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疫情蔓延以来，英国经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据《卫报》6月30日报道，在2020年前三个月，英国经济总共下降了2.2%，这是40多年来的最大降幅，表明新冠病毒疫情大流行的直接影响对产出的打击比最初预想的更为严重。1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一份报告也称，英国经济可能是所有发达国家中受新冠病毒危机影响最严重的国家。英国2020年产出下滑预计11.5%，将超过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德国和美国。2

（图片来源：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在此情况下，英国经济的恢复之路显得困难重重。一方面，由于控制疫情的需要，英国当下不可能立刻大规模地解除封锁、实施复工。尽管英国已于7月4日进入“解封”计划的第三步，餐饮等逐步恢复营业，动物园等也陆续开放，但随后新冠病毒肺炎确诊人数又呈现上升趋势，意味着这逐步实行的复工复产措施仍具有很大的风险与不确定性。另一方面，根据市民社会研究所（Civitas）的一篇报告3，由于长期以来英国错误的政策走向，英国经济对服务业的过度依赖导致经济失衡和过低的潜在增长率，以致在施行封锁、众多服务业受到冲击的新冠病毒大流行背景之下，英国经济复苏更加举步维艰。

该报告认为，英国以牺牲制造业为代价而过度依赖服务业，是导致此次经济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确实，国家统计局（Official for National Statistics）数据显示，此次疫情期间，封锁的影响在服务业中最为严重，而服务业占经济产出的80%。第一季度2.3%的降幅比预想的大了0.4个百分点。4疫情期间，服务业及其相关产业的生产产出的大幅下降，导致英国经济遭受重创，而当前抗疫势头尚不乐观，这意味着在短时间内，服务业的发展必将持续受到限制，无法迅速恢复原状。

对此，国家统计局的一份报告中指出了英国近年来在经济投资方面存在的不合理之处，即英国对服务业的依赖程度过高，而忽视了工业、制造业的发展为英国GDP带来的稳定效益。鉴于英国当前工业化程度比任何其他发达经济体都要低，这很可能对地区平衡、就业前景和生产率的提高造成严重后果。相较服务业，制造业更容易促进生产率的提高。由此看来，英国的去工业化在多个层面影响了其经济的持续稳定发展；同时，随着当前地区、国家和社会经济不平等的衡量标准不断扩大，而服务业的地域依赖性又较为突出，一味依靠服务业来拉动经济增长并非是一个长远之计。尤其是在疫情不断扩散的当下，英国要想恢复经济，适当调整经济产业结构、反思现有经济结构中的潜在问题显得十分必要。

要想缓和英国过度依赖服务业、过度去工业化带来的问题，该报告认为，首先，英国亟需一个更强大的工业基础，以此从新冠病毒大流行中复苏，并承担未来十年气候变化、卫生支出、社会护理、养老金和培训需求等带来的其他沉重成本压力。英国需要“再工业化”作为提高增长率与改善地区平衡的重要措施。这对于改善当下英国经济状况来说具有可取之处。其一，由于英国未来投资占GDP的比重远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如果能在“再工业化”中对机械化、工业、技术等方面加强投资，很可能刺激其潜在经济增长率的提升，从而拉动整体增长。其二，“再工业化”能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地区间经济再平衡。英国不同地区之间的生产率存在巨大差异，其中一个原因在于，由于去工业化，英国的大部分地区受制于本身环境与经济基础而没有足够的商品出口给世界其它地区，这样英国自身的发展消费就受到限制。就此而言，加强工业发展、进行“再工业化”，可以为英国经济较不发达的地区带来稳定的高生产率岗位，这对于英国重新调整经济结构，促进经济的复苏有着一定的积极作用。

此外，英国应当着力提升制造业。这一点与“再工业化”的总体目标有着共同之处，即通过制造业的多样化发展，来巩固因过度依靠服务业而变得日益脆弱、不平衡的英国经济体系。在复苏英国经济之路上着力提升制造业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其一，如下图所示，英国制成品存在巨大赤字，而改变这种局面唯一较为现实方法是避免经常出现国际收支问题，即通过从海外借入过多资金和净出售英国资产来融资，并卖出更多商品。服务业则永远无法填补这一空白。长远看来，英国工业制成品的财政赤字必将进一步加深英国经济结构的不平衡性，使其过度依赖服务业的弊端愈发凸显，提升制造业由此看来的确有其必要性。

（图片来源：英国国家统计局）

其二，随着服务业在英国经济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就业质量问题也越来越突出。服务业呈现的就业出现两极分化的情况。一端是高质量、高生产率、稳定和收入相对较高的工作，另一端则是生产率低得多、较不安全和薪酬较低的工作。就创造令人满意的工作岗位来帮助填补这一差距而言，制造业要比服务业更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同时，确保制造业生产率的提高比确保服务业生产率的提高要容易很多，因为最具生产力的投资大多发生在轻工业。因而，提升英国制造业对于稳定就业、确保生产率稳步提高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其三，去工业化导致了非常严重的英国地区差异，使得除伦敦以外大部分地区出口商品过少，经济来源受限，英国许多地区严重地依赖伦敦的补贴。如果这些地区的工业能够重建起来，它们至少可以自食其力。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由于英国很多地区的工业经济主要依靠基础设施建设和交通来带动，这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当地的自然环境与地理等客观因素。因此，要想在较短时间内弥补这些差距从而缓和地区间的经济不平衡，并非易事，需要把当地具体的经济情况、客观环境、产业结构及经济传统等多方面因素考虑在内。加之英国疫情带来的冲击，要想发展制造业复苏当地经济，提高总体增长率，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但不可否认的是，总体而言，将疫情之下英国的经济复苏着眼于调整产业结构是一个较为明智而合理的做法。英国对服务业的过度依赖带来的弊端已于疫情期间暴露出来；而当前疫情仍在持续，相关服务业复工背后风险增加，其负面影响有不减反增的趋势。只有将侧重点转向重塑产业结构，才能在保证英国经济体系总体稳定的情况下，从制造业与工业的发展中寻找经济逐步复苏之法。有统计数据表明，在中、低技术含量的制造业中，英国生产率下降幅度最大。但这些行业同样有很大的生产率增长空间。就出口而言，服务业相关商品的价格竞争会在众多公司受到限制，而这种限制很少发生在中、低技术含量的出口中。这两点都进一步表明，英国在制造业方面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如果制造业能在此次经济复苏之路上给予重视，很可能为英国走出疫情带来的经济损失做出较大的贡献。

最后，英国要想复苏经济，必须将经济全球化纳入考虑范围。在过去几十年里，贸易逐步自由化与世界上大量贫困的减轻之间明显存在关联，且国际竞争增加了为消费者争取市场份额的机会。但对于发达国家来说，来自远东的难以管理的竞争，已经严重破坏了西方国家大部分劳动力的稳定。在此情况下，要想确保在国际贸易中获得利益，应当让制造业更均匀地分布在世界各地，在几乎没有实际净收益的情况下缩小失衡和贸易的范围。经济增长的真正驱动力是投资，特别是在机械化、技术和电力方面的投资。如果贸易是相当平衡的，那么由此带来的生产率提高和供应安全很可能会得以扩散。也就是说，在经济全球化影响下，英国在提升制造业时必须考虑进出口贸易平衡问题，确保制造业均匀投资和分布。

总之，疫情之下，英国经济的复苏之路仍然面临着诸多困难和挑战。要想复苏经济，英国应当着眼于其经济产业结构的调整。从某种程度上，“再工业化”和提升制造业对于英国巩固经济稳定性，提高生产率与经济增长率，平衡地区间的经济差异都有着一定的积极作用。但与此同时，英国需要考虑在实施具体措施时的种种实际问题，如区域间地理环境差异等客观限制因素。此外，对于英国经济来说，如何在全球化浪潮下平衡制造业贸易与投资，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作者简介：王顾卿，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1https://www.theguardian.com/business/2020/jun/30/uk-economy-fall-covid-19-gdp-figures-coronavirus-pandemic

2https://www.theguardian.com/business/2020/jun/10/uk-economy-likely-to-suffer-worst-covid-19-damage-says-oecd

3本文主要参考市民社会研究所研究报告“The Road to Recovery”https://www.civitas.org.uk/publications/the-road-to-recovery/

4https://www.ons.gov.uk/economy/grossdomesticproductgdp/bulletins/quarterlynationalaccounts/januarytomarch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