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学是人类文明最伟大的成就之一，是文艺复兴时期重要的科学发现，它见证了人类的视觉经验由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过程，为人类认识世界、表现世界提供了方法。而这个方法或感性到理性认识的过程却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关键词： 文艺复兴  透视法  绘画艺术 

“透视”创造了“看清”世界的新方法，也教会我们如何在二维平面图上展现三维的深度，通过它还可以制造空间幻象的能力。而透视并非与生俱来的，它是人类大脑为了还原客观真实的一个原理与法则，是历经无数个画家、数学家、建筑家漫长岁月的沉淀和积累而形成的。 

人类对透视原理的认识可追溯到古希腊时期，透视作为数学和几何学的一个独立分支出现，对透视的科学研究开始于14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完成于18世纪中叶。透视学几乎历尽了从萌芽到盛期的整个文艺复兴时期。

希腊黑绘瓶画（图一）

一、透视学的萌芽“希尼斯特别墅 壁画”　

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画家阿戈塔尔库斯画的布景画是目前发现最早的透视画，英国艺术史学者贡布里西认为古希腊绘画末期最伟大的发现就是“透视缩短法”，缩短法在当时的瓶画中可以显现（图一），希腊瓶画采用的是适度距离观察方式的“剪影”形象，希腊人可以适度距离环绕物体并从不同视角去观察物体，得以形成透视缩短法的基础，换言之，缩短法的基础是视点位置的不固定，吸引希腊人的不是空间本身，而是空间中的物体。虽然这与科学透视法相悖，但这是绘画史上透视表现的一次重大突破，代表了人们运用透视表现物体真实性的渴望。

台阶上的静物（图二）

艺术史上首先提出固定视点位置的是理性的罗马人，罗马人的观察方式启发了文艺复兴时期的科学透视的形成。公元前27年，透视原理最早出现在古罗马御用工程师马可·维特鲁威(Marcus Vitruvius Pollio)所著的《建筑十书》中，书里解释了源于古希腊的建筑平面图、立面图、透视图的画法，记载着古希腊人对图像缩减和投影的想法，认为由物体聚向人眼的射线束与假象的透明平面相交，从而形成透视图形。对庞贝古城的考古发掘，也证实了此时期对透视的认识与应用。古罗马时期的透视被视一种绘画技法，画家可以运用这一技法表现视错觉，但未上升到价值观层面。

中世纪时期，天主教关注内心和精神领域的感知，观念性艺术占据主导地位，现实生活和自然世界被摒弃，艺术走向程式化与象征性，透视法在中世纪时期丢失，直到文艺复兴时期被重新发现并得到科学地发扬。

二、科学透视的逐渐形成

（1）出于本能地运用透视法

14到18世纪文艺复兴的口号响彻了文学、戏剧、美术、雕塑、建筑等各个领域，这一时期是西方文明史上极为重要的阶段，为了复兴古典绘画，再现视觉真实，出现了大批的艺术家研究探索透视规律。  

乔托 《金门之会》（图三）

佛罗伦萨画派创始人乔托完全摒弃拜占庭传统，开始运用明暗表现立体的空间维度，并用透视的方法在二维平面上再现三维空间的错觉效果，使画面呈现出深度和空间感。在他的作品《金门之会》中，画中的建筑不再是简单的摆设，而是运用透视和明暗法来表现建筑的体积和空间，使建筑承载整幅作品空间的深度。乔托提出视觉观察的重要性，引导人们揭示自然内在的规律，开启了透视法之先河，给绘画带来了第一束曙光开辟了走向文艺复兴的新路，但却没有寻找到科学的透视方法，因此这个时期绘画中运用的透视法并不精确。

（2）运用科学知识探索科学的透视法

继乔托之后，探索透视法原理最有代表性的画家是马萨乔和乌切诺，他们对透视法的探索取得不少成就。马萨乔的代表作品《纳税钱》首次运用了单一的焦点透视法，采用特定的光源投射到物体上，使物体产生明暗层次，进而形成一定的立体感。为了捕捉光线的远近变化对物体与物体、物体与空间之间的深度感，马萨乔在绘画中运用“空气透视法”表现纵深的三维空间感。马萨乔的探索使画面中的对象开始有了体积感、空间感和重量感，尤其在人物的塑造方面进一步摆脱宗教伦理的基本因素，更加注重写实，使人物形象进入处世的态度，为同时期的画家和后继者开辟了现实主义美术的宽广道路。  

马萨乔《纳税钱》（图四）

马萨乔之后的画家乌切诺对透视画法相当痴迷，他善于在画面中利用透视关系安排几何形体的位置，乌切诺为美弟奇家族绘制的大型壁画《圣罗马诺之战》中，利用焦点透视组织构图，并用缩短透视法处理地面上躺着的士兵和跌落的武器，将形状不一的物体绘制成静止的几何形体，使画面形成棋盘格的形式，整幅画面具有指向性的空间纵深透视感，使战争的场面更加恢宏。此后的一些画家常常借鉴他的这幅作品处理相关的透视关系。

乌切诺《圣罗马诺之战》（图五）

马萨乔、乌切诺等人对透视画法的探索，使得同时期的艺术家们能够科学地运用透视规律，在绘画中人物与景、人物与建筑、建筑与建筑的画法逐渐趋向和谐，透视画法开始影响着整个欧洲绘画的发展历程。但文艺复兴初期的透视技法并未达到理想的状态，绘画中透视法的运用、透视本身的规律和相关原理都还有待于进一步的探索和考究。文艺复兴初期艺术家们大量的艺术实践积累的透视法经验。

（3）透视法成功地运用于绘画中

到了十五世纪下半期，阿尔伯蒂撰写了关于透视学方面的论文《绘画论》，文中阐述了一些精辟的论述，认为绘画是以一个固定视点，在平面的画面中依一定的视觉规律，制造出虚拟的三维空间的画面。至此绘画形式与透视技法之间的结合开始有了具有指导性意义的美术理论，这些理论给同时期的艺术家们以直接影响。

佛罗伦萨画派的弗兰切斯卡是一个具有科学探索精神的画家，他相信科学的透视是绘画的基础，在阿尔伯蒂的理论影响下，弗兰切斯卡穷其毕生精力研究绘画中的透视，他的每一幅作品中都少不了透视，并且著有系统研究透视学的著作。弗兰切斯卡在绘画中常以数学和透视学的观念出发，结合明暗与色彩关系，计算物体的尺度、距离及相互关系，再现真实的三维空间，在画面中人们甚至可以推算出物体的实际大小。他的绘画风格也被称之为弗兰切斯卡式的“建筑结构式构图”，代表作品《鞭打基督》充分显示了他是一个精于计量的画家，他的绘画作品和透视技法理论探索成为十五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典型。

弗兰切斯卡 《鞭打基督》（图六）

曼泰尼亚是一个在绘画透视学方面勇于创新的实践者，代表作品《婚礼堂天顶画》中可知他对透视的运用非常自如，画面中展现的是一个从下而上按透视缩小人物的圆拱场景。另一幅代表作品《死去的基督》，在艺术手法的处理上也非常具有特色，画面的视角很独特，从脚底往头部缩小，视线拉的很低，是一幅既表现解剖学又运用透视法的人物画，曼泰尼亚的绘画作品展现了十五世纪透视技法的发展高度。

文艺复兴早期对透视技法的运用逐渐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以上提及的艺术家们已经可以随心所遇地在绘画中掌握一定科学透视技法，这一时期不仅是对前一时期科学探索的总结，也为文艺复兴盛期提供了基础。

（4）文艺复兴盛期对透视法的新发展

到了文艺复兴盛期，透视技法在绘画中的运用达到了另一个高峰。艺术家们运用透视组织画面，不再局限于平面中表现三维空间的纵深感和维妙维肖的真实感，更多的是为了得到形式之美。大部分画家追求严谨的结构形式美，使画面产生平静、稳定的效果，趋向简化完善的境界，适应了古典主义时期的审美趣味。

达芬奇 《最后的晚餐》（图七）

达芬奇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巨匠，他不仅是一位天才艺术家，也是一位具有探索精神的科学家，他的代表作品《最后的晚餐》采用的是“焦点透视法”，画面中横放着的桌子、窗户和两侧的墙面、天花板成垂直关系，由于透视原理，画面中的所有的直角垂直面被处理成倾斜面，所有与窗户面垂直的直角变线最终消失于一点，这种“焦点透视法”的运用在今天看来极其简单，但达芬奇的成功之处在于能巧妙运用这种法则，在当时此法则属于创作实践的最初范例。达芬奇结合自己的绘画创作经验编著了《画论》，在这本书中明确指出透视对于绘画的重要性，阐述了绘画中透视的种类，以及透视运用的规律，使绘画透视学方面的理论更加系统和全面。

拉斐尔 《圣母的婚礼》（图八）

拉斐尔是文意复兴三杰之一，他的作品风格典雅秀美，圆润和谐，成名作《圣母的婚礼》借鉴了老师佩鲁基诺的同名画构图，但却轻松解决了佩鲁基诺没有解决的透视问题，画面中运用“焦点透视法”统一构图，消失点位于神庙正中间的小门上，地面上垂直于画面的石板边线消失于小门上，使画面更加稳固、统一。

文艺复兴时期透视法作为一种以人为中心的先进的看待世界的方式，作为科学理性的价值观被几百年来严格遵守。它们与艺术相结合，运用科学透视法则组织二维画面，创作出令人逼真的艺术效果，完成了许多伟大的作品。但艺术并不等于科学，因为艺术的标准不等于逼真与写实，画家们虽然采用透视法，但对透视空间的固定体系并不满意，或者说人的视野有一定的局限性，透视中所谓的“视点”限定了画者与画中景物之间特定的空间关系，画面中呈现的东西太少，因此尽可能广阔的空间关系成为许多画家的画面追求。

16世纪威尼斯画派画家委罗内塞在多幅代表作品中采用“多点透视法”（multiple perspeitive），他的作品人物众多，场面宏伟，采用标准的“焦点透视法”，可是消失点不再单一，虽说这种画法违背了焦点透视的法则，但可以巧妙地处理规模宏大，人物众多的场面，委罗内塞的画法违背了当时流行的透视法则，却得到了法国艺术理论家查里·布吕的赞赏，他认为委罗内塞采用的“多点透视法”制造出了美妙的效果，视觉所看到的东西和透视法则相矛盾时，以眼睛看到的东西为主。

到十九世纪之前，透视的研究已经非常完善，并达到一定高峰，但高峰之后便走向低谷。西方艺术发展至十九世纪印象主义时期，为绘画而撰写透视方面的论文和著作减少，线性透视在绘画中的运用随着写实主义的衰退而慢慢冷落。至二十世纪现代绘画对空间的再认识，透视从客观变为主观，画家们有意识地运用变形强调主观空间表现，破坏客观视觉存在。为了突破传统的绘画空间观念，野兽派、立体派、未来派等艺术派别否定了过去对自然空间的表现,转而利用传统的透视法则在二维的平面中做出错觉透视、异空同构、异时同构、矛盾空间等违背透视原理的创作。

透视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做为文艺复兴的一顶惊人成就,透视法对于画面的空间构成是有历史功绩的。

柳锦（武汉工程科技学院艺术学院）

周娟（湖北文理学院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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