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永春白鹤拳的渊源

永春白鹤拳起于清康熙年间（1662~1722年），由福宁府（现霞浦县）北门外少林拳师方种的女儿方七娘所创，她把白鹤的振翅、扑翼、抖翎、晾羽、缠脖、呜叫等动作揉合在少林拳中，经多年的揣摩和实践，创出这套别具一格的拳术。民国十三年（1 924年）版的《永春县志·方技传》中载有“康熙间．方七娘与其夫曾四以罪谪永春”，“郑礼，和风里大羽人，善拳术。康熙年间……礼父明，赏与七娘角，不敌，病将死，遗言命礼师七娘”，“礼与林椎、姚虎等与七娘习白鹤拳，礼精勤不懈，遂以技名”，“永地以拳名者，大率礼之徒所授也”。此后几百年，永春白鹤拳爱好者遍布各地，福建闽南一带以及星马、印尼等地华侨中，一谈起打拳头，常要绘声绘色称道“永春白鹤拳，无烧也拉仑。”“无烧也拉仑”系闽南方言，即水不烫，也有微热的意思。这里是用来形容永春白鹤拳的厉害。

永春白鹤拳早期的发展和传播有两个重要时期。一是康熙、乾隆年间。雍正年间，因为郑成功跟清政府在东南沿海反复拉锯战（史称“海乱”），造成兵匪林立，民不聊生。永春的民众为保卫家乡，形成习武之风，这是永春白鹤拳初期的社会基础。雍正十二年，永春由县升格为直隶州，使永春成为闽南和闽中的政治经济中心，水路船运可从泉州港直达永春五里街的许港，永春逐步发展成为闽东南沿海通往闽西北和中原地区的交通枢纽。随着商贸业的发展，需要大量懂武术的人在途中保护（类似镖局），一些商人也习练武术，以确保路上的安全，当时的练武者甚众，永春白鹤拳也随着商贸业的发展传播到各地。这个时期有很多的文字记载和实物遗存。永春白鹤拳传播到福州、闽西和江西就是这个时期。二是咸丰、同治年间永春武生林俊的红钱会和陈湖的黑钱会造反。林俊、陈湖造反，席卷八闽大地，是福建历史上范围波及最广的农民起义，也是当时福建唯一与太平天国取得联系的农民起义军，起义军前后坚持了十几年。随着起义军的四处奔波、扎营和最后的失散，如同毛泽东所说的红军长征是宣传队和播种机一样，永春白鹤拳也随之传播到各地，永春白鹤拳传播到东南亚和广东一带可能就是这个时期。据考证，当时的永春白鹤拳并没有统一的称谓，多数称为永春拳，拳师也就叫永春师傅。

三、永春拳师林俊、陈湖的起义促使大量白鹤拳拳师流落广东、福建各地

林俊，永春州遐龄乡（今永春县五里街镇埔头村）武生，学名万青，善骑射，以豪侠闻名。陈湖，永春州龙头乡（今永春县五里街镇吾东村）武生。太平天国革命后，他们积极联络会党，以调解械斗、教练武术为名，在永春、德化、南安一带发动群众，准备起义。咸丰三年（1853年）初，林俊、陈湖与延平（今南平）黄有使（即黄友）约定同时举事。同年5月15日，林俊率领红钱军在永春五里街金峰山起义，并与太平天国取得联系，以太平天国“英烈王三千岁”（陈庆镛《籀经堂类稿》卷三，《陈奏泉州守城获胜疏》）名义发布告示。咸丰七年（1 857年），林俊急于同入闽的太平军会师，挥师北上，于7月进入顺昌县境内。7月21日，起义军经过顺昌仁寿乡时，林俊被一名躲在仁寿桥下的乡勇开枪击中，落水身亡。林俊死后，其残部退回永春、南安等闽南地区，一些则留在闽西北继续斗争。

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率部从江西进入闽南，在漳州建立政权，并与闽西的另一路太平军汪海洋部互相声援。林俊散留在闽西北的残部和在闽南坚持抗争的起义军又追随李世贤和汪海洋等继续参加抗清斗争。同治四年（1865年），清政府急派左宗棠大军入闽镇压（杨锦和、洪卜仁主编《闽南革命史》，中国计划出版社）。由于广东兵力不足，无法独立防堵太平军入粤，时任广东巡抚郭嵩焘见广东形势紧急，向左宗棠求援。而左宗棠因与郭嵩焘有隙，“上奏要北上剿捻”，不久其部不入广东而折回上海。“福建之贼虽平，而广东形势甚迫”。看到左宗棠的这一做法，郭嵩焘不禁感叹：“季高此举，使人郁闷”，福建的太平天国残部得以退却逃往广东，林俊、陈湖的永春籍残部都随之进入了广东，而这些残部中就有许多是白鹤拳的弟子。

为了肃清林俊、陈湖残部，清政府还派兵围剿永春，对遐龄乡的林氏、龙头乡的陈氏进行镇压，焚毁了林俊、陈湖的祖厝，林俊、陈湖族人四处逃亡。许多人逃往东南亚一带，现在马来西亚遐龄林氏族谱都记载了因“林俊反”而逃亡海外的史实。在永春县五里街镇埔头村和吾东村的林氏、陈氏族谱中也都记录了当年大量死亡的壮丁。而流落在闽西北的义军后裔目前有些保留了练习白鹤拳的习惯，并在林俊身亡之日举行祭奠活动。当时政府还规定：林俊故居再建房子时不允许建厅堂。现在，永春县五里街镇铺头村林俊故居厅堂前的石头被焚烧的痕迹还在。

四、永春白鹤拳和咏春拳的关系初探

咏春拳发源传说已有很多学者进行研究，没能形成比较统一的看法。假如能回归到当时的历史背景，结合永春白鹤拳的发展史和发生在咸丰同治年间的永春武生林俊、陈湖起义事件，探寻咏春拳和永春白鹤拳在历史发展上的吻合点，也许可以比较清晰地梳理出咏春拳的发展脉络。

从咏春拳传播时间来看，咏春拳种种师传的传说中，五枚师太、至善禅师等，多数是清末小说《圣朝鼎盛万年青》中的小说人物，颜（严）泳春、苏三娘等也是口传人物，作为史考不足为凭。有据可查的有黄华宝、梁赞等人。据有关资料，梁赞（1826—19 01年），又名梁德荣，广东鹤山古劳东便坊人。光绪年间，梁赞在赞生堂内收徒授拳。陈华顺生于1849年，顺德杏坛东马宁乡人，39岁时拜梁赞为师学习咏春拳。也就是说，陈华顺学习咏春拳最早时间是在1888年，即光绪十四年。那么可以推测黄华宝、梁赞等学习咏春拳应该在1870年前后，这同林俊陈湖残部中的白鹤拳弟子被左宗棠驱入广东时间不谋而合。

从第一种传说中来看，是严春先传授给自己的夫婿梁博涛，这和永春白鹤拳由方七娘传授给夫婿曾四有惊人的相似。再从创始人是一位女性来看，咏春拳的各种传说中的创始人，无论是严（颜）春、苏三娘，还是五枚师太、一尘庵主，都明确是位女性。永春白鹤拳创始人是康熙年间的方七娘，是武术界考证确认的史实。而由女性首创的民间武术在武术界并不多见。因此，咏春拳和永春白鹤拳同为女性创造应该不是偶然的巧合。

从传授武术者是为避祸而埋名隐姓来看，林俊、陈湖残部中的永春籍人，他们不敢回原籍，个别人只能靠身上功夫传授他人，赖以谋生，他们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和功夫来源，只能说自己的功夫是“原来泳春师傅”传授的。由于闽南话中没有撮口音，多数人把“yuan”（原）读成“yan”（严、颜），就是现在，“原”和“严、颜”在多数闽南人读音中也是分不清的。可以设想，在普通话不是很普及的年代，把“原永春师傅”读成是“严（颜）泳春师傅”也就在常理之中。同时，咏、永在《康熙字典》之前在一定范围是相通的，在【唐韵】【正韵】【集韵】中，它们是一致的。因此我们是否可以推测，严（颜）泳春可能不是哪个具体的拳师真正姓名，而是代表那个传授武术拳师的原籍或者拳术的原发地名。“严（颜）泳春师傅”就是“原永春师傅”，就是“原来永春师父”的意思。

从咏春拳传说中的泉州少林寺被烧事件来看，此事还须考证，而林俊和陈湖家乡，遐龄乡的林氏和龙头乡的陈氏民房多数被官府烧毁却是事实，在族谱上和县志中均有记载，并有大量的遗迹。因此，林俊、陈湖残部个别人出于安全和授徒需要，以火烧少林寺事件编造出离乡背井的故事也在情理之中。

从广东一带的咏春拳文化研究者的一些研究表明，咏春拳源于永春拳。广东咏春拳一代名师叶问的儿子叶准在2000年第6期《武魂》上发表的文章记述了这一历史事实：陈华顺临终前特嘱咐儿子陈汝棉，咏春拳的师祖传授的就是“永春拳”，为逃避清廷政府追捕，把“永”字改为“咏”字。希望在清政府被推翻后，后人把“咏春拳”改回“永春拳”，以正本清源。永春一门人也在2000年第9期《武魂》杂志上发表文章并附照片，证明在佛山咏春拳的师祖灵位上写的就是“永春历代先师”，说明了咏春与永春同出一门。

从武术本身来看，一些精通咏春拳的人士对永春白鹤拳的古拳谱进行分析研究，发现其中很多要点是相通的。例如：永春白鹤拳“论出手必先论子午归中”，“子午归中”即“子午中正”，与咏春拳“守中用中，中线防守，中线进攻”的“中线原理”是一样的。又如永春白鹤拳“论交关接手”中记载：“内节如铁，外节如棉……直可破横，横能理直。逢刚则刚，逢柔亦刚；遇空则入，遇门则过；有桥过桥，无桥生桥；内用吞吐浮沉之法，外用刚柔相济之巧。”这与咏春拳诀“乘空必人，逢膀必闸，以软制硬，以快打慢”及“柔中带刚，刚柔结合，来留去送，甩手直冲，以横消直，以直带横”的意思一致。另外，永春白鹤拳与咏春拳一样也讲究利用“听劲”觉察出敌力的虚实、大小、方向，利用力学之圆弧切线原理，借力消力，连消带打，达到以“四两拨千斤”、出奇制胜、以弱敌强的目的。至于咏春拳没有像永春白鹤拳那么多的套路，完全是当时为了适应战争效率的需要，删繁就简，强调技击，直接练习小念（练）头和黐手。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咏春拳源于福建省永春县方七娘始创的永春白鹤拳。在1870年前后，由于左宗棠和郭嵩焘的不睦，驱匪人广，促使在林俊、陈湖残部中的永春白鹤拳弟子流落广东，个别人埋名隐姓，传授永春拳；也因为口传的原因，产生了严（颜）詠春这个人物，致使咏春拳无法正本清源。 （责任编辑 乔汉）

参考书目：《清史》、《永春县志》、《中国历史记事》、《福建通志》、《咏春拳源流》、《原传白鹤拳家正法》、《卧龙再世——左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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