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馆中的文艺表演 李碧春 摄

晨曦中的长汀古城墙 胡晓钢 摄

卧龙书院 戴宇赓 摄

5月，闫晶明、刘醒龙、舒婷、苏童等著名作家走进长汀采风。图为作家们参观卧龙书院。戴清文 摄

汀州古城 戴宇赓 摄

开栏的话

　　一座城、一个县，虽然在福建的版图上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地方，但它们有风景，有文化，还有“味道”。

　　小城故事多，每个故事都不同。晨曦日暮，随星辰淡入灯火。人来车往，挥挥手又是一季。一桩桩、一件件小城故事，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收获满足与幸福，也是对远方的人们发出的邀请和召唤。

　　这个夏天，《深读》带你开启小城之旅。记者将深入福建颇具特色的县（市、区），用镜头聚焦小城的发展变迁，用一线的温热讲述新小城故事，见证小城日新月异的美丽蝶变。

　　来，让我们一起“行走小城读懂福建”，打开小城记忆，品读福建地域文化，触摸新福建发展脉搏。

小城档案 长汀

　　长汀是1994年国务院公布的第三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一，也是福建省4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中唯一的县级城市。从唐代至清代的1000多年间，长汀一直是历朝历代州、郡、路、府的治所，有着“客家首府”的美誉。

　　长汀城的传统街区具有典型的宋、明、清江南客家建筑风格和特征，现今的长汀完整保留了原有古城池格局，古城保护核心区2.48平方公里。汀江被称为“天下客家第一江”，是名扬海内外的客家母亲河。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长汀县城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唯一的苏区市，被誉为“红色小上海”。

　　2020年，长汀古城保护进入新阶段，《龙岩市长汀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于当年正式颁布实施。

　　“中国有两个最美丽的小城，一个是湖南的凤凰，一个是福建的长汀。”国际友人路易·艾黎将长汀与湖南凤凰并称为“中国最美丽的两个山城”。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长汀古城始终默默无闻。自2012年以来，长汀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与开发进程加快，坚持一手抓古街区保护，一手抓主景区修复利用，这座深山古城逐渐绽放它的光彩。如今，路易·艾黎眼中的美丽山城已然回归。

人人助力

保护始于古城墙

　　“一川远汇三溪水，千嶂深围四面城。”宋朝汀州太守陈轩如此形容长汀城。

　　群山之中，一个盆地，一座突起的卧龙山，一条清澈如带的汀江，成就了一个城内有山、山中有城的独特地理环境。

　　华灯初上，汀州古城墙上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市民、游客纷纷来此，沿着古城墙欣赏一江两岸的古城夜景。

　　“在彩色灯光的点缀下，古城夜景别有一番景致，开始感受到了小城里的休闲还有浓浓烟火气。”来自广州的游客陈丽，与家人漫步在古城墙上，感觉惬意。

　　汀州城墙是长汀的标志性建筑。近3000米的古城墙上，层次分明的墙砖忠实地保留了历次修缮的痕迹，也见证了几代人为保护古城的辛勤奔走。

　　汀州古城保护始于古城墙的保护。“长汀是唯一基本将原有古城池格局保留下来的历史文化名城。”汀州古城墙文物古迹修复协会负责人陈遇献介绍，始建于唐大历四年（769年）的长汀古城墙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城墙从汀州名山卧龙山顶开始从东西两边沿山麓逶迤而下，环抱汀州古城，远看状如“观音挂珠”。

　　就是这样的标志性建筑却在上世纪80年代遭遇危机，彼时，汀州城墙仅剩1000多米，岌岌可危。1984年，当地出台了古城保护规划。1993年，长汀修复了367米的古城墙，迈出了古城修缮的第一步。

　　2002年，40名离退休老人组成的汀州古城墙文物古迹修复协会成为保护古城墙的第一个民间团体，协会广泛发动社会各界人士捐资修复，并获得官方的全力支持。

　　名城保护，人人助力。协会成立伊始，便吸引了众多长汀民间人士的参与，退休的环卫工人邓增昌便是其中之一。

　　邓增昌是土生土长的长汀人，打小就在古城墙上玩耍长大。“长汀是历史文化名城，古城墙就是这座城市的标志之一。”他说，“如果没有了古城墙，长汀就不是长汀了。”

　　邓增昌自身生活简朴，可对古城墙保护却十分热心。自修复古城墙的那一年起，他就开始捐款，从10元、20元到后来的上百元，几乎每个月都会往古城墙保护协会跑一次。10多年间，他就为古城墙修复捐款上百次，金额1万多元。

　　多年的努力换来了明显的成效。至2012年，长汀共修复城墙2998米、城门和城楼4座，新建一个洞门和若干亭、阁、诗碑等。2013年，汀州城墙被列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

以金镶玉

汀江串起特色街区

　　“十万人家栖两岸，绿杨烟锁济川桥。”长汀以汀江为纽带，串联各点，恢复古汀州的繁华。

　　如今，以“一江两岸”为核心、“四大历史街区”为支点，“众星拱月”的长汀历史文化名城旅游格局基本形成。卧龙书院、济川门、八喜馆、大夫第等成为长汀的网红景点。

　　白墙青瓦，古木参天。来到位于南大街的卧龙书院，满满的“书卷气”扑面而来。卧龙书院始建于南宋，史籍记载为汀州最早的书院，朱熹、王阳明等历代大儒都曾在此讲学。在古代科举考试中，汀州籍士人取得进士功名的有309名，取得举人功名的有1752名。

　　“卧龙书院占地约20亩，由五座主体建筑构成，按照江南园林格局，形成一轴区三庭院的布局。”长汀县文体旅游局文保中心主任陈俊亚介绍，提升改造后，书院周边配以亭台、流水、连廊，古香古色，成为长汀新的文化地标。

　　2012年，长汀县成立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管理委员会（下称“名管委”），是全省唯一的名管委。让旅游与民生和谐相融，这是长汀在名城保护和修复中一以贯之的理念。“紧扣‘古韵’二字，将古城打造成乡愁满满的老城。”长汀县名城管委会副主任李靖生说。

　　1200多年的历史，古城长汀的四大街区犹如一块古玉，长汀给出了“以金镶玉”的规划思路，即用汀江串联东门街、水东街、店头街三条历史街区，实施“一江两岸”旅游主景区修复利用。为此，长汀聘请了南京大学、同济大学等高校学者编制完成多项具体规划，确定了古城格局、传统风貌保护等框架。

　　长汀县城常住人口超过20万人，如何在保护历史风貌的同时，保留原汁原味的市井文化？“古城做减法、新城做加法”，当地确定“南拓北扩”思路，尽可能地将政府机构、医院、学校搬离，既缓解古街区的交通和人口压力，又留下居民的“烟火气”。

　　为了保证建筑原汁原味，名管委请来了当地建筑界的“土专家”黄友柏。2010年，他开始参与四大街区的建筑修复工作。“那时店头街古建筑残破不堪，各式民居夹杂其间，极不协调。”黄友柏说，通过古建筑修复、坡屋面改造等措施，重塑古街风貌，改善了人居环境。

　　在位于东大街的八喜馆内，一楼是修旧如旧的古戏台，而在二、三楼的民俗长廊，用生活再现的方式，生动展示了金榜之喜、婚庆之喜、添丁之喜等八大喜事场景，成为长汀客家民俗的重要展示基地。

　　“我们在名城原有的格局上，紧扣文化环境，打造街区特色，提升名城内涵。”名管委规划管理股负责人丘伟水介绍说。

　　南大街为唐宋古街；店头街为明清古街；东大街再现客家生活风貌；水东街再现作为中央苏区第一街的景象，从中体验“红色小上海”的经济繁荣。如今，长汀的四大街区特色鲜明。“老城居民一看就明白，游客一来就记住。”李靖生说。

　　“经过建筑修缮，老电影院、百货商店、各种旧址，再次勾起旧时的联想，原来我们这里百年前是这样的，对于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来说也很有意义。”水东街居民范水生感慨道。

　　日前，全国首个客家传统建筑营造技艺传习所落户长汀，木工馆由中国文联副主席、著名作家和民俗学家冯骥才亲笔题写馆名，将打造为“中国客家地区唯一、福建省首座客家传统建筑营造技艺微型博物馆、传习所、体验馆”，汇聚客家长汀传统建筑营造技艺木工行业的精华。

　　保护名城的努力，从建筑延伸到技艺，从形式深入到文化。

步出深闺

千年古城“潮”起来

　　“畅饮甘醇糯米酒，撕咬盐酒河田鸡，吹着热气囫囵吞下芋饺，碗里已满满舀着牛肉羹泡猪腰，眼里还惦着翠绿的马齿苋和殷红的血蕨。最放不下的依旧是长汀豆腐，还是五十年前的老味道。”——舒婷《绿回汀州》

　　“到最美丽的小城去”全国著名作家采风团走进长汀活动，5月12日启程。5天的时间里，中国作协副主席闫晶明率刘醒龙、苏童、舒婷、谢有顺等全国著名作家相聚长汀，以文化的脚步踏游长汀。

　　活动结束后，作家舒婷有感而发写下《绿回汀州》，再次讲述自己与长汀的几次结缘。

　　“长汀是一本书值得我们反复阅读，长汀在绿色、红色、古色等方面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美丽小城，名不虚传。长汀的美超出我的预期，他不光有山水之美，还有人文之美、历史之美、文化之美”……参与采风的作家们纷纷点赞长汀。

　　近年来，长汀在做大最美山城的品牌上持续发力：从2013年开始，将每年11月28日定为名城保护日，举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日系列活动及相关旅游推介；莫言、成龙、新西兰前总理珍妮·玛丽·希普利等一众名人到访……今年以来，长汀更是通过“一月一活动”，增加名城曝光度和美誉度，古城长汀这张旅游名片越发响亮。

　　“快来坐坐，喝杯茶！”在县前街“喵街烤肉”的门前，老板小邓正和游客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小邓是位“80后”创业青年。“我之前在北京工作，后来回到长汀时，觉得故乡的老街修缮得很好，巷弄也和北京胡同一样，很有人情味儿，就萌生了创业的想法。”他说，在不少地方，有历史底蕴的建筑都被改造成餐饮店，他便也尝试着让“自家”的老房子“潮”起来。

　　小邓说，如今长汀古城中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店里生意算是红火，“来旅游的客人常说我们的街区很有‘烟火味’”。

　　同在老街上，有一家“博古驿站”民宿，老板是位古董收藏家，经常分享整柜的“玩具”；巷弄里鳞次栉比的咖啡厅，开启了不少青年“诗意”的创业之路……对于修缮后的历史文化街区如何留下扎根小巷的文化创业者，如何在保持“原貌、原住、原味”的基础上形成“新形态、新业态、新生活”，当地做了不少探索。

　　小城有风景，有文化，还很有“味道”。作为客家菜之乡，长汀美食蜚声已久。

　　水东街里，热情好客、爱吃会吃的长汀人准备了花样繁多的小吃：汆鸡嫲、煎薯饼、芋子饺、灯盏糕、春饼……每一种都能让人垂涎欲滴。这里的小吃摊生意火爆，尤其是到了晚上，甚至是深夜12点出来觅食，这里的锅里还冒着腾腾热气。

　　“谢公楼上好醇酒，二百青蚨买一斗。红泥乍擘绿蚁浮，玉碗才倾黄蜜剖。”唐朝宰相张九龄曾盛赞长汀美酒。于是，烫一壶米酒，点几样客家菜，邀三五好友，猜拳行令，直至醉归。古城之夜可以这样度过。

　　同样是夜晚，乘船夜游汀江、在古城各处不经意出现的演艺表演、三元阁上定时播放的裸眼3D秀等，丰富的文旅业态，让游客在晚上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凤凰已飞上枝头，长汀仍养在深闺。”这是当地人对国际友人路易·艾黎口中的两个“中国最美丽的山城”曾经的回应。而今，名城保护和利用也推动了长汀文化旅游产业转型升级，每逢周末或节假日，人气火爆的场面都会在古城长汀上演。据统计，今年上半年共接待游客395.73万人次，同比增长28.7%；实现旅游收入35.47亿元，同比增长37.5%。（记者 戴敏 通讯员 陈天长 钟丽荣）

专家访谈

“活着的古城”

——访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丁沃沃

　　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博导丁沃沃与长汀古城结缘已久，2015年，她的团队受邀参与长汀古城保护的规划工作。日前，记者连线丁沃沃，请她谈谈她眼中的长汀古城。

　　“初到长汀，我看到的是这座小城保留了众多的历史印记，但却相对分散，而城中更多的古城宝藏需要进一步挖掘，这就需要对古城整体规划，成片保护。”丁沃沃回忆说。

　　作为国内建筑与城市规划方面的专家，丁沃沃对国内众多古城都颇有研究，而她所在的南京更是一座有名的历史文化名城。与之相比，长汀古城又有何特色？

　　在她看来，南京等大城市历史文化名城，各种文化交融，风格多样，而长汀古城特色鲜明，在建筑、人文、历史、饮食等方面，均有明显的客家文化风格，此外还伴有显著的红色文化、绿色文化。与此同时，长汀古城内市民仍在此集中居住，烟火气与古城完美融合，成为长汀古城的一大特色和优势。

　　长汀当地政府与人民对古城的热爱，同样给丁沃沃留下深刻印象。虽然，前期的古城保护工作并不那么专业，但古城保护源于民间，民间与政府长久以来持续携手保护古城，这充分体现了当地对于古城的深厚情感。

　　丁沃沃认为，就全国范围内同等级古城来看，长汀古城的整体保护在全国也具有相当典型性，虽然起步晚，但最大程度上原汁原味保留了古城原有的味道，全城几大标志街区衔接有序，各有特色又相互融合，让这座古城成为一座具有浓浓烟火气的“活着的小城”。

　　“城市是人们生活的聚集地，时代在变化，物质空间及其特色必定会因人的需求和技术的进步而产生相应的变化，因此，古城的保护要考虑接受因时代而产生的新元素。”丁沃沃说，长汀是“活着的古城”，保护老城应是保护老城的文化基因，以及能呼唤记忆的元素，而不是简单的建筑符号，更不是装饰。后续的保护要重视研究引领，以人民为中心，结合城市更新，合理利用新技术、新材料、新元素，赋予古城新的生命，打造一个既有乡愁，又能便利人民、受人民欢迎的新时代长汀古城。（记者 戴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