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 《姜遐碑》 武周天授二年刻石 宋拓本 上海博物馆藏

图2 《王居士砖塔铭》 缪曰芑藏本 显庆三年刻石

宋元明清各朝书家，也不同程度受到褚遂良楷书影响。

宋代，书坛四家均受褚书风格影响，其中以米芾为首，清钱泳引述米元章自论书法云：“昔米元章初学颜书，嫌其宽，乃学柳，结字始紧，知柳出于欧，又学欧。久之类印板文字，弃而学褚，而学之最久。”米元章小楷纵逸跌宕，意态潇洒，留有褚楷笔意。元代，赵孟頫书法出入晋唐且力振古法，自不会遗漏褚河南等初唐大家，其书多见褚公影，明詹景凤云：“子昂书《重修昇元观记》一篇，真稍代行，字未盈寸，无款识，然其眼者望而知松雪道人也。体承百谷，评为学兰亭，莫廷韩非之，谓法永兴、河南。”可证赵吴兴取法褚河南，其楷书真带行意，外露媚趣，亦与褚楷契合。明代董其昌在其书论《画禅室随笔》云：“余于虞、褚、颜、欧，皆曾仿佛十一，自学柳诚悬，方悟用笔古淡处。”可见其曾于褚体取法，褚书各帖也可见其跋文，以证其于褚河南书作用心颇深。例如其书《褚登善千字文》题后云：“义阳吴光录丞徹如寄褚登善千字文示余，披赏数日，风雨如晦，泓颖久废，朝来始见霁色，偶然欲书，为竞此卷，观者必讶为余本家笔法安在？”清代王澍善书，尤以正书至精，其楷法欧，兼习褚法，其仿《褚千字文册》被王壮为先生评：“娟美如处子，想见其‘追风取姿’之用心，对于河南婵娟罗绮的标致，有极深的刻画。”

综上所述，可见褚楷对古代各朝书家书风之塑造功用。

二、褚遂良楷书为当代书法学习的重要范本

褚楷溯源隶法，笔力瘦挺且结构宽博，又学二王，虽为正书，却有行意，可使习书者更快完成由楷入行的过渡，故如今褚楷依然拥有大批学习受众。首先，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制定的《中小学书法教育指导纲要》，根据历代书法教育经验，推荐各书体临摹范本供教师学生选择使用，褚遂良《雁塔圣教序》《大字阴符经》位列楷书范本，可见教育部对褚楷艺术性及重要性的认可。此外，褚楷深受各省市书法联考以及各专业院校出题人喜爱，多次出现在各省市统考，云南省2021年，河北省2021年，陕西省2023年，四川省2023年，福建省2018年、2020年的试卷上均现其身影。南京艺术学院、兰亭艺术学院、鲁迅美术学院、新疆艺术学院等多所艺术院校专业试题中也常见褚楷身影，基本为《雁塔圣教序》，偶有《大字阴符经》作为试题。相应地，褚遂良楷书在书法考前班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学习临本，常成为考前学生训练取法的对象，褚遂良也成为书法专业科班生耳熟能详之名。进入大学，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教学方法，让学生们通过书法史的学习更加深入了解褚遂良，一方面，褚遂良的书法形象更加深入人心，进一步加深褚书在学书者心中的影响，巩固褚书在学书者心中的地位。另一方面，学生在打好基础之余，开始尝试将褚书不同风格的楷书进行融合创新。

在各省市级展览及学院展览中，褚遂良楷书创作风格入展者不胜枚举。但据统计，在历届全国书法篆刻展中以褚遂良书风入选作品并不多，从第一届到第十二届，除一二届出现数量较少外，其余几届均保持在5件左右的数量，第七届入展作品共16件，为最多的一届。入展作品风格基本贯穿了《雁塔圣教序》《大字阴符经》《倪宽赞》这三种书风，时间越往后，融合创新之举愈加明显，可见，随着时代发展，现当代书家在取法古人的基础上也在试图挣脱其樊篱。但无论是临摹取法还是创新创作，现当代书者仍需不断努力。

三、褚遂良楷书是当代学术研究的重要话题

褚遂良楷书不仅是现代习书者取法的重要范本，现代学术领域也常见其身影。现可见关于褚遂良书法专著有：朱关田著《中国书法全集隋唐五代编 褚遂良卷（附初唐名家）》（荣宝斋出版社），书中记述大量褚遂良及初唐名家书法作品，对褚遂良年表、行踪示意图、作品考释以及《大字阴符经》题跋与书体研究作了阐述，同时记载了昭陵碑志书人、唐太宗《王羲之传论》论析。郑峰明著《褚遂良书学之研究》（台北文史哲出版社），书中介绍了褚遂良生平、书学背景、书学渊源、书法作品以及褚遂良对各朝代书家之影响，最后对褚遂良书学进行总评，内容详细客观。

中国知网有关于褚遂良的论文共138篇，专门探讨褚遂良楷书风格的有33篇，其中学位论文22篇，均为硕士学位。主要分为三类。

（一）对褚遂良楷书风格特点及后世影响的探讨。山西师范大学张琪《褚遂良楷书艺术价值综述——兼谈〈雁塔圣教序〉的研习方法与要点》一文对褚遂良早晚期楷书风格进行了归纳，文章指出褚楷早期代表作品为《伊阙佛龛碑》《孟法师碑》，其时褚河南受汉隶以及欧、虞之铭石书影响较大，用笔丰富，虚实、顿挫、疏密安排恰当且各字互相顾盼照应，章法严谨庄重又不失流动，使人耳目一新。晚期代表作品为《房玄龄碑》《雁塔圣教序》，此时期作品多见二王笔意，以行入楷，婉媚妍丽渐显。此外，作者还对《雁塔圣教序》作了综合分析，文章述其产生背景、艺术特点、对后世影响。四川美术学院张静《褚遂良书风对当代书法创作的影响》一文总结了国展中褚遂良书法对书家创作的三点影响，以及当代学习褚遂良的六个问题。认为褚楷风流俊逸之艺术风貌是贵族式的审美，符合当下人民需求，成为展览中的关注对象，但抛弃了褚遂良的古淡清俊，加强柔媚之后，降低了褚遂良超高的艺术标准，并且创作风格趋向相似，并无创新，且缺乏大气磅礴的作品。言辞比较中肯，但此文为2017年完成，如今再见展览中褚书作品，已有改进，全国第十二届书法篆刻展览中可初见将褚楷融合他帖之作，虽个人书风不甚明显，但已在慢慢进步。另，张静在文章中总结了沈尹默及徐无闻对褚遂良书风的继承，角度比较新颖。

（二）褚遂良楷书风格来源考证。南京艺术学院吴云峰《褚遂良书法师承及其楷书碑刻风格来源考辨》、曲阜师大张金玲《褚遂良楷书风格研究》、陕西师大历史文化学院侯立新教授的《褚遂良的人品与书品》等文均得出褚早期取法虞世南，但主要师承王羲之这一观点。东南大学张雷《梁启超眼中的褚遂良》从褚、欧、虞的社会关系出发，指出褚遂良师渊《龙藏寺碑》，而益加流媚，并列举欧阳修《集古录》中提及：“字画遒劲，有欧虞之体。”对此结论，目前学界并无异议，关于褚书风格渊源，学界多从其成熟作品中寻找取法源头，多归结于欧、虞、王羲之三人，鲜少人关注褚对史陵、智永、锺繇等人的取法。

（三）对存世褚楷真伪性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大字阴符经》上，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国画系季旭东《传唐褚遂良〈大字阴符经〉成书年代试探》中最后结论认为大字《阴符经》是伪作。陕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杨亚傅先生2014年发表论文《大字〈阴符经〉真伪与年代考》中最后结论也为伪作，但他推测作伪之人的学问素养应该不高，或许是经生一类的擅长褚法之人所为。中国美术学院勾崇智《〈大字阴符经〉文本鉴定及考证》一文提出：褚遂良《大字阴符经》中书有“移星易宿，地发杀机”八字，基本可以断定传为褚遂良的《大字阴符经》为萧真宰本流传开来之后的伪作，故而其时间上限不早于1118—1161年间，其时间很可能当属南宋之际，推翻前代学者真迹论、唐代伪书论及北宋伪书论。

四、结语

褚遂良楷书发展至今，热度不减，原因如下：其一，褚遂良人品、书品俱佳，历代虽有不认同其书风面貌者，但并不至于使其如蔡京一般，且褚遂良从唐代便得到唐太宗认可，上之所好，下必行之，这为褚遂良的书法流传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褚楷陶铸有唐一代的同时，影响了古代一众书家。其二，褚遂良字有魏晋古法，符合学书者审美，无论何时，溯源古法都是学书者必经之路。褚楷风格鲜明且不单一，碑刻墨迹并存，可供后世学习资料众多，由此能衍生不同的书风面貌。其三，现代中国致力于传承中国传统文化，褚遂良楷书生于重法度之唐朝，本身具有一定的学习性，加之教育部认可，致使褚遂良楷书无论是在书法专业学习上，还是学术研究领域，都持续闪耀光芒。

（向彬，中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李薇，中南大学2022级书法专业硕士生）

来源：2023年第35期《书法报·书画天地》

责编：黄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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