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婳 图/受访者提供】

收藏糖纸是一份小小的爱好，但传播糖标文化，也是一种文化传承，每一张糖纸都承载了上海城市发展的过往和成果。

糖纸收藏算是一类冷门收藏项，但是对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来说，薄薄的糖纸留有余香，方寸之间埋藏着他们心底的一段甜蜜记忆。

糖纸收藏人曾优良就是其中之一，他收集大白兔糖纸将近六十年了——200多种糖纸，足足集满了6本收藏本，从其前身“米老鼠奶糖”，一直到大白兔棒棒糖、泡泡糖等，几乎全部收入囊中。最近，他带着这些和当年的大白兔奶糖一样紧俏的绝版老糖纸，参加了LuOne X大白兔60周年展，也娓娓道来了隐藏在一张张糖纸背后的故事。 

六十年，千张糖纸积累甜蜜回忆

跨入2019年，迎来了中国新发展浪潮，在新国货不断焕发活力的同时，很多七零后八零后甚至是九零后，都开始纷纷追忆起自己的童年情怀！

说到童年情怀，每个人的心头肯定都有无数美好的回忆：可能有耳熟能详的童谣，有骑着永久自行车兜风的夏天，还有一颗颗嚼在嘴里停不下来的香甜糖果。关于糖果的美妙回忆，最典型的当属“大白兔”奶糖。而对于糖纸收藏家曾优良来说，这颗大白兔竟成了他一生的爱好。

1959年，当时才九岁的曾优良第一次吃到了大白兔奶糖——奶味浓郁、香味醇正。也是那一次，他保留了人生中第一张大白兔奶糖的糖纸，而他，当时未曾想到，这竟然成了他日后坚持几十年的收藏爱好。

“我的儿童时代，生活条件还很匮乏，每到过年要凭票才能换到糖吃。因为一年只有一次，所以我就陆陆续续把自己吃过的糖纸收集起来。”曾优良没料到，就是这些自己不经意间收集的糖纸，居然帮助当时担任小学中队宣传委员的他，完成了一次次惊艳全校的黑板报设计。

“那时候老师让我负责出黑板报，可是参考资料很少，我就把自己收集的糖纸拿出来，上面很多图案都为我的创作提供了灵感。”尝到了甜头之后，曾优良更坚定了收藏糖纸的这项爱好，而这一坚持，就是将近六十年。

但是，在当时那个年代，想要收集糖纸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曾优良只对“有钱都不容易吃到的大白兔奶糖”情有独钟。“在计划经济的背景下，大白兔奶糖本身产量不高，并且还是定点、定量供应，于是很多商家就想出了把大白兔奶糖掺杂着其他糖果一起卖的销售方法，也就是说，你买了一袋什锦糖，里面大概也就一两颗大白兔。”于是，曾优良最初是靠在路边捡别人扔掉的糖纸来满足自己的收集欲望。

“那时候，孩子们上学放学回家的路上，都是低着头走路的，眼睛到处搜索路上哪里有大人随手一丢的糖纸。”曾优良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一定要聚精会神，而且动作要快，不然就被其他人捡走了。”

随着“级别”慢慢变高，曾优良开始拥有了和其他收藏者交换糖纸的机会，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家放学后走几公里的路，约在中百一店后面的六合路、大上海电影院旁的宁波同乡会台阶上进行糖纸交易。小藏家们把花花绿绿的糖纸夹在大本子里，相互交换欣赏，再提出交换条件，那份简单快乐的满足，远远超过了吃糖。

曾优良还记得，当时捡糖纸和换糖纸其实也有很多“行规”。比如，“糖纸必须是上海的，必须有编号，必须是对方没有的”。前面两条还比较好满足，但是那些“对方没有的”，往往就非常抢手了。他用好几张水果糖和其他品牌的糖纸，换到了一张“金贵”的ABC米老鼠糖纸：“ABC米老鼠糖可以说是大白兔奶糖的前身，当时生产这种奶糖的爱皮西糖果厂就是后来的爱民糖果厂，所以这种糖纸非常稀有珍贵，在当时可以说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小糖纸，见证了生活方式大变化

糖纸得来不易，想要完好保存更是难上加难。当时的老糖纸有鸟结糖、方形卷糖、枕式糖、棒头糖、象形糖……糖纸所用材料分为玻璃纸和蜡光纸。曾优良介绍说，在众多糖纸种类中，薄、软、细腻，是当年他们检验好糖纸的最重要标准。

获得一张好糖纸后，要先将它洗净、晾干，再用装了热水的搪瓷杯烫平，最后夹在书里。“但是不能夹太久，书会吸收糖纸里的水分，糖纸就会变脆，再取出来的时候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当时和曾优良交换过糖纸的孩子们，有人觉得这是个辛苦的活儿，也有人觉得很“幼稚”，久而久之就渐渐失去了兴趣。但随着自己的藏品慢慢积累成册，曾优良对收藏糖纸的兴趣反而与日俱增。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消费品市场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状态，曾经过年时需要凭票才可以领到糖果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市场上出现了品类丰富的糖果，这可乐坏了曾优良。他做了一个在外人看来非常“疯狂”的举动：在工资收入很低的情况下，他大量购买各种各样的糖果，把糖果分给亲朋好友吃，自己只留下糖纸。尤其是大白兔奶糖，每当市场上出现新的“大白兔”包装的糖果，他就第一时间买回来，并且做一番非常认真的研究。“大白兔奶糖的糖纸分为两种，一种是经典型的（即一只蹲着的大白兔侧面图像，背景是块黑色的画板）以蓝白底为主，使用常见的玻璃纸和蜡光纸，还有一种以涤纶纸作为印刷材料的大白兔奶糖糖纸，这种市场上最为少见，也最珍贵。”除了最经典的蓝白标，曾优良的藏品中还有很多连老一辈上海人都没见过的大白兔糖纸，能得到这些，是因为当时他在圈中已经小有名气，甚至因为收藏糖纸登上了中央电视台的一档纪实类节目，并因此引起了冠生园食品有限公司的关注。

“后来他们有新的糖果品种就给我送来，除了绛紫色、枣红色的大白兔奶糖之外，其他很多品种的糖纸形象也越来越丰富，侧蹲着的兔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活泼，有跳跃的，有滑雪的，有拉车的，有赛跑的……”

藏品越来越多，简单的清洗、展平、入册已经满足不了收藏需求，曾优良又做了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将之前所有糖纸从小册子里拆卸下来重新排列，把糖纸按照年份和变化放进自制的透明封里，再粘贴到硬卡纸上，并且在每一张糖纸下方都打印了非常清晰的文字说明。

曾优良说，收藏就是要一心钻研下去，持之以恒，而就是这样坚持不懈的他，在2009年迎来了收藏事业的新阶段：他把自己几十年的收藏过程和心得体会收录成书，出版了《大白兔五十年——糖标收藏与鉴赏》，和更多人分享小小糖纸蕴藏着的变迁与发展的故事。

国货潮，把甜蜜和快乐分享给全世界

如今，各个领域中让人赏心悦目的美好设计越来越多，但曾优良依然习惯将关注点放在每一张小小的糖纸上，在他看来，现在市面上的流水线封装的糖果包装纸快速且便利，却少了一些老糖纸的巧思和美感。随着传统的糖纸难觅踪迹，他的藏品价值也日渐水涨船高，最常见的大白兔奶糖老糖纸价格可以卖八至十元人民币一张，一些早期出品的奶糖种类，本身市面上就非常少见，一张糖纸交易价能高达一千五百元。

但曾优良不舍得将它们拿到市场上去交易，对于他而言，多年来坚持收集大白兔糖纸，不仅是一种简单快乐的爱好，更是对于过往岁月的一种留恋：“收藏糖纸代表着一种在现代生活中渐渐远去的文化，它是物质贫乏时期不多的生活点缀，牵动着对那个年代的记忆。”

随着近年来中国经济日益强大，国货浪潮日趋回归和崛起。买国货、用国货、晒国货，成为越来越多年轻人的日常。中国制造越来越成为国之骄傲，新国货正在不断创新，焕发新的活力。

因此，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收藏糖纸只是一份小小的爱好，曾优良却认为，这几十年收藏糖纸就是收藏历史，传播糖标文化，也是一种文化传承，每一张糖纸都承载了上海食品工业的发展。“六十岁的大白兔，是第一代国货的代表。它作为国礼见证了中美友谊，开启了外交甜蜜旅程；成为两岸首次直航礼品，在上海世博会上把甜蜜和快乐分享给全世界；更见证了祖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伟大巨变和成就。所以，我收藏大白兔糖标的意义就是希望能弘扬民族传统，传播先进文化，通过糖纸来宣传鼓励民族工业发展，不断发扬光大，打响中华民族品牌。”

Qa 生活周刊×曾优良

Q：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很难理解你们当年收藏糖纸的行为，一张普通的糖纸到底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A：现在的孩子可以玩手机、电脑、游戏机，但在我的童年时代，几乎连书本都没有，更别提看电视了，所以那时候的糖纸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一种传播媒介。上世纪五十年代，糖果厂家竞争激烈，于是大家纷纷在糖纸设计上下功夫，请绘画高手画下历史、人物、风景、动物、花卉、水果等题材，充满生活气息；也有把古代神话故事画在方寸糖纸上的，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嫦娥奔月、四大美女……版本各异，造型都不同。

但最有意思的，是大家都把糖纸当成“报纸”，传播和记录那个年代的热点事件。比如，为了迎接第一届全国运动会设计了糖纸；为了宣传当时农业和工业发展，糖果厂在糖纸上印上富有当时特色的先进形象和标语……收集这些，就是集齐了一本关于过去生活的备忘录。

Q：那么多有故事的糖纸，为什么偏爱收集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A：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七粒大白兔奶糖等于一杯牛奶”，想吃大白兔奶糖光凭票也没有用，还要托关系批条子，“大白兔奶糖”就相当于如今的网红产品。所以，当年能收集全套市面上有的大白兔奶糖，就等于现在的年轻人收集了连代购都找不到的限量版，是我的每一个同龄人都想拥有，并且羡慕的事情。

Q：是否可以理解为，从这些大白兔糖纸上，能看到六十年来上海的城市变迁和发展？

A：大白兔是民族的品牌，六十年来保持了长盛不衰，可以说，大白兔发展的六十年也是祖国发展的六十年。“发展”就一定承载了几代人的辛勤耕耘和努力，是几代人汗水的结晶。特别是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后，爱民糖果厂和冠生园合并后，在新体制中，大白兔无论是品种、质量或样式上都得到长足发展，成为中国十大品牌。它出口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是中国糖果行业的一张名片，六十年来长盛不衰的同时，也见证了上海城市发展和改革开放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