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人也即医学上的两性畸形，他们具有特殊的性别状态，在生物意义和社会意义上都与常人存在着诸多区别，不时地会给周围社会带来一些异闻和疑惑。

                          一　产生及分类

   关于两性人的产生原因，现代生物医学虽未能完全解释清楚，不过总的认识已经相当科学。从生理角度，两性人可分为真、假两种两性畸形，后一种又可细分为男性假两性畸形和女性假两性畸形。

   所谓男性假两性畸形，是指染色体核型为46XY，性腺为睾丸的本来应当是男性的人，却在第一、第二性征上具有或多或少的女性特点，从而社会性别时常是为女性。具体情形包括，（1）睾丸女性化综合征。该征与X染色体上的睾丸酮受体基因发生突变有关，结果血液中虽然有足够量的雄激素，但却不能与靶细胞结合，从而导致男性的女性化，可分完全型和不完全型两种。完全型者女性第二性征发育较充分，外阴形态与正常女性几无区别，阴道较深。不完全型者女性第二性征发育不充分，阴蒂增长增大，阴道短浅或与尿道共同开口于泌尿生殖窦。（2）睾酮合成障碍。在由胆固醇合成睾酮的过程中，若参与代谢的某种酶发生缺陷，即可致此。如17，20-碳链酶缺陷会使17羟孕烯醇酮不能转化为脱氢表雄酮，从而体内雄激素、雌激素的合成均会受阻，致使患者呈现宦官去势体态，皮肤细腻，无喉节、胡须，阴茎短小似阴蒂，阴囊分裂似阴唇，尿道下裂，有短浅阴道。而17β-还原酶缺陷则会使弱雄激素脱氢表雄酮不能转化为雄烯二酮及睾酮，从而造成体内脱氢表雄酮的堆积，致使患者阴部形态似女性，不过她们通常是男性体态，皮肤较粗糙，可有喉节和胡须。（3）5α-还原酶缺陷。男胎在20周左右，泌尿生殖窦需要在双氢睾酮作用下发育为前列腺、阴茎、尿道与阴囊。5α-还原酶缺陷会使睾酮不能转化为双氢睾酮，结果导致男阴似女阴。

   所谓女性假两性畸形，是指染色体核型为46XX，性腺为卵巢的本来应当是女性的人，却在第一、第二性征上具有或多或少的男性特点，从而社会性别有时是为男性，其主要成因是先天性肾上腺皮质增生。在由胆固醇合成皮质醇、醛固酮的过程中，某种酶——通常是21-羟化酶，以及11β-羟化酶——的缺乏会使合成过程发生障碍，肾上腺皮质增生，从而造成体内雄激素的分泌量超标，致使女性个体男性化。表现为男性体态，皮肤粗糙，可有喉节及胡须。阴部畸形较轻者阴蒂增大不明显，阴道、尿道较正常；中度者阴蒂增大较明显，阴道、尿道共同开口于泌尿生殖窦；严重者阴蒂似阴茎，阴唇似阴囊，尿道开口于阴蒂（阴茎）头部。

所谓真两性畸形，就是一身而同时具有男性睾丸和女性卵巢两种性腺组织。可能一侧为睾丸一侧为卵巢，也可能一侧为睾丸或卵巢，另一侧为卵睾，还有可能两侧均为卵睾。染色体核型既有46XX，也有46XY，还有嵌合体如46XX/46XY、45X/46XY等。其产生原因尚难明确，发生几率较假两性畸形为低。这类两性人的社会性别或男或女，阴部形态则在男女之间。青春期开始后，第二性征的表现取决于性腺分泌激素的功能。可出现乳房发育（约3/4）、月经来潮（约1/2）和（或）某种程度的男性化表现。有排卵功能者约占1/4，精子生成比较少见。[1]

   古代社会强调家庭、家族的延续，医家们对于广嗣、择嗣的生育问题也就很注意研究，相关联地，对于两性人亦有一些观察。南朝宋—齐间褚澄认为：“男女之合，二情交畅。阴血先至，阳精后冲，血开裹精，精入为骨而男形成矣；阳精先入，阴血后参，精开裹血，血入居本而女形成矣；阴阳均至，非男非女之身；精血散分，骈胎品胎之兆。” [2]褚氏之论在后世影响很大，虽然限于当时的科学水平，他的认识并不正确，但至少其中并不包括超自然的神秘迷信成份，这是中国古代医学的一个优良传统。元代，金元四大家之一朱震亨不认可褚澄的见解，他引用金代李杲（亦是四大家之一，字东垣）之说指出：“成胎以精血之后先分男女者，褚澄之论，余切惑焉。后阅李东垣之方，有曰经水断后一二日，血海始净，精胜其血，感者成男；四五日后，血脉已旺，精不胜血，感者成女。此确论也。”褚氏是把男女交合时男子阳精和妇人阴血的来至先后作为决定胎儿性别的关键，李氏、朱氏则以阳精、阴血的孰强孰弱为关键。对于两性人，朱氏的分析很是细致：“或曰：分男分女，吾知之矣。男不可为父，女不可为母，与男女之兼形者，又若何而分之耶？余曰： 男不可为父，得阳气之亏者也；女不可为母，得阴气之塞者也；兼形者，由阴为驳气所乘而成。其类不一，以女函男有二：一则遇男为妻，遇女为夫，一则可妻而不可夫。其有女具男之全者，此又驳之甚者。或曰：驳气所乘，独见于阴（婴儿之阴器），而所乘之形，又若是之不同耶？予曰：阴体虚，驳气易于乘也。驳气所乘，阴阳相混，无所为主。不可而左，不可属右，受气于两岐之间，随所得驳气之轻重而成之。故所兼之形，有不可得而同也。” [3]朱震亨看到了两性人的不同表现，并且他的“气”论在大的思路上与激素内分泌学说有某些暗合。在近现代医学以前，传统中医能对两性人认识到这种程度已可算是难能可贵了。

   当然，如果严格地从科学角度看，朱氏之论是很成问题的。首先，兼形与男不可为父、女不可为母并列就不恰当。按朱震亨的意思，上述三个概念分别是指他所定义的两性人，生而阴茎弱小、性欲低下者，阴道、处女膜等处狭窄闭锁者。但如果从字面来看，男不可为父、女不可为母除去可具有上面含义外，其实还可以分别包含两性人中的男性假两性畸形和女性假两性畸形的。朱震亨却将兼形单独出来，这就表明他对男性假、女性假两性畸形没有什么认识，看不清大多数两性人身上内在性别（即现在所说的染色体性别、性腺性别）与表型性别（生殖器性别）的区分，而是认为两性人本质上就是属于一种特殊的性别，并非由男胎、女胎的变异而来。而这种情况只能大致适合真两性畸形的特征，是不能将大多数两性人包含进来的。同时，从产生原因来看，驳气与阳气之亏、阴气之塞的并列也不合适。按传统中医理论，男子女子都是阴阳和合的结果，男体并非纯阳，女体并非纯阴，而是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就像现在已知的男性体内也有雌激素，女性体内也有雄激素一样。而只要阴阳比例协调，那么就能产生正常形态的男女个体。朱氏所谓“驳气”也就是阴阳比较势均的比例失调之气，它固然能够导致两性畸形。不过男得阳气之亏时，男性体内本来应占优势的阳气的衰减正可以导致阴阳之气趋近均衡；同样，女得阴气之塞也可以致此。因此，阳气之亏和阴气之塞应当是驳气的具体表现，将后者置于前两者的上类位才是比较合适的。至于“男不可为父”者的产生原因，可以讲他们也是生于驳气，不过那是不同类型的驳气；而“女不可为母”者的产生，大致看与激素意义上的阴阳之气是否失调并没有什么关系。

   另外，朱震亨对两性人的分类也存在着混乱之处。在两性人中，最彻底的男性假两性畸形几无男性特征，几乎就与一般女子无异（当然她们不能怀孕生产），最彻底的女性假两性畸形则与一般男子很相近（当然他们不能生精射精）。古代条件下他们通常是会被当作女人、男人看待的，我们也不必苛求医生能够将他们分出。古人能够认出的两性人都是性器畸形较明显的，最主要的个体特征就是既有阴道又有阴茎，当然阴道可能比较短浅，而阴茎收缩后则可能似阴蒂。以此再看朱震亨的分法，“遇男为妻，遇女为夫”者就是遇男则阴茎缩似阴蒂，遇女则阴蒂长似阴茎者。“可妻而不可夫”者就是阴道相对较深，阴茎相对较短难以挺立者。他们既然属于“兼形”，也就都可以包含在“女具男之全者”之内，若将三者并列，则会造成理解上的错乱。

   下面是明代大医家李时珍的看法。其《本草纲目·卷五十二·人傀》：“夫乾为父，坤为母，常理也。而有五种非男不可为父，五种非女不可为母，何也？岂非男得阳气之亏，而女得阴气之塞耶？五不女，螺、纹、鼓、角、脉也。螺者，牝窍内旋有物如螺也。纹者，窍小即实女也。鼓者，无窍如鼓。角者，有物如角，古名阴挺是也。脉者，一生经水不调及崩带之类是也。五不男，天、犍、漏、怯、变也。天者，阳痿不用，古云天宦是也。犍者，阳势阉去，寺人是也。漏者，精寒不固，常自遗泻也。怯者，举而不强，或见敌不兴也。变者，体兼男女，俗名二形，《晋书》以为乱气所生，谓之人痾[4]。其类有三，有值男即女值女即男者，有半月阴半月阳者，有可妻不可夫者 。此皆具体而无用者也。” 和朱震亨之说做比较，李时珍未提驳气，未将兼形单独出来。他是将二形也即兼形放入五种非男当中[5]，认为是男得阳气之亏的结果，这就表明李时珍对两性人的产生及分类也较缺乏认识。实际上，二形人既然体兼男女，他们由女性变异而来的可能性也就完全是可以存在的。《本草纲目》接着讲：“阳生阴长，孤阳不生，独阴不长，常理也。而有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孕，妇女生须，丈夫出湩，男子产儿者，何也？岂其气脉时有变易，如女国自孕，雄鸡生卵之类耶？男生而覆，女生而仰，溺水亦然。阴阳秉赋，一定不移常理也。而有男化女，女化男者，何也？岂乖气致妖而变乱反常耶？”在这段话当中，第一，妇女生须、丈夫出乳、男化女、女化男，这些都是两性人的具体表现，可以用青春期开始后体内阴阳之气发生了变化来解释，而不必讲得那么玄虚。他们都可以归入二形当中，而不必另外列出。第二，思士不妻而感含义不清，思女不夫而孕、男子（这里的男子是指生理原本正常的男性）产儿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古代条件下，古人对两性人的认知缺陷是难以避免的。我们既应分析他们认识上的不足，同时也应看到他们大思路上的某些合理性。

   有必要再补充说明两点。（1）男性假两性畸形、女性假两性畸形和真两性畸形患者的阴畸表现时常是比较相似的，因此，即使是现在，医生虽然知道畸形的分类但仅凭观察却也经常不易分清。当然，有经验的医生通过手触，如果在阴唇（阴囊）、腹股沟部位能够摸到里面的睾丸，那么大致就可以判定患者是属于男性假两性畸形，不过若要确诊，则是必须要进行染色体的检测。（2）男性假两性畸形患者的社会性别并非全是女性，女性假两性畸形患者的社会性别并非全是男性，染色体、社会、心理性别一致而却属于两性畸形的情况也是有的。例如程度较轻的女性假两性畸形，她们的阴部形态总的来看更像女阴，一般会被当作女孩来抚养，她们也会认定自己是属于女性。

   “两性人”作为一个名词在古代并不存在，他们的古时称呼中义的是“二形”、“二形人”、“阴阳人”，带有贬义的则为“人妖”。按人妖宽泛地可以指任何形式的畸形之人，宋代岳珂曾记：“江山邑寺有缁童，眉长逾尺，来净慈，都人争出视之。此非肖貌赋形之正，近于人妖矣。” [6]而虽无生理畸形，但社会行为反常者或反常不经的社会行为亦可谓为人妖，《荀子·天论》：“政令不明，举措不时，本事不理，夫是之谓人祅（妖）。”《南史·卷四十五·崔慧景传》中东阳女子娄逞女扮男装，“变服诈为丈夫，粗知围棋，解文义，遍游公卿，仕至扬州议曹从事。此人妖也，阴而欲为阳，事不果，故泄”。因此，“人妖”并不是两性人的专称，作为名词它的外延是比较广的，两性人只是它的一部分。

                                二  社会表现

    两性人中有不同的情形。如有的假女从小就在各方面与真女相近，长大后生理变化不大。这样，她们就会形成明确的女性性别自认，认定自己是女子。由于在别人面前一直是以女性角色出现，她们虽然实际上比较特别但却不易引起旁人关注。而另外一些两性人则不同，他们在出生时被认定属于某种社会性别，长大后却会逐渐认识到自己身上另一种性别特征的存在，并且由于随着年龄增长而内分泌等发生变化，另一种性征会渐趋明显，如原来的女阴会变得越来越像男阳。这时，他们难免要对自身是男是女的问题产生困惑，当其中有些人认为另一种性别对自己更加合适时就会发生女子化男或男子化女的现象，这样的两性人当然是易于引人注目的，也易于为各种文献所反映。较早的，《汲冢纪年》曾记在晋定公二十五年（前487），“西山女子化为丈夫，与之妻，能生子” [12]。《史记》曾记在魏襄王十三年（前306），“魏有女子化为丈夫” [13]。《华阳国志》卷三里的一事也是发生在先秦时期，并且还具有一些神话色彩：“武都有一丈夫化为女子，美而艳，盖山精也，蜀王纳为妃。不习水土，欲去。王必留之，乃为《东平之歌》以乐之。无几，物故。蜀王哀念之，乃遣五丁之武都担土为妃作冢。后王悲悼，作《臾邪歌》、《龙归之曲》。”　　　　　　　　　　　　　　　　　　　　　　　　　　  先秦以后，有关男女转化的记载更是层出不断：

    西汉。《汉书·卷二十七·五行志下之上》：“哀帝建平中，豫章有男子化为女子，嫁为人妇，生一子。”

    东汉。《后汉书·卷八十二下·徐登传》：“徐登者，闽中人也。本女子，化为丈夫，善为巫术。”

    魏晋。《搜神记》卷七：“［晋］惠帝元康中，安丰有女子曰周世宁，年八岁，渐化为男。至十七八，而气性成。女体化而不尽，男体成而不彻，畜妻而无子。”

    唐。《新唐书·卷九·僖宗皇帝本纪》：僖宗光启二年春，“成都地震，凤翔女子化为丈夫”。

    宋。《宋史·卷六十二·五行一下》：“宣和六年，都城有卖青果男子，孕而生子。蓐母不能收，易七人，始免而逃去。”

    明。《枣林杂俎·义集·女化男》：“正德七年，平凉府太平桥下女子高四姐化为男子，生须，名高雷。崇祯戊辰，华亭莫氏女化为男子，遂儒服裹巾。”

    清。《清史稿·卷四十·灾异一》：“康熙十六年，毕节民彭万春女七岁出痘，及愈，变为男。二十五年五月，忠州民雷氏女化为男，后为僧。咸丰十一年，兴国县民曾世红女许字王氏子，幼，即收养夫家，及年十四，化为男，遣归。同治三年，即墨县民家有男化女，孕生子。”

    古代缺乏对两性人的科学认识，一见这些“人妖”的诸种怪异表现就经常不会以平常心相待。特别秦汉时期，社会上流行天人谶纬之说，总好在或有或无的事物之间人为地确立一些本不存在的联系。就两性人而论，他们若女化男则显得阴盛，男化女则显得阳衰，总之似乎是在预示着社会由强而弱、由阳而阴的一种变化，结果便被当成了灾殃发生的不祥前兆。西汉时，东郡顿丘人京房为易学大家，善讲阴阳谶纬，天人感应。他在《易传》中就曾认为：“女子化为丈夫，兹谓阴昌，贱人为王；丈夫化为女子，兹谓阴胜，厥咎亡。” [14]《春秋》纬之一《春秋潜潭巴》亦谓：“小人聚，天子弱，则丈夫化为女子。贤人去位，天子独居，则女化为丈夫。” [12]时风所趋，像王充这样本来认为休咎之征并不可信的哲学家都曾讲道：“物之变随气，若应政治，有所象为。时或男化为女，女化为男，由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也。应政为变，为政变，非常性也。汉兴，老父授张良书，己化为石，是以石之精，为汉兴之瑞也。犹河精为人持璧与秦使者，秦亡之征也。” [15]男女变化若应政治，必是国家衰亡之咎征。西汉哀帝朝，有豫章男子化为女，且嫁人生子。长安陈凤言：“此阳变为阴，将亡继嗣，自相生之象。”或曰：“嫁为人妇，生一子［者］，将复一世乃绝。” [16] “果然”，哀帝崩逝后，再过平帝而西汉国祚即绝于王莽之手。东汉献帝朝，又有越地男子化为女，时周群上言：“哀帝时亦有此异，将有易代之事。” [17]又“果然”，到献帝延康元年，东汉国祚即绝于曹丕之手。像这种认为两性人现象关乎国运兴衰、世道良否的观点在古代中国一直是具有一定市场的。朱明隆庆二年（1568），山西发生了哄动一时的李良雨化女事。巡按宋纁据以向皇帝进言：“此阳衰阴盛之象，宜进君子退小人，以挽气运。”隆庆帝“嘉纳之”[18]。而文学家陆人龙则就此事件联系到世风的隳坏，大发感慨道：“如今世上有一种娈童，修眉曼脸，媚骨柔肠，与女争宠，这便是少年中女子；有一种佞人，和言婉气，顺旨承欢，浑身雌骨，这便是男子中妇人。又有一种蹐躬踽步，趋膻赴炎，满腔媚想，这便是衿绅中妾媵。何消得裂去衣冠，换作簪袄？何消得脱却须眉，涂上脂粉？但举世习为妖淫，天必定与他一个端兆。我朝自这干阉奴王振、汪直、刘瑾与冯保，不雄不雌的在那边乱政。因有这小人磕头掇脚、搽脂画粉去奉承着他，昔人道的举朝皆妾妇也。上天以灾异示人，此隆庆年间有李良雨一事。” [19]

    当然，男女转化虽然在政治上会被认为是妖害咎征，但在家庭、个人的层面上则未必，人们对男化女和女化男的态度很有差别。如果是男子化女，那么家庭就失去了一个劳动力，生产力就会受到损失。因此，男化女对具体当事家庭和个人来说是一种羞耻之事，难免会受到邻里乡党的讥笑，甚至官府有时都会予以惩责，《述异记》卷二载：“康熙三十三年夏，德清县白云桥地方男子产一女，里邻报县，细审不诬。将男子责十五板以厌其怪，释令宁家，其女寄养亲戚家。”清末王伯恭曾记他亲身闻见的一事，故事中化成了女子的陆姓幕客再也无脸见人：“光绪癸未之春，余自朝鲜乞假旋里，道出扬州西乡之大仪镇。日尚未落，荒村无可与语。门外停小轿一乘，问其为谁？则天长县署之幕友陆姓，先我半刻至者。住对屋，门悬一帘，余意此可为蹔时谈伴矣。甫掀帘，将与问讯，其人遽起闭户相拒。余愕然而退，以为世间乃有此不通情理之人。比至盱眙，轰传天长陆师爷男化为女事。据言此人年已五十，颀而有须。忽一日，须尽脱去，同署诸人皆以为其剃须也。后见厕中多天癸血纸，又见其不能植身便溺。遂哗然疑之，争欲逼其就浴验之。陆遂不能自安，寓书居停（天长县令），自认天谴，即日告辞云云。其居停亦颇闻之，优给川赀，且言不便面别。是日吾所遇者，盖其出署之第一日也。怪事怪事。” [20]

而女子化男则不同，家庭由此会意外地增加一个劳动力，如果父母只此一“女”的话，还能够香烟有续。这当然是一种幸事，很值得欢欣宽慰。《客窗闲话》载：“姑苏有老翁，富而无嗣。仅生一女，及笄病笃，医皆束手。翁不惜重资，聘名医叶天士诊视，笑曰：'是非病也。肯以若女为我女，且从我游，百日后还阁下以壮健者，非复娇弱之态矣。’”老翁同意，叶遂携女归，选一美婢伴宿。此女本质为男，与婢朝夕相处而生情，竟使怀孕。而叶天士本来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结果，事既谐，便“速女改装，去发而辨之。以药展其弓足，衣冠履舄，居然美男子。延其父至，告曰：'阁下以子为女，伪疾诳我，误使义女伴之，今为所乱，将如之何？’翁愕然不解所谓，乃使小夫妇出拜。翁顾而大乐，愿以婢为儿妇，与天士结为姻娅，往来无间”。《闲话》作者吴炽昌就此言道：“变女为男之法，见于医经史。叶所治之女，其医经所载之五不男耶？名曰：天、捷、妒、变、半。此五等人状貌、血气本具男形，惟任冲二脉不足，似男而不成其为男，为父母者误认作女。年至十六，气足神旺，阳事兴矣！郁不得发，是以病笃。幸遇名医，充以妙药，诱以所欲，自然阳茎突出，不复女矣。吾意五不男中，除天阉外，皆可以药救也。”

的较窄较小，从而难以具有生育能力，难以变性。（2）有些时男时女者的生理状态与男化女、女化男者大体相同，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社会角色，原因或者是因为难以适应新角色，或者是为了给自己的某些行动提供方便。佛典中的变不能男、半不能男即是指的这类人物。《重刊补注洗冤录集证》卷一中有一条类似法医鉴定的记载：“吴县民马允升妻王氏与金三观妻周四姐奸宿一案。验讯周四姐产门内从小生有软肉桩一条，与丈夫交媾并不关碍。肉桩举发即伸出，长有二三寸，粗如大指，可与妇人通奸。”周四姐逢男则可女，逢女则可男，这就相当于“变”。《七修类稿·卷四十五·二形人》：“苏民词取一妾，下半月女形，上半月则阴户出阳势矣。”苏妾半月能男，半月则女，这就相当于“半”。当然，确切地讲“半”是应当归入“变”的。

  （三）时男时女者

  他们既可能是男性假两性畸形，也可能是女性假两性畸形，还可能是真两性畸形。与男化女、女化男的区别，（1）时男时女者作为男性假两性畸形其阴蒂样阴茎有的较短较弱，作为女性假两性畸形其阴道、子宫有的较窄较小，从而难以具有生育能力，难以变性。（2）有些时男时女者的生理状态与男化女、女化男者大体相同，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社会角色，原因或者是因为难以适应新角色，或者是为了给自己的某些行动提供方便。佛典中的变不能男、半不能男即是指的这类人物。《重刊补注洗冤录集证》卷一中有一条类似法医鉴定的记载：“吴县民马允升妻王氏与金三观妻周四姐奸宿一案。验讯周四姐产门内从小生有软肉桩一条，与丈夫交媾并不关碍。肉桩举发即伸出，长有二三寸，粗如大指，可与妇人通奸。”周四姐逢男则可女，逢女则可男，这就相当于“变”。《七修类稿·卷四十五·二形人》：“苏民词取一妾，下半月女形，上半月则阴户出阳势矣。”苏妾半月能男，半月则女，这就相当于“半”。当然，确切地讲“半”是应当归入“变”的。

从相关记载来看，时男时女、亦男亦女者的社会性别是以女性居多，就像前面“社会表现”部分已经反映的，她们某些人会利用女性身份去接近人家女子，然后相机而奸之。从性表现的角度看，这些人行事的目的性是很强的，即骗诱女子，供己淫乐。因此，她们虽然有女性外貌，但男性的性心理应当是占着优势，有的本可以化男但故意不化。不过毕竟着女装做女工，而且也具有女性的某些生理形态，因此她们的女性心理一般还不至于全无。这样一来，这些人在行奸时既主要是为了满足异性恋性质的欲望，但也能够有一些女性同性恋的体验。再看几个具体事例，《稗史汇编》卷之一百七十二：“马瑚陈寿奴本小家女，已醮矣。一日牝间忽生肉具，亦能与女交。初变时，人尚不知，数女为其所汙。既而事渐播，郡守禁之狱。验之，果如人言。以为妖祟，不欲上闻，杖而遣之。”《丹午笔记·不男不女》：“乾隆三十二年，吴县获一不男不女之人周氏。幼曾适人，夫死为媒婆，出入闺门，奸淫妇女。事败解案验讯，照光棍例，遣戍。”（按此处周氏应就是前面《重刊补注洗冤录集证》中的周四姐）而对于不男不女之人的犯奸之事描写最详细的则要属明末《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四中的一篇入话，该文2600余字，主要内容是：苏州某豪家有一功德庵，庵主善会逢迎，常有女眷前来求子作会。一日，常州袁理刑在豪家借住，偶然间窥见一个美貌尼姑与三五少年女娘“或是搂抱一会，或是勾肩搭背”，心中甚是疑惑，第二天便携皂隶入庵搜查，结果搜出了上有女子元红的白绫汗巾等疑物。理刑将众尼带回衙门检讯，他尼无异，惟庵主“虽不见男形，却与女人有些两样”，乃以一犬舔其阴，果然露出阳茎。理刑怒极，喝令实招，罪尼只得供道：“身系本处游僧，自幼生相似女，从师在方上学得采战伸缩之术，可以夜度十女。云游到此庵中，有众尼相爱留住。因而说出能会缩阳为女，便充做本庵庵主，多与那夫人小姐们来往。来时诱至楼上同宿，人多不疑。直到引动淫兴，调得情热，多不推辞。也有刚正不肯的，有个淫咒迷了他，任从淫欲，事毕方解。”如此淫尼，下场当然是被处死。在这一故事当中，所谓“缩阳之术”、“采战伸缩之术”，其实就是随着性兴奋的开始、高涨和消退，两性人的阴蒂伸长似阴茎，阴茎又收缩似阴蒂的过程。当时人们缺乏相关认识，结果事情说出来之后就显得很是诡谲奇异。

    比较而言，上述以骗奸诱奸为目的的时男时女者的性兴趣一般主要是指向女性这一种性别，“她”们的性心理、性行为还可算是相对简单的。而另有一些时男时女者则是遇男则做女，遇女则做男，以及遇男做男，遇女做女，在男女之间不时转换，这类人的性心理也就更是迷离恍惑，性行为更是花样迭出。（1）社会上。《梵天庐丛录》卷三十一：“苏州阊门外之太子码头，有船户周长林者，其妻具阴阳二体，淫悍甚，群呼之曰雌婆雄，俊男荡妇往往昵之。盖其二具皆能媾合，一妇曾侍其枕席，阴以语人，谓其阳具即生于阴具之中，兴酣坚举，彻夜颠狂，不知休罢。”（2）娼妓中。《粤屑》卷六：“电白有妓名阿兰者，丰姿绰约，好女子也。能画鱼，为崔幕客所眷。言其阴户之内有时又出阳具，亦常与女伴交接，但不甚坚云。”《南浦秋波录》第三：“晋惠帝时，有人兼男女体，能两用人道[23]。向年浦西诸姬有名春香四者，亦尝出宿他姬家焉。”（3）僧道中。《三异录》卷七：“道士沈求汉，其容貌举止男子也。年二十六岁，一日被仇首是女子。拘至县庭，令稳婆探其私，具男女两体。乃鞫得素所通奸道士数人，俱置于法，其师问配蓬莱驿。时人称为雌道士，后回父家不嫁，仍为火居道士。”（4）家庭内。《万历野获编·卷二十八·人痾》：“吴中常熟县一缙绅夫人，大家女也，亦半月作男。当其不能女时，藳砧（丈夫）避去，以诸女奴当夕，皆厌苦不能堪。闻所出势伟劲倍丈夫，且通宵不迄事云。”《五杂俎》卷五中的一条记载与《万历野获编》说的应当是同一件事，不过具体细节有所不同：“毗陵（江苏常州）一缙绅夫人，从子至午则男，从未至亥则女，其夫亦为置妾媵数辈侍之。有伎亲承枕席，出以语人云：'与男子殊无异，但阳道少弱耳。’”

    大千世界，人情不一，《五杂俎》中的丈夫竟为妻子置“妾媵”，必是他能从一片迷乱里面体会出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刺激和快感。所以，有不少两性人的生活其实是隐豫安然的，如果机缘促合，他们的性恋伴侣恰是容奇好异之人，那么相交之后伴侣的反应便会是由惊而喜，便会与他们相得相安。特殊的“夫妻”共同守护特殊的秘密，深房重闱之内，亦弁亦钗之间，人言腐痂，己谓凤髓，此味深好者还会暗笑常人生活的平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