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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墨

编辑|林画

1992年，中国台北，桃园国际机场。

那个时候机场的名字还叫中正国际机场，这一天，从机场中走出来一个满头银发但是精神矍铄的老妇人。

一路劳顿，让这个老人神色有些疲惫，但她的表情却很激动。

这个老人叫傅涯，历任中共中央组织部政法科、综合科干事，北京市公用局机关党总支书记，还是北京市政协委员。她最重要的身份，还是大将陈赓的夫人！

她这次来台湾是探亲的，可当她走出机场的时候就吓了一跳，没想到等候接待她的车就有十几辆，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坐哪一辆合适！

那么，傅涯在台湾省到底有什么亲属关系？她又如何联系上的？在到台湾省前又经历了什么？

让我们一一道来：

结识陈赓

傅涯是浙江绍兴人，1918年出生。

绍兴这个地方最盛产的就是职业师爷，傅涯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员。

师爷这个职业可大可小，厉害一点的刑名师爷甚至可以当官员的半个家，小一点的师爷也属于高收入阶层。

因此傅涯的家庭条件还算好，即便在绍兴这个还算富庶的地方，也算得上中等偏上的家庭了。她家里有兄弟姐妹10人，不论男女，从小都可以去读书。

生在那个年代，革命风潮席卷全国各地。无数的有志青年都会选择自己心中的救国理想，投身到轰轰烈烈的革命浪潮中。

傅涯家里也不例外，他的大表哥从小就给傅涯讲一些革命道理，还立志做一个农学家救国。

傅涯的亲大哥叫傅森，也是很早就参加了革命，与中共五老之一的林伯渠有师生之谊。在林伯渠的影响下，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傅涯20岁那一年，已经身在延安的傅森给傅涯写了一封信，希望她也能到延安来一起参加革命。收到信之后傅涯很激动，于是跟着和他有共同理想的弟弟妹妹一起到了延安！

到延安以后，傅涯被安排在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对于这些从沦陷区和国统区来的知识青年，党在使用他们之前都要进行细致的甄别，还要进行思想上的再教育。

因此抗大的学习周期很长，足足有八个月的时间。毕业后傅涯被分配到了总政文工团工作，成了一位演员。

随着抗日战争的推进，文工团也被派到各地进行慰问演出。

1940年的5月份，文工团被派到山西武乡县，正好遇到了正在这里养伤的陈赓。

陈赓是1903年生人，这一年已经37岁了。就在去年，也就是1939年，陈赓的妻子王根英在一次反扫荡中不幸死在敌人的刺刀下，当时的陈赓因为思念亡妻过度，甚至高烧半个月不退。

军中的战友和领导们都很关心他，认为他这种状况还是尽早找一个新伴侣比较好。一来可以缓解他思念的痛苦，二来孩子也能有人照顾。

恰巧文工团到了这里，陈赓的战友王智涛见他没事就邀请他给女兵们讲讲当年的战斗故事。

陈赓为人诙谐幽默，加上自身经历也丰富，无论是当年大革命时期在广州的经历，还是白色恐怖时期在上海的敌后工作，亦或是他多年以来的南征北战，都被他讲得绘声绘色。

像陈赓这样的经历，即便在总部的各位首长中，也绝对算得上丰富多彩。尤其他身上独有的魅力，更是吸引着这些年轻的姑娘们。

傅涯事后也说过，陈赓身上有4种完全不同的经历：上过正规的军校，有知识文化；在白区工作，却不为酒色所动；打过仗，不怕牺牲；被捕过，却不曾动摇革命立场。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吸引人呢？

在姑娘们走了以后，王智涛就问陈赓：“怎么样？有看上的吗？”

陈赓指着他说道：“我说怎么突然让我过来讲故事，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你白费劲了，没有没有！”

见陈赓满口拒绝，王智涛急忙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么多小姑娘，就没有一个能入你陈赓的眼吗？你要是不挑，我就替你挑一个！”

这句话让陈赓没法反驳了，哈哈大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来当媒婆，就中间那个吧。”

陈赓所说的“中间那个姑娘”就是傅涯。

就这样两个人相识了，不过他们的感情进展却并没有那么顺利。

相识不久，陈赓就委婉的对傅涯进行了告白。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将近20岁，虽然陈赓的气质很吸引傅涯，但是傅涯并没有轻易答应。

之所以没有答应，一个原因是陈赓的年纪问题，二来是傅涯对于婚姻还没有准备好，三来就是她在来延安之前已经与那位表哥定了亲。

傅涯在来延安之前，表哥就提出两个人可以先完婚，可傅涯却不想被家庭和婚姻锁住革命的步伐，因为这个还与表哥吵了一架，这才来到了延安。

可如今真的要与表哥断开关系嫁给陈赓，傅涯心里还是没有准备好。

恰好延安有一位他表哥当年的同学，告诉傅涯他表哥如今已经考上了中央大学农学的研究生，还加入了国民党。

就这样，傅涯先是给表哥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情况，并且希望能取消婚约。

之后傅涯就告诉陈赓，这段感情她还要考虑，考虑好之后自然会答应他。

陈赓也对傅涯决定表示尊重，两个人就这样暂时分开了。

邓小平做媒

直到1943年，两个人才正式确定了关系，陈赓就足足等了傅涯三年。

确定关系以后，陈赓很开心的向组织递交了结婚申请。没想到组织上却没有批准，拒绝的理由居然是傅涯有“敌特嫌疑”。

在那个年代，“特嫌”是重罪。而陈赓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单纯可爱的傅涯会是一个“特务”？

陈赓本人也是老地下党出身，对于情报工作很有自己的见地。他特意去抗大找来了傅涯的全部档案，想要自己亲自查一查。

因为在那个时期，借着国共合作的机会，确实有大量国民党军统特务混到了延安，但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被甄别了出来。

后来军统派出的特务大多都从进步学生中去找，经过短期培训就送到延安来，这样更不容易被发现。专门训练一个年轻的女特务，送到陈赓这样重要的核心将领身边，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陈赓自信如果傅涯真的有问题，不可能逃过他的法眼。如果没有问题，自己也能还她一个清白。

经过调查，发现傅涯的嫌疑并不在她本人身上，有问题的就是她那个定过亲大表哥。

那个表哥在考入中央大学的研究生之后就加入了国民党，后来又由于找不到傅涯，还写信到延安来寻找。

之后表哥收到傅涯的信，说要取消跟他的订婚，一着急又委托认识的朋友在延安寻找，一时间居然闹得沸沸扬扬。这下很多人都知道了傅涯有个国民党的表哥，而且还跟她定了亲。

不过清者自清。虽然有表哥的事情让傅涯背上“特嫌”，但陈赓始终没有放弃过她。

两个人的感情也在持续升温，终于组织上对傅涯的调查结果下来了，也证明了她的清白，两个人的结婚申请也通过了。

1943年2月，时任386旅旅长的陈赓前往129师师部开会，师部的所在地设在了河北的涉县。

在陈赓去之前，邓小平就已经得知了他跟傅涯的事情，也收到了中央对于批准他们结婚的批示。于是他专门跟刘伯承商量了一下，给陈赓腾出了一间房，就在司令部的西院。

邓小平还专门发动师部的人，将这间房收拾成了婚房的样子。等陈赓和傅涯一来就宣布了两人的婚事，还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就给他们完婚！

当晚，就在所有129师高级将领的见证下，陈赓和傅涯举办了简单但又庄严的婚礼。

婚礼上所有人都起哄，让陈赓表演个节目，陈赓就推脱不会。最后经不住盛情难却，讲了好几个笑话。

“宾客们”还是不满意，纷纷要求陈赓唱个歌，陈赓却说自己五音不全，怕把你们都吓跑了。最后还是傅涯站出来替他“挡枪”，唱了一首苏联民歌。

婚礼结束后，时任八路军政治部主任的罗瑞卿感叹地对傅涯说：“你找了一个好丈夫！”

婚后的生活

结婚之后陈赓对傅涯一直很尊重，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就让傅涯做一个家庭妇女，反而在工作上给了傅涯很多鼓励和帮助。

由于陈赓诙谐幽默，两个人在生活中也少不了欢乐。

有一次在家里的时候，傅涯就问他：“你到底多大年龄？”

陈赓说：“我40岁呀。”

傅涯闻听就瞪着眼睛问他：“那你谈恋爱的时候，为什么故意少说了三岁？”

陈赓嘿嘿一笑：“这不是减少差距嘛！”

他这样讲，傅涯板着的脸只能扑哧一下乐出声来。

但是两个人结婚后，能够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多。陈赓要带兵作战，他的386旅是129师麾下的绝对主力，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外作战。

而傅涯在结婚后，就把家定在了总部附近的双曲村，然后从事农会工作，有时忙起来也好几天都回不了家。

这就导致有时候陈赓给傅涯写信，傅涯都没有时间拆。但他们两个也有个特殊的“联络手段”——日记本！

他们每次见面，傅涯都会给陈赓一个日记本，陈赓就会往上面写日记，记满了就给傅涯送过来。

从中傅涯就能了解到陈赓到底在干什么，当时的心情怎么样，仿佛自己就陪在陈赓身边一样。

这种联络感情的方法既执着又浪漫，虽然天各一方，但却好像紧紧的挨在一起。

傅涯骑马行军的时候，日记本放在马褡子里，过河的时候被弄湿了，上岸以后傅涯什么都顾不得，会先把日记本拿出来晾干。

陈赓回家的时候，如果傅涯出去工作，陈赓就会到河边去接她。

当别人问他去做什么的时候，陈赓就会大声喊道：“接老婆！”仿佛自己干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

但俗话说的好，夫妻两口子过日子，哪有锅铲不碰锅边儿的，陈赓和傅涯也有闹矛盾的时候。

1948年春天，解放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陈赓率太岳纵队进入河南西部，部队就驻扎在黄河南岸。

思念陈赓心切的傅涯就追到了部队，可陈赓并没有在纵队总部，而是去前线视察了。傅涯还想接着去找，但没想到陈赓的电话来了。

在电话里，陈赓语气生硬的让傅涯赶紧回到黄河北岸去。

傅涯一听，当场就哭了出来。她辛辛苦苦冒着风险渡过黄河，就是想见陈赓一面，可没想到面没见到，居然还让她回去！怎能不觉得委屈呢。

陈赓连忙解释：“现在整个部队都在打仗，前线将士流血牺牲，哪个家属不想过来看看？但人人的家属都来那行吗！我是指挥官，不能带这个头。”

陈赓的语气中也显出几分悲切和心疼，听了陈赓的话，傅涯的气也消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陈赓为难，于是就在电话里嘱咐陈赓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然后又离开队伍，返回了黄河北岸。

1950年傅涯给陈赓生下了小女儿陈知进，这个女儿成了陈赓的掌上明珠。

陈赓专门找来从敌人那儿缴获的美国奶粉，想让女儿多补充补充营养，但没想到孩子对这种“进口奶粉”过敏，脸上起了不少的大疙瘩。

有一次，有个女兵过来探望的时候。口无遮拦的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丑啊。

陈赓一听就急了，大声的说道：“谁也不许说我女儿丑！”

这句话结果就传开了，弄得大伙儿都知道了。从这以后无论谁进陈赓的家门，先都得夸一句：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这个事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一些老战友都还记得，他们再见到已经长大的陈知进的时候，还纷纷说这就是当初那个“漂亮女儿”呗！

一海相隔

解放之后，傅涯随军到达了广州。

由于战乱傅涯跟家人失去了联系，因此一路上她就托人打听家人的消息。

到了广州之后，傅涯才通过南方局的同志了解到，他的爸爸妈妈、姐姐姐夫、弟弟弟妹全都跟随国民党去了台湾。

这下傅涯觉得心中凄苦，自己的家人全都去了台湾，从此以后再想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傅涯通过一些关系，打听到父母他们在台湾过得很辛苦。一家10口人只能勉勉强强挤在一间屋里，加上那个时候台湾经济萧条，听说连糊口都困难。

傅涯有心联系父母，让他们经由香港回来，可那个时候台湾管制的很严格，想要离开又谈何容易呢。

傅涯无奈，只能准备了一些银元。想邮寄给父母，接济他们的生活。

可是邮寄物品也很困难，况且银元这种东西，只怕还没等到台湾，在路上就被洗劫一空了。

最后，还是傅涯找到了叶剑英，由叶剑英出面帮忙，将银元兑换成了港币，再由香港帮忙将钱邮到了傅涯的父母那里。

可是，以当时台湾省的政治环境，接受傅涯这样一个女儿的资助，在当时也是违法的。

傅涯的父亲还是秘密的化了妆，才去偷着把钱取了回来。

即便如此，傅涯的家人也受到了影响。她的大嫂也就是傅森的妻子，因为大哥的原因坐了6年牢。傅涯的姐姐也因为她的原因，坐了十年牢。

而在大陆这边傅涯也受到了影响，就有人对傅涯的家庭成分和亲属关系作出了质疑。

1961年，陈赓不幸病逝。

由于见不到面，连通信都很困难，傅涯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对着全家福默默的落泪。

尤其听到解放西藏和海南岛的消息之后，她就想着解放台湾只怕也不远了。可是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30多年，却始终都没有音讯。

叶落归根

1980年傅涯终于接到了妹妹的来信，这对于盼望了半个世纪的傅涯来说，真可称得上是“家书抵万金”了。

信中说傅涯的妹妹已定居美国，她的几个孩子也都在美国工作。她已与傅涯的小儿子陈知涯联系上了，双方已经见过面，如今陈知涯是驻美国大使馆武官。

信中还提到，傅涯的父母在多年前已经去世了，去世前他们提到要把自己的骨灰葬回到老家，叶落归根。

得知了父母的死讯，傅涯非常伤心，也决定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趟台湾，接回父母的骨灰。

1984年傅涯的妹妹从美国来到了北京，那时的傅涯刚刚中风了一次，得了面瘫有些嘴歪眼斜，正在医院里住院，闻听妹妹的信息，立刻要求提前出院。

不过由于傅涯身体不便，还是国防科工委的同志，帮忙去机场接的傅涯妹妹。

两个人一见面，立刻就抱在了一起失声痛哭。傅涯离开的时候，妹妹才8岁。

可如今40多年过去了，傅涯却一眼就认出了妹妹。两个人的感情，即便是旁边的人见了也都纷纷流下的眼泪。

当天晚上小妹就住在了傅涯家里，她们几乎一整宿都没有睡，恨不得把双方这么多年的经历都讲出来。

通过小妹，傅涯也联系上了还在台湾的其他兄弟姐妹。共同商议后决定把父母的骨灰迎回大陆，葬回老家叶落归根。

由于当时的两岸互通不便，小妹先是将二老的骨灰接回了美国，再经由美国送回了大陆。

骨灰送回绍兴交通不便，以后扫墓和祭奠都不容易，最终选择还是葬在了杭州。

1992年，傅涯离休了，她一直盼望的台湾之行也终于有了时间。

在组织的安排下，广州军区的一位参谋长，将傅涯和妹妹送到了香港，然后经由香港飞到了台湾。

走出台北桃园机场的时候，傅涯的弟弟妹妹和他们的孩子开了十几辆车来接她，弄得她都不知道上哪辆车好了，这才引出了开头那一幕。

当天晚上傅涯没有去住宾馆，而是住在了二弟家里。整个家族几十人都来看望她，把房子里挤的水泄不通。

孩子们为了傅涯看电视方便，还专门给二弟家里置办了一台大彩电。

所有人都轮流过来，每天都门庭若市非常热闹。

过了几天，正好赶上过年。按台湾的习俗是小辈给长辈包红包，傅涯光红包就收了2万多块。

傅涯在台湾待了两个多月，回到北京之后，每年过年过节都会有台湾的亲人过来看望她。

2010年，傅涯因病去世，享年92岁。

到去世时为止，她都眼不聋耳不花，去世前两个月还为了公益事业而参加了一次农民画展。她就仿佛是一颗不老的青松，只要精神存在，就依然开枝散叶。

参考资料：

谁为陈赓婚事当红娘 孟红 福建党史月刊 2013-05-10

陈赓的传奇姻缘 尹家民 中国人才 2005-10-20

邓政委保媒(故事) 李亮; 张森林 党史博采 1994-02-15

半个世纪的等待——陈赓夫人和她的台湾亲人 李立 两岸关系 2002-06-15

儿女情长话陈赓 尹家民 湘潮 2009-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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