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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覃佳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她老公余大伟。

早上出门前，她还央求余大伟帮忙送下小女儿，因为她上班快赶不上了。可他一句“工地忙”断然拒绝，以至于覃佳骑着电瓶车紧赶慢赶，结果在去店里的路上被一辆小车给带倒。

虽然她摔得不是很严重，但车主还是很负责任地送她来了医院。覃佳正由着医生检查时，就看到余大伟的身影从诊室门口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站起来，不顾旁人的劝阻就追了出去。

只见余大伟步履生风地赶到电梯口，快速挤了进去。覃佳赶紧折身往楼梯处走，她忍着疼痛一层层往上爬，好不容易才在7楼住院部，她再次锁定上刚出电梯的余大伟。

覃佳不动声色地跟着，脑海里闪现出各种猜测，最后想到新闻里那些男人出轨，背着老婆家外有家的桥段，她心里紧张气愤如麻。

眼看着余大伟进了一间病房，下一秒覃佳也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结果赫然发现，躺在他旁边病床上的不是别人，而是余大伟的妈，覃佳的婆婆。

02

关于婆婆，覃佳心里只能想到一个词，深恶痛绝。

她嫁给余大伟的第一年，跟婆婆的关系勉强过得去。那时他们还都住在老家镇上的楼房里，一楼是公公操持的日杂店，生意还算红火。

余大伟下面还有个弟弟余小刚，大学毕业一直赋闲在家，对婆婆尤其偏爱。这么一家子人，说不上其乐融融，却也各自相安无事。

可是第二年，公公突发心梗去世，婆婆从此性情古怪，对覃佳越来越苛刻。婆婆生怕她亏待小叔子似的，覃佳做饭不合余小刚的口味要被骂，洗衣服忘了洗他的，也会被数落半天。

后来覃佳怀孕，生下大女儿，婆婆到医院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月子里头她硬是没搭一下手。也是因为婆婆不肯帮忙带孩子，覃佳不得已辞了工作。

好不容易大女儿上了幼儿园，覃佳正准备重返职场，又意外怀上了二胎。紧接着小女儿出生，婆婆更是看都没去医院看。

覃佳一个人带俩孩子，每天手忙脚乱，婆婆却只是冷眼旁观，时不时地还说些风凉话，“想当年我生俩儿子，不仅带娃做家务，还得干地里的庄稼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会享福，天天等着吃现成的！”覃佳不知道有多少顿饭，是合着眼泪吃的。

更可气的还在后面。

小女儿一岁多时，余小刚谈了个女朋友，对方家里得知他跟哥嫂一起过，提出必须有自己的房子才结婚。婆婆心疼小叔子人生大事没有爸操持，闹着要把老家房子过户给他。

覃佳不同意，婆婆便说她心肠不好，存心让小叔子娶不上媳妇，又拿“长兄如父”的话来压余大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天天上演。最后，向来孝顺的余大伟妥协了。

小叔子成婚前一个月，他们一家四口却要卷铺盖走人。那会儿覃佳真是恨得咬牙切齿，跟余大伟也吵过无数回。可吵也没用，两个女儿要养，日子还是得硬着头皮过。

03

前些年他们四处租房，居无定所，覃佳做梦都想有自己的房子。于是小女儿一上幼儿园，她就迫不及待地找工作。

因为要兼顾带俩孩子，很多工作都做不了，最后覃佳去学了按摩，时间相对自由。只是做按摩师特别辛苦，覃佳一个坐办公室出来的，一双手经常痛得做饭都难。

那些日子过得真是水深火热，婆婆没过问一句。覃佳也很少回余大伟老家，每次回去都是给自己添堵。

小叔子一家过得舒心惬意，守着公公生前盘出来的店，班都没上。后来他们又添了个大胖小子，婆婆宝贝得不得了，所有事都大包大揽，恨不得一刻都不撒手，对两个孙女却始终不冷不热。

覃佳看着心里窝火，就索性不再回去，卯起劲来挣钱。前年，他们终于在市里按揭买了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小日子才慢慢熬了出来。

两个女儿愈发聪明懂事，夫妻俩也赚得越来越多，除了还房贷，还能攒下一点，覃佳也一度忘了之前的糟心事。眼下看到一脸病态的婆婆，她只觉得额角突突突地跳，一时反应不过来。

余大伟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心虚地挤出一句，“你怎么来了？”婆婆仍是没什么好脸色，覃佳也懒得跟她打招呼，推着小女儿叫了声“奶奶”，就出了病房。

她们前脚回到家，余大伟后脚就进了门，她低声下气地解释了一通。原来前不久婆婆高血压患了晕倒，小叔子送她来市医院治疗。住院这些天都是余大伟请假在照料，想着覃佳跟婆婆关系不好，他就一直瞒着。

覃佳憋了一肚子气，刚准备发作，余大伟又幽幽地开了口，“佳佳，你既然瞧见了。我正好跟你商量个事，我妈快要出院了，我想接她来咱家休养……”

“什么！”覃佳一下子炸了，“余大伟，你有没有搞错？你妈当年是怎么对我们的，为了她小儿子成婚，把我们一家赶出来。她好的时候给你弟家当牛做马，现在生病了就要来我家，凭什么！”

余大伟想辩解，覃佳又倒豆子般地把自己这些年吃的苦苦诉了一遍，最后总结一句“都是因为你妈”。

两人不欢而散。

04

次日清晨，覃佳被厨房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余大伟正笨手笨脚地做早餐。见她起了床，他满脸堆笑地说，“老婆，早餐马上就好了！”饭毕，他又主动送小女儿上学，叫她上班不用那么赶。

一连几天，余大伟都特别殷勤，孩子早送晚接，还包辅导功课，家里乱了赶紧收拾，地脏了立马拖，他对覃佳也是毕恭毕敬，极尽讨好。

覃佳的心里开始有了松动。婆婆再怎么不好，毕竟也是余大伟亲妈，何况自己也吃了她几年饭。于是，在余大伟又一次主动洗碗时，覃佳开了口，“你妈哪天出院？把她接来吧。”

余大伟一听这话，欣喜若狂地奔过来，对着覃佳脸上猛亲了一口说，“我就知道我媳妇最好了！”

覃佳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周末，余大伟带着俩女儿去接他妈。覃佳则事先腾出了儿童房，又准备了一大桌饭菜。

婆婆还是第一次上他们家，看到布置温馨的两居室赞不绝口，态度比先前和善了不少，尤其看到满墙的奖状，破天荒地夸了俩孙女。

俩小孩许久没见过奶奶，都特别懂事，一个跑前跑后地给奶奶端水果，一个还给她按起了肩，三人有说有笑的，那画面竟有些许温馨。

覃佳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暗自叹气，她始终做不到别人的刻薄，以后只要婆婆好相处，就当多个人陪她俩女儿罢了。只是她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婆婆被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大半个月，身体好了不少。这天下午，覃佳先后接了两个小女儿，俩孩子放周末假。刚走到家门口，她就听见屋里欢声笑语，其中还夹杂着小男孩的尖叫声。

推门一看，覃佳不由得头皮发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穿着鞋子在沙发上上窜下跳，原本铺好的防尘罩早扯地上踩成了一团。

婆婆见覃佳回来，叫了小男孩停下，热情地介绍道，“这是你侄子阳阳，我住院这些天老想他了，就让大伟趁周末接他来住两天。”

一旁的余大伟也唯唯诺诺地附和，说男孩子就是活泼。覃佳没好气地拉他进房间，余大伟又软言软语解释，说老人家想念孙子得紧，也就住两天的事。

覃佳憋着一肚子气，进厨房做晚饭。

吃饭时，婆婆见阳阳爱吃糖醋排骨，把整盘推到他面前，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俩孙女眼巴巴地看着。覃佳忍不住埋怨，“妈，欢欢（大女儿）好不容易放一次假，就念着我做的糖醋排骨。”

“爱吃你明天再做不就行了，不就几块排骨！”婆婆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转头又一脸怜爱地看着孙子说，“我家阳阳正长身体呢，可得多吃点，瞧这些天奶奶不在家都瘦了。”

覃佳气得饭都吃不下，狠狠地瞪了余大伟一眼，那厮却视而不见。

05

阳阳一来，覃佳的两个女儿又被婆婆打入了冷宫，她不仅一个笑脸都没有，还动不动地被呵斥，“你让着弟弟一点！”得了奶奶的庇护，阳阳更加无法无天。

大女儿在房间写作业，他跑进去抓着课本和笔乱扔。覃佳刚呵斥了一句，婆婆就像老母鸡似的护着，反而责怪覃佳不该骂她乖孙子。

这边刚维护好，那边阳阳又把小女儿推倒在地。覃佳心疼地抱起女儿，婆婆在一旁不痛不痒地说，“哎呦，你怎么这么没用，弟弟不小心碰你一下就倒了。”

覃佳气得肺都要炸了。

好不容易熬了两天，余大伟送阳阳回去。覃佳也跟着，主要是想跟小叔子谈把婆婆接走的事。

只是迎接他们的是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和嘈杂声，余小刚两口子各自占据着一桌麻将，打得都没空搭理他们。仅剩的两排货架上，货物寥寥无几，还积着灰尘，一旁的桌子上，堆满吃剩下的快餐盒。

覃佳皱了皱眉头，难怪婆婆会病倒，想说的话最终也没机会说，两人悻悻地回了城里。

因为周末两天的矛盾，婆婆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面孔，有什么话也只能对余大伟说了。有时娘俩在房间里关着门窃窃私语，覃佳也懒得去听，想着等婆婆身体完全恢复，就让余大伟送她回去。

这天晚上，小女儿刚睡着，余大伟腻歪过来，搂着覃佳说，“老婆，跟你商量个事呗！”

一听这口气，覃佳就知道准没好事。果然，余大伟说他妈这些天总念叨着阳阳，说阳阳在家没人带，爸妈成天只知道打麻将，根本就不管教。还说镇上教学条件差，阳阳成绩一直不好，哪像覃佳的两个女儿总是班级前三名，所以她想着让阳阳来城里上学，跟她一起住。

覃佳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当下便暴怒，“余大伟，你们是拿我当软柿子，捏上瘾了吧？家里一尊佛还没送走，又想整个混世魔王来，我跟你说，这事我坚决不同意！”说完，她一脚将余大伟踹了出去。

之后的两天，没人再提阳阳转学的事，覃佳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

06

谁知这天下午，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银行卡取出两万块，覃佳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了网络盗窃犯，她慌里慌张地给余大伟打电话，谁知他犹犹豫豫地说，“那个，钱是我取的，给阳阳交了择校费和报名费！”

覃佳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声嘶力竭地一声吼，“余大伟，你给我立马滚回来！”

晚上，两人对峙。覃佳坚持让余大伟追回那两万块钱，并且送婆婆回老家，以后也不准她和阳阳上门，否则这日子就不过了。

余大伟半天都没有表态，倒是婆婆突然打开房门，阴阳怪气地说，“这家里的事本该男人做主，什么时候还得听媳妇的？大伟，我跟你说，阳阳的事就这么定了，他可是我们家的独苗，得好好培养，以后光宗耀祖全指望他了！”

覃佳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甩了一眼婆婆道，“妈，你想培养你孙子你跟他爸妈培养去。余大伟他有俩女儿，不缺儿子！”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两个女儿能跟阳阳比？他可是我们老余家的……”

“独苗是吧？那你现在去守着你家独苗去，我家不留你！”覃佳不等婆婆说完就抢过话去，并做出了请的手势。

婆婆见说不过，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哭天抢地，“这日子没法过了，儿媳妇都撵我走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也指望不上！老头子，你把我带走吧……”

余大伟赶紧去扶他妈，还呵斥覃佳给婆婆道歉。

覃佳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余大伟，今天你做一个决断，是要你妈和你侄子，还是要我和两个女儿？”

余大伟一愣，半天才痛心疾首地回，“佳佳，你非要这么逼我吗？阳阳毕竟是我亲侄子，我不能不管他……”

“好了，你不用说了！”覃佳打断他，“我们离婚吧！”

不等余大伟回应，婆婆跳起脚来叫骂，“离就离！你威胁谁呢？这个家还姓余，瞧把你能耐的，都要反天了！”

余大伟嘴唇翕动着，眼神来回扫，最终什么也没说。

覃佳彻底失望，果然，指望那些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幡然悔悟，真是痴人说梦。她想到先前的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味忍让，结果换来的却是别人的得寸进尺，真是可笑又可悲。

好在，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任人随便拿捏的覃佳了，两个女儿大了，自己辛苦一点也能养大她们，至于婆家这种畸形家庭，越早脱身越好。

往后余生，她的辛苦只会为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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