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关宏峰，我看你是还没醒酒吧！”

人微言轻，原来是这么回事。关宏峰倒在床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窗外月色皎洁，清冷又暧昧。

“韩彬，咱们队特招人才，从今天开始，加入每一个大案要案的调查。”胡申华笑意盈盈地说出“大家欢迎”的样子，像是自己的破案率已经涨到津港第一位了似的，关宏峰却笑不出来，也做不到像别人一样，热烈欢迎这位大名鼎鼎的律师。“宏峰，从刚才开始，你表情就这么严肃，是有什么问题吗？”顾卫哲一直注意着关宏峰的脸色，上班的时候就很难看，现在见了韩彬，更是难看了几分，可见是有问题。关宏峰不想和他交流，他和韩彬之间的事说给任何人听，都不太妥当。“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你弟弟最近是不是也要入伍了，不如，搬到我这边来住吧。”关宏峰揣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他正在想要怎么拒绝顾卫哲，韩彬突然道，“胡队，我想要一个助手。”“这没问题，你随意。”韩彬道，“你们队里是不是有个实习生。”胡申华点头，“对。”“那就他吧。”胡申华愣了一下，“可是……”韩彬没有让他说完，“胡队，你知道破案不一定要有多少经验，执着就够了。”胡申华哑口无言，只能叫关宏峰出列。关宏峰看了看韩彬，低下了头。“那胡队，我们就先走了。”韩彬知道以关宏峰的性格，那声老师自己是听不到了，或许可以发展成别的称呼也说不定。顾卫哲面色阴沉，韩彬和关宏峰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彼此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流，但是韩彬看关宏峰的眼神，他很熟悉。

“刚刚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关宏峰猛地抬头，他看着韩彬，没想到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不是，他是我大学的学长。”韩彬淡笑，“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打电话给胡队，让他不要同意我加入何肖松案子调查的申请。”关宏峰直愣愣地点了点头，“老师告诉你的？”“我猜的。”韩彬看着他，笑了一下，“不过，我现在知道自己是对的了。”关宏峰懊恼自己又被韩彬绕了进去，韩彬又道，“不过，参与调查，不是我申请的，是你们胡队邀请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欢迎我，本来想拒绝的，”他说得很真诚，不像是在说谎，“但是我父亲要我去帮忙，父命难违，你又不相信我，那就只能委屈你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监督我的表现了。怎么样？”关宏峰也很真诚地说道，“……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啰嗦。”韩彬笑了起来，“怕你误会，就忍不住解释给你听。”他这语气听起来和顾卫哲有些像，但是又不完全一样，关宏峰有点儿搞不清了。“我能知道你们调查到哪一步了吗？”关宏峰想说“不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端揣测自己的“同志”，是错误的，“何肖松是被人拧断了脖子，一击毙命的，我怀疑这个人身手高超，不是常人能及的。那天晚上我也注意到巷子里有动静，可惜最后还是没有进去看看，不然，”他盯着韩彬，“凶手当晚就落网了。”韩彬不赞同地摇头，“你也说了凶手身手了得，单凭你恐怕也没办法抓到凶手吧？”关宏峰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你就这么有把握？”“我是在担心你。”关宏峰张张嘴，愤恨地在心里给一个叫韩彬的小纸人儿身上戳了一枚黑色的大头钉。可恶。“还有什么其他信息吗？”韩彬觉得有趣，关宏峰虽然已经在掩饰了，但是脸上的表情在韩彬看来依旧是太明显了。关宏峰想是自己还交代的交代清楚，说不定还能从韩彬这儿套出更多的细节，“我查过之前你经手的案子，那些人的被杀害的手法，和何肖松一样。偏僻的巷子，从左至右的错位，我认为是一个人做的。”韩彬知道他的潜台词，说到底，还是在怀疑他，“我们还是去案发地点看一下。”关宏峰深刻地感受到了有辆车的好处，韩彬简直是带着他“为所欲为”，从队里到案发地点，跨越了半个长丰辖区，韩彬只看着路牌，就能说出地标，他说了一路，一改之前沉默寡言温文尔雅的作风，关宏峰脑海中一半越来越清晰，另一半却越来越糊涂了。“韩彬，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韩彬看了看后视镜，“我从来没有让别人坐过这辆车，包括我的父亲。”关宏峰看起来有些傻掉了，韩彬又说道，“既然做我的助手，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学到吧，不然我岂不是永远都听不到你叫老师了。”关宏峰突然觉得这人真的是随身戴着一副透视镜，自己在他面前一点隐私都藏不住。“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一样，是因为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信任你吗？”韩彬摇头，“当然不是，”他说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关宏峰，只是因为他干干净净，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罢了。韩彬的洁癖很严重，有罪的，无罪的，被栽赃的，逃避法律制裁的，他分得明明白白，而关宏峰，是第一个被他分入“想要靠近”这个范畴的。他们父子都是这样的人，他常常好奇自己的父亲母亲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的母亲拉着他的手，“当你遇到一个特别的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不知道关宏峰算不算这个特别的人，但他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韩彬垂眸看着被圈出封锁的案发现场，“你有没有想过，死者为什么会走进这个巷子。他的车停在酒吧正门外的人行道上，玛莎拉蒂，红色销量版，懂点车的人都会被吸引。这个酒吧没有后门和侧门，是什么让他没有直接坐上车，离开这里。”关宏峰看着韩彬，他分辨不出韩彬是否在说谎，他不动声色地分析着，每一句都是真是可信的，凭借关宏峰现在的水平，还分辨不出其中的逻辑会有什么缺陷。“或许，是值得他信赖的人，有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要和他谈呢？”韩彬觉得自己是在铤而走险，说不定这个小家伙真的能把他送进监狱，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韩彬，如果你觉得他们该死，为什么不拒绝替他们辩护呢？如果法律都不能维护正义，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做到。”韩彬依旧没有表态，他看着关宏峰，在他眼里，他还是个小孩子而已，心意直来直去，表情生动单纯，都是曾经他希望的模样。“不如我请你看场电影，”韩彬唇边扬着浅浅的弧度，“可能时间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