典故中的树:神与树的爱与恨|《藏在画里的树木文明史》

2023-03-30 02:44|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01

太阳神阿波罗与月桂树

奥维德的《变形记》可谓文艺史上最具影响力、最经久不衰的作品之一。

奥维德有几个故事是关于人如何变成树的,还有一些故事是关于神明如何创造树的。其中最有名的一个故事出自第一卷,讲的是达芙妮被朱庇特之子,音乐、文学和医药学之神阿波罗深爱着。尽管有许多求婚者,“达芙妮却逃避任何关于寻找一个情人的想法”,选择独自一人在森林中生活。她拒绝了所有的仰慕者,“固执地单身,她在错综复杂的丛林中漫步,不关心婚姻、爱情或身体结合的意义。”阿波罗疯狂地爱上了她,在树林里追着她跑,差点儿抓住了她。为了逃离阿波罗,她恳求她的父亲河神佩诺斯改变她的外形。几乎是眨眼之间,“她柔软的白色胸部被一层树皮环绕住,她的头发变成了树叶,她的手臂变成了树枝。曾经那么敏捷地奔跑着的双脚已经陷入泥土,成了呆滞的树根;她的头被锁在一棵树的树顶;只有她的美貌还依然可见。”

    然而,尽管她现在是一棵树了,“阿波罗仍然爱着她。他不断抚摸着树干,依然能感觉到新长出的树皮下的心跳。他把树枝像四肢一样紧紧抱在怀里,把唇贴在木头上;但木头还是缩了回来,躲开了他的亲吻。”

《达芙妮的变形》,约1450年,木板蛋彩。

阿波罗对达芙妮的追求被描绘在佛罗伦萨两块15世纪中期的木板上,很可能是同一间工作室的两位艺术家(见上两幅图)分别创作的。这些木板很可能来自一个装饰华丽的木箱,通常是为婚礼设计的,用来存放新娘的嫁妆。

这些画非常贴切地表现了故事中的情节:第一幅图中阿波罗差点儿追上达芙妮;远处有光秃秃的山,但追逐的背景是,排成一行间隔很近的树木;画面中央是一处空地,显然在引导我们专注于人物。树木以一定顺序的方式排列可以给追逐的画面带来一种动感和节奏感。较低处的树枝被砍掉了,砍伐的痕迹被画家仔细地用树枝的残梗标示出来;达芙妮和阿波罗跑过的矮草也有放牧过的痕迹——这是一个被高度管理过的景观。第二个场景表现的是追逐的结束:树林只出现在画面的左侧,让我们得以聚焦在阿波罗的失败和失望上。达芙妮的手臂已经变成了树枝,上面还有茂密的叶子,与左边那排树的叶子一样大小。

保罗·委罗内塞,《阿波罗与达芙妮》,约1560—1565年,布面油画。

保罗·委罗内塞(1528—1588)的《阿波罗与达芙妮》(见上图)是在威尼斯那两名匿名画家之后的一个世纪创作的。阿波罗和达芙妮身旁的两棵大树像画框一样,还能瞥见一块放牧过的林间牧场。画中的人物都很俊美,使得变形看起来更可怕。阿波罗和达芙妮的脸上表现出了惊慌和痛苦。达芙妮的四肢变成“呆滞的”根和树枝的过程中,其痛苦与悲伤跃然纸上。达芙妮的双臂和手指已经变成了一棵小树的树冠,和阿波罗左边那些低矮的小树一模一样。

阿波罗意识到他的意中人变成一棵树时,他告诉她:“既然你不能成为我的妻子,那你至少要成为阿波罗的树”,并与“我的头发亲密地缠绕在一起”。达芙妮变成的树是月桂树(Laurus nobilis),英语里也叫达芙妮。德尔斐(Delphi)每四年一次的菲提亚运动会就使用月桂枝编成的桂冠作为奖品,而这个运动会就是为纪念阿波罗而举办的。阿波罗对达芙妮说道,“你的常绿的叶子是为了荣耀和赞美得以永恒”。令人心酸的是,“月桂树用她新形成的树枝轻轻晃动表达了同意,似乎树梢还能看出她点头的样子”。阿波罗还补充道,“当欢乐的胜利之歌响起,长长的队伍经过元老院时,罗马的将军们将会戴上月桂枝编成的桂冠。”......

02

从没药树里出生的“美男子”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出生和死亡的故事在1510年左右出现在一口箱子的两块箱板上,据说是威尼斯艺术家塞巴斯蒂亚诺·德·皮翁博(约1485—1547,见下两幅图)所作。塞巴斯蒂亚诺1511年搬到罗马,在那里和米开朗基罗成为朋友。但是像这样的早期作品则是受到了乔尔乔内的强烈影响。在《变形记》第十卷中讲述了阿多尼斯出生和死亡的故事。故事中阿多尼斯的母亲密耳拉疯狂地爱上了她的父亲希尼拉斯,于是在其乳母的帮助下,在黑暗中与父亲乱伦。当希尼拉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密耳拉慌忙逃跑了。她要生下阿多尼斯的时候,身处阿拉伯半岛西南部的萨巴。她对自己的丑行充满了恐惧,恳求众神改变她的外形。

奥维德描述了“她的骨头”是如何“变成木头”的;“她的骨髓幸存了下来,和她的血液一起,变成树浆”;她的胳膊变成了粗枝,她的手指变成了细枝,她的皮肤变硬,形成了新的树皮;当“变形中的树包围了她怀孕的腹部”时,密耳拉把头伸进树皮里,但“她仍然在哭泣,她的温暖的眼泪从新形成的树上不断地滑落”。奥维德说教道,“连树也有荣誉”,于是她的眼泪变成了没药,“在永恒的记忆中,这就是密耳拉最后的名声”。没药脂一般还是从没药树中提取的。这种树生长在阿拉伯半岛西南部,包括也门。

塞巴斯蒂亚诺·德·皮翁博,《阿多尼斯的出生》,约1510年, 木板油画。

塞巴斯蒂亚诺·德·皮翁博,《阿多尼斯的死亡》,约1510年,木板油画。

那孩子呢?小阿多尼斯继续在没药树中生长,费了好大的劲儿“寻找着离开他母亲的路,试图从树中钻出来。他的监狱——怀孕的肚子——随着他的挣扎而膨胀、伸展”。这棵树开始像“一个正在分娩的女人;它一弯又一弯地呻吟着”。最后,在(生育女神)鲁西娜的帮助下,“树上出现了裂缝;树皮裂开了,一个活着的婴儿——一个哭泣的男孩从里面出来了”。水中的女神们立刻将孩子放在柔软的绿草地上,把从孩子母亲那里得到的没药涂抹在孩子身上,为他洁身。两幅画中的第一幅就描绘了三个女子扶着婴儿从没药树上下来。

阿多尼斯“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少年,然后变成了一个男人,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英俊”。他是如此有吸引力,以至于爱神维纳斯都被他迷住了。她担心阿多尼斯在打猎时受伤,于是警告他要避开“尖利钩牙”“长着鬃毛的野猪”。但阿多尼斯的猎犬“循着一条明显的踪迹,把一头野猪从窝里惊了出来”。“(阿多尼斯)用他的武器刺穿了它的侧腹。那家伙立刻用它那鼻子上弯曲的钩子把那沾满鲜血的矛尖拔了出来。当阿多尼斯惊慌失措地往安全的地方逃去时,这头野兽恶狠狠地冲了过来,獠牙深深地埋在他的腹股沟里,就这样将他拖到金色的沙滩上。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03

库帕里索斯与常绿柏树

作为圣迪·蒂托在佛罗伦萨的学生之一,安东尼奥·坦佩斯塔(1555—1630)除了创作过许多壁画外,还有几幅《圣经》和古典文学主题的蚀刻画,其中包括以奥维德的《变形记》为主题的很多作品,而且流传甚广。其中一幅同样取材于《变形记》第十卷,库帕里索斯变成柏树的故事(见下图)。……

安东尼奥·坦佩斯塔和威廉·詹森,《库帕里索斯变成柏树》,以奥维德的《变形记》为题材所作的蚀刻(1606)

年轻的库帕里索斯是“凯欧斯岛上最好看的男孩子”,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宠儿”,他非常喜欢一只温顺的牡鹿,它长着向两侧伸开的鹿角,会在它的头顶投下一层阴影。美丽的仙女们也亲自为这只鹿打扮,给它戴上宝石项圈和珍珠挂饰。库帕里索斯“会带着它去新牧场吃草”,骑着它“像最骄傲的骑士”。年轻的库帕里索斯误杀死他的牡鹿后悲痛欲绝——在树荫下休息的牡鹿被他无意掷出的锋利长矛刺中了。

阿波罗试图安慰他的至爱,但库帕里索斯向众神请求了最后的礼物,希望“哀悼至天荒地老”。“他哭啊哭啊,哭得浑身的血都流干了,最后他的整个身体都变成了绿色。他那奶油色的前额上的头发变成了一团乱蓬蓬的枝叶,变硬后升起,直直地插在繁星点点的天空中。”阿波罗深深地叹了口气,悲伤地喊道:“我将为你哀悼,你将为别人哀悼,当他们为他们的亲人哀悼时,你将永远在那里。”至少从罗马时代起,挺拔的常绿柏树就一直是墓地中最受欢迎的树种。坦佩斯塔的蚀刻画中,阿波罗拿着七弦琴,试图安慰悲痛欲绝的库帕里索斯;戴着颈圈的牡鹿正躺在一棵大落叶树下,失去了气息;库帕里索斯的头发正开始变成柏树叶。

04

米洛之死——摔跤冠军与树的较量

大多数关于树的故事都把树呈现为静态:在奥维德的故事中,变形后的人类都扎根于大地,被困在厚厚的树皮中,唯一的活动就是树枝随风的摇曳。虽然树枝可以被制成武器,或者在暴风雨中掉落到地上,但树木通常被认为是无害的。杀死科洛尼的米洛的那棵树是一个例外。在这个例子中,也是因为米洛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米洛的故事来自古代地理学家斯特拉波:米洛出生在今天的卡拉布里亚的科洛尼,后来成为一名著名的将军、运动员和摔跤手。公元前510年左右,他率领军队击败了西巴尔人,他还多次获得奥林匹亚运动会和菲提亚运动会的摔跤冠军。他的死因是低估了他在森林深处迷路时所遇到的那棵树的力量。根据斯特拉波所说,当他“发现一个卡着一个楔子的大木头时,他将手和脚同时伸进卡着楔子的裂缝里,用力想要把木头完全掰开;但他的力气只够让楔子掉下来,于是两块圆木立刻啪的一下合在一起了”。米洛强大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挣脱木头以获得自由,他被困住了。更糟糕的是,一些狼发现并吃掉了他。这一幕被让·杰克·巴契利尔(1724—1806)描绘了出来(见下图)。画中是两头咆哮的狼和一脸痛苦的米洛。

让·杰克·巴契利尔,《科洛尼的米洛的悲剧结局》,日期未知,布面油画。

05

追忆与眷恋——刻在树干上的故事

在树木上刻上名字和标语是一种古老的纪念和交流方式。在奥维德的《女杰书简》的第五封中,山林仙女俄诺涅被帕里斯遗弃后,追忆那个负心人如何在山毛榉和白杨树上刻下她的名字:

那些山毛榉都守护着我的名字,

是你亲手刻下的,

我读道,

“俄诺涅”——那你用刀锋留下的印记。

随着那树干生长,我的名字也一同向上:

长啊,长啊,伸向天空,始终铭记着我的名字!

我还记得,那棵白杨树,扎根在那潺潺的溪流,

镌划之上的字符,是我们曾拥有过彼此的证据。

    在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中,奥兰多爱上了公爵的女儿罗瑟琳,并将她的名字刻到了树上:

哦,罗瑟琳!这些树将会是我的书作,

它们的主人公,是树干上我所刻下的相思。

路德维柯·阿里奥斯托(1474—1533)的诗作《疯狂的奥兰多》(1516),或许因作为维瓦尔蒂和亨德尔的歌剧歌词的来源才为现代人所熟知。这首幻想诗除了有鹰头马身有翼兽和飞向月亮以外,还包含了一系列的爱情故事。美丽的契丹公主安吉丽卡受到英雄奥兰多深深爱慕,但她在巴黎附近的森林中旅行时,却遇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英俊阿拉伯骑士梅多罗伤口正在不断流血。公主救了梅多罗,为他包扎伤口。两人后来陷入了热恋,并结了婚。

在度蜜月时,这对新婚夫妇常常在风景秀美的地方游历:“在各种快乐的事情中,有一件就是,每当看到一棵竖直的树立在喷泉或清澈的溪流边时,她立刻就会拿出一根针或一把刀……写上‘安吉丽卡和梅多罗’,并用各种绳结绑在一起……”

这一场景是艺术家们热衷的主题,而乔凡尼·巴蒂斯塔·提埃坡罗也创作了一幅壁画(见下图)。

乔凡尼· 巴蒂斯塔·提埃坡罗,壁画《安吉丽卡将梅多罗的名字刻到树上》,1757年,位于维琴察的瓦尔马拉纳别墅内。

画中梅多罗深情地望着正在树干上刻字的安吉丽卡。这幅壁画来自一个系列,描绘的是古典史诗——《伊利亚特》和《埃涅阿斯纪》,以及两首近代诗歌——《耶路撒冷的解放》和《疯狂的奥兰多》中的场景。这个系列是画家1757年在维琴察郊外的瓦尔马拉纳·艾纳尼别墅为朱斯蒂诺·瓦尔马拉纳伯爵绘制的。在阿里奥斯托的诗中,奥兰多后来发现这对新婚夫妇的涂鸦时,一怒之下毁坏了所有的树木:“他砍掉了目之所及所有带有那对名字的树——无论刻在树的哪里——整片林木无一幸免于难。从那一天起,再没有一个牧羊人和他的羊群能够找到他们曾经得以坐享的树荫和阴凉了。”

本文摘选自《藏在画里的树木文明史》,小标题为摘编者所拟。

Trees in 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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