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周易的数字智慧

《周易》流传了两三千年，魅力不减，因为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文本，它是建立在一个神秘而完美的数学基础上的，这是周易在所有经典中最为独特的一点。它体现了一些数字之间的关系，二、四、八、六十四，然后它又让这些关系动起来。首先它把世界分为两个最基本的元素，阴和阳，也就是所谓的两仪；然后把两个符号在两个位置上排列，有四种情况，这就是四相；四相再加排列，有八种情况，就是八卦；八卦加以演化，就有无穷多的变化。所以《周易》的特点，首先是数字关系严谨，严丝合缝，一点毛病没有；其次这些数字可以在演变当中转起来，形成变化无穷的符合序列。

1.3《周易》的功能

在《易·系辞》里，古人对《周易》的功能有一个概括。作为《周易》一部分的《易·系辞》，实际上是后人对周易的一种阐释，它提到：“《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既包含了自然科学的基本原理、大自然的规律，又包含了人的精神、社会规律。这个评价应该是两千二、三百年前作出的。两千年之后，乾隆年间编《四库全书》的纪晓岚在《四库全书》提要里作了一个概括，“易道广大，无所不包”。可以看出，两千多年的时段里，我们的祖先对《周易》的崇敬始终没有变化。

1.4《周易》的地位和影响

《周易》在中国历史上有什么地位和影响？先说地位，有个词叫“韦编三绝”，是《史记》里说孔子的事情。孔子五十岁时，谈到自己最大的愿望说：“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孔子认为自己对《周易》的理解还远远不够，决定深入学习。当时读书用的是竹简，把字刻在竹子上，用牛皮带穿起来，牛皮带就叫韦编。孔子反复看《周易》，韦编都断了三次，你说孔老夫子对《周易》重视专注到什么程度。到汉武帝时,儒学成为国家官方意识形态，五经之首就是《周易》，具有统领群经的地位。

至于影响就太多了。比如中国古人看世界，阴阳是最基本的看法，很多观念都从阴阳里生出；再比如刚柔转化，古代辩证的思维都是从《周易》出来的；再比如我们说“龙的传人”，实际上这个说法不确切，是台湾一个流行歌曲造成的。在古代，如果谁走在街上拍拍胸脯说“我是龙的传人”马上就会被逮捕。因为皇帝才是龙的传人。龙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在中华民族的文化中有特别重要的地位。龙，飞龙在天，九五之尊，这些话语都是从《周易》出来的。古代有名的文学理论著作叫做《文心雕龙》，跟周易也有相当大的关系。书的结构都是从《周易》套出来的；再比如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讨论发热性疾病在六支脉里转化，基本的思维框架就是从《周易》来的，更不用说中国传统神秘的卜筮、相面、风水这些东西，都跟《周易》密不可分。

《周易》在现代的影响和地位如何呢？现在我用笔记本电脑放PPT，电脑最基本的原理是什么呢？两进位。两进位是德国数学家莱布尼次的发明，而莱布尼次说，自己对中国古老的典籍《周易》非常崇敬，并受到很多启发。《周易》复杂的关系就是用两个数字符号在变化中实现。可以说，我们现代科技在基本原理上和《周易》有很多暗合之处，古老的智慧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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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易的一些基本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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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易——变易／简易／不易

下面介绍一下《周易》的基本知识。首先解释为什么叫《周易》？《周易》的“易”字同时有三个意思。“易”字的本字是蜥蜴的蜴，是一个象形文字，一个大脑袋，四条腿；蜥蜴有个别名，叫做变色龙，所以由蜥蜴引申一下,就有变化意思。《周易》所讲的根本就是变易之道。第二个意思是“简易”。大千世界变化多端，要用一种规律性的东西把它抽象概括，所以要简易。可是它还有一个意思叫做“不易”，就是不变。有两层含义，一是这个变化之道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二是变化里面的基本规则，比如自然、阴阳的关系，这些东西是不变的，它在微观上变，在宏观上不变。

2.2“经”和“传”

《周易》包括“经”和“传”两大部分。“经”是距离现在三千年甚至更早的时候生成的，基本框架包括64个符号组，对每个符号组进行的说明，以及对每个符号组每个元素的说明。这些个文字和图形叫做“经”。

我们打开《周易》这本书，发现里面有叫“十翼” 的部分。翼就是辅佐，十翼包括彖上、彖下、象上、象下、系上、系下、文言、说卦、序卦和杂卦。这部分是解释这个“经”的“传”。实际上，它是“经”形成了八百到一千年的时候后人写出来的。到距离我们现在两千二、三百年的时候，人们把它编到一起。

2.3《周易》的形成

司马迁讲人在困境时要立志奋斗时，讲到 “文王囚而演周易”，《封神演义》也有这一段。周文王被商纣王囚在尤里的时候，没有事情做，行动没有自由，干什么呢？周文王想到了伏羲氏曾在河南洛水边上看到洛水里浮出一个巨大的神龟，神龟背部有一个花纹，受这个启发，伏羲发明了八卦。周文王认为古老的八卦可以概括世界上很多内容，但还不够，所以就对八卦进行揣摩，演化成为六十四卦，这就是“文王囚而演周易” 。这个说法，在古代大家都是相信的。后来有 “人更三圣”， “人更四圣”的说法，大意就是文王完成了主要的工作，他的儿子周公后来又接替他做了一部分工作，再到后来孔子又做了另一部分的工作，这三个圣人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人更四圣”，就是再加上伏羲，四个圣人完成所有的事情，这是古人的看法。

今天的学术界怎么看呢？简单讲，学术界认为《周易》是在一个漫长历史时段里集中了数不清的人的智慧所形成的经典。初期每个部落的首领、酋长同时都兼巫师，号称可以沟通天地，占卜是重要手段。占卜有很多经验，算得特别灵都会把它记录下来，并加以整理、编集和传诵。智慧出众的人如周文王，就集合前人的经验，并加以整理。《周易》不是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完成的,是在历史长期演化过程中完成的。

2.4《周易》的元素和原理

周易的元素和原理也很简单。爻是基本元素，包括阳爻和阴爻。运用阳爻和阴爻对世界所有的事情加以概括。有一个总体我们称为太极，它在变化的时候，分成天和地，抽象一下，又分成阴各阳。阴阳叫两仪，即太极生两仪，在演化过程中，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切都是从这两个基本符号演化生成的。（阴阳图）阴阳符号是后人对《周易》形象化思想体系的概括，《周易》本身没有这个符号，但这个符号确实准确体现了《周易》的思想精华。

八卦有这样一个排列，这个排列有8个符号组，每个符号组有三个元素构成。每个符号都有一个名称，每个名称代表一个自然的物相，又代表一种品质。八卦在初学的时候不容易记清楚，因为符号看起来差不多。我介绍一个顺口溜给大家：“乾三连，坤六断”，三个都连在一块的是乾卦，间全断开，断成六个小节的就是坤卦。“离中虚，坎中满”，“离”中间是虚的，“坎”中间是满的，这是最主要的四个。剩下四卦：“震仰盂，艮覆碗”，“震”像口朝上的钵盂，震仰盂，“艮覆碗”，“艮”呢，口朝下的碗。“兑上缺，巽下陷”，“兑”上面是个缺口，巽是下面一个缺口。这样比较容易记住。

我们再来了解一下八卦是怎样演变成六十四卦的。实际上就是八个符号组在两个位置上来排列组合。各位可以算一算有多少种可能性。无论怎样排列都是六十四组，绝对排不出六十五组来。

一上一下，下面这个叫内卦，上面这个叫外卦，两个合在一起叫做整卦。乾象征天，坤象征地，天在上，地在下。倒过来就是地在上，天在下。地在上，天在下，这就翻了天了，这就太好了，所以叫泰卦。天在上，地在下，这就坏了，这个叫否卦，闭塞黑暗的意思，后面再详细讲解。

每一个符号组都有很多卦辞和爻辞，我们举几个例子。比如“元亨利贞”头一个乾卦，卦辞叫做“乾元亨利贞”，乾卦是“元亨利贞”。第三卦卦辞“利建侯”，各位如果是官场的，占卜到这个，你回家就请客吧。这个“利西南”，它有时候就是告诉你一个方位，你是做生意的，在成都投资好呢还是青岛投资好啊，你算得这个坏了，就投资到成都去吧；“履霜坚冰至”，这时候正合时令，这个是坤卦的卦辞，霜降了很快就到一九、二九、三九，“坚冰至”表示事情向严重的态势发展。 “密云不雨”，蕴酿着但很难过。

断词，我们也举一些例子。常见的断词有吉（大吉）、利（大利）、亨（亨通）、悔（有点小毛病了）、吝（要吃点亏了）、咎（要吃大亏了）、厉（要倒霉了）、凶（我们永远不要碰到）。

刚才讲了六十四个符合组，一共三百八十四个爻，但它不是静止不变，它是怎么动起来了呢?这里跟占卜操作有关。占卜用的是一种蓍草，带有一种神秘意义的草，这个草有五十五根，然后先变成四十九根。然后进行十八次操作，得出四个数字，就是六七八九，根据这四个数字来断定爻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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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从乾卦和屯卦看《周易》的智慧

下面就进入我们的中心，首先我举两个卦，原汁原味的给大家分析一下，来看看周易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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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卦例之一：乾卦

第一个卦就是这个卦，这个卦是乾卦，乾元亨利贞，这是卦辞，乾卦它的品性是元亨利贞，按照同行的讲法，就是四种最好的品质。乾代表天，两个天在一起,代表纯阳之卦，是最好的。元亨利贞，元就是本元、根元、本元，指最初的、最根本的；亨是亨通的，什么事情都很通；利是有好处；贞是正、正大。 “十翼”对这个卦辞的解释，说是“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注意这不是“大”，古字里这个大经常读tài，这和太是一个意思。”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是说天孕育了万物，我们今天建构的这么复杂的社会是宇宙在演化当中一点点精萃凝结而成。天道，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我们所说元初的大自然、宇宙在复杂的变化当中产生了万事万物，也产生了我们人类社会复杂的斗争和现象。

每一个人，每一个社会成员，各正性命，这应该是从《周易》中学到的一个重要的认识。每个人所得到的认知，所得到的禀赋，固定了就是一个你，这个你并不是说我认识到这点。佛教说有法执、我执，不是我执，但你要知道你是有这样一些特定因素和因缘所构成、形成的，你要对自己的认识有知觉，我想这就是“各正性命”的主要意思。

“保合大和”，就是说乾卦、天道所要求于人的，首先就是保合，就是保持人们彼此之间和谐的关系，然后使整个宇宙和人类处于一种太和的状态。太和是一种高度和谐。当初人们把这个作为一种最高的原则，写到《周易》的第一卦。“乃利贞”，即都保合太和了，结果是大家都有好处，都可以有一种很平安很正常的环境。

这六个小符号构成一卦，这个卦应该怎么来看呢？从下往上看，下面是内卦，上面是外卦，那么这个卦六个爻的关系是从下往上。第一爻，爻辞叫：“初九潜龙勿用”，在《周易》这个爻里面，阳爻代表一种天，同时它又是龙的代称，所以阳常常被称成龙。初是最下面，最下面就是九，阳又是九，所以重阳就是九月九，初九就是最下面这个爻是个阳。阳代表龙。大家知道，龙尽管可吞吐宇宙，但它毕竟是灵界之属，它到冬天的时候它要入蜇，苏东坡有诗“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蜇龙知”。这个爻告诉我们，尽管可能有很大的潜能，但是如果你处在一个对你不利的时段和位置，不要强行的去做什么事。这叫“潜龙勿用”，你是潜龙的时候不要急于去做事。

事情它会有转机，于是到第二爻：“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这个阳爻到第二个位置上，“见龙在田”就是“龙见在田”，龙到了广阔的原野上，从地下出来了，这个时候就是机会开始来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利见大人”。此时最重要的是你要得到有力量的人的帮助，这样你才能够开始。下面开始进入一种发展的态势。

第三爻：“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这个时候有个问题：对上，你还没有自主地掌控全部权利，并不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的，你的权利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借来的。对下，你又离开了基层。你到了一个好像能够有快速前进的地步，可是这个时候要更加小心。所以“九三君子终日乾乾”，要经常处在一种努力奋发的带有一定紧张的状态。“夕惕若”，就是白天去努力奋斗，晚上要反思，因为你处在一个敏感的关键时段，“厉无咎”，这个时候很可能要出现困顿考验的问题，但是你只要保持前面这种姿态，最后不会有大问题。

当你在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到了第四个位置上，叫“九四”或“跃在渊无咎”。有的时候要考虑一下，不一定总要处在风头浪尖的位置。这个时候适当地积蓄一下能量，躲开最紧张最尖锐的位置，可能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就是说，你很可能有非常好的机会，但是你在这个“夕惕若厉”临渊履薄的状态，不妨来个回旋，所以“或跃在渊”，即你也可以龙归大海，你暂时到深渊里去，进可以飞腾，退可以藏身，这样的一种状态也很好所以叫做“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经过了修整，一飞冲天，龙到第五个位置所以叫九五，九五这个位置非常好，为什么好呢？第一点，就是阳爻，那么第一卦不是六个位置吗？一三五是阳位，二四六是阴位，阳爻在阳位非常好。另外，内卦和外卦，中间的这个也就是下面的二，上面的五，这个叫得其中，中枢的意思，阳爻在阳位又得其中，是各种有利的因素都具备。所以这个叫“飞龙在天”，也是“利见大人”，但是这个“利见大人”要解释起来跟前面的稍有不同。前面的是“有力量的人物来帮助你”。此处的“利见大人”，按照象词的解释叫做“大人造也”。意思是说你本人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应该大展宏图了。

发展得更高了就是“上九亢龙有悔”，龙飞到顶天了，再往上走就出了大气层了。这样好不好呢？不好。因为已经没有发展空间了。这点很重要，这个思想，古人太聪明啦，就是你的发展要和你的空间相适应，你不要把这个空间全用掉了，全用掉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因此要留一两分作回旋的余地，再去营造一个新的上升空间。

研究生物进化史的学者有一种结论，生物的体量和它所对应的环境有很大关系。比如海里最大的是鲸，陆地最大的是象。海洋的面积和陆地面积的比例恰好就是鲸和象体量的比例。很多岛国的居民，他们的身材相对是要小一些，因为他的生存空间比较小。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联想到《周易》的“亢龙有悔”，就是说你不能顶到天了，你要在自己的空间里留个回旋的余地，这样才能营造一个更大的、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3.2卦例之二：屯卦

我们再举个例子，这是第三个卦，这像一个口朝上的小碗，震仰盂，震就是雷，震的象征物是雷。上面那个“坎中满”，坎的象征物是水。水是云又是雨，所以云雨在上，雷在下。这卦是什么？“屯”，屯是讲屯者难也，对屯的解释是动乎险中。“天造草昧”，这个词其实现在还在用，有点“筚路蓝缕”的意思。草昧就是草木，这个雷雨虽然是造出了变化，造出了危险，但是它也是草木开始繁生的一个机会。“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是你要开发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但是充满了很多未知的因素。象词讲“云雷屯”，云和雷碰到一起就是屯卦。

我们看看它这个爻，第一，“初九磐恒”。最下面这个九，是个阳爻，阳阴应该是尊贵的，但是在上面就在它的内卦里两个阴爻压着他，处在一个被压迫的位置。但是没关系，只要“磐恒”，就是你在道德上站得住脚，有自信，你就会像一个磐石一样永久的坚实存在。所以这个象词的解释“以贵下贱”，就是你有高贵的身份、高贵的品质，可是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太好，这个时候不要着急，不要躁动、忍耐，自己要很好的调节自己。“大得民也”，你只要自己把它应对得了，实际上是一个得人心的机会。

第二爻，“六二”，六就是阴爻，双数都是阴，在第二个位置上是六，就是在第二个位置上是阴爻。爻辞是：“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字面上看起来非常复杂。“屯如邅如”是形容说你骑着马，马原地打转，往前走是很困难，屯和邅都形容前进得很困难。“乘马班如”，班，班师还朝，又回来了，你骑着马，马是很难往前走的，结果就是原地打转。“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原地打转，这人要干什么呢？“匪寇”不是说要干什么不法的事情。“婚媾”是去迎亲。为什么要说迎亲的事情呢？因为《周易》经常会描写一些具体的事件和具体的情景，这是带有象征意味的。从“婚媾”说到男女，“女子贞不字”。

“女子贞不字”有两种解释，一种说法女子一直没有嫁出去，一种说法是女子没有怀孕。“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在家里成年了以后，十年乃嫁；一种是结婚以后十年才有小孩。那么这个怎么解释呢？按照象词的解释有两点：第一点叫乘刚，什么是乘刚呢？说它是阴爻，它压在了阳爻的上面，乘就是压，压在了阳爻的上面，那么这种情况是“反常也”，这爻就是说有各种反常的事情出现。为什么会出现各种反常的事情呢？因为在整个卦里是“云雷屯”，风雷激荡，大雨瓢泼，处在变化之中，但又处在“天造草昧”创业的初始阶段，所以各种情况、反常事情都会出现，那就需要你去应对。

第三个爻的爻辞也很有意思，“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君子几不如舍往吝”什么意思呢？又给你一个典型的情景，这是《周易》一书的显著特点，形象化。你去打猎，要去捕鹿，可是“无虞”。“无虞”的意思是没有什么问题，“虞”在古代是个官职，就是守林人。大体就是你去打猎，没有守林人为你做向导，这个时候鹿窜到林子里去了。如果你想捉住它，必须“惟入于林”，必须深入于林，但是又没有人来给你指示方位。“君子几”，几就是微妙之极，君子非常的机警，逢林莫入，就是树林子里面充满了不可知的因素。树林里可能有毒蛇、沼泽这些不可知的东西，所以“君子几”。机警的君子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啊？“不如舍”，就是如果充满了不可知因素又没有明白人的情况下，不要冒险。如果你是个一意孤行的人，“往吝”，你非要进去，那恐怕就要出问题了。所以碰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的时候，先暂时放下，不要硬着头皮去做。

我们再看第四爻，第四个爻还是阴。“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这是什么意思呢？说你骑着马去求婚，这个马还是来回打转，本来是好事，这个马要给你制造一些麻烦，这个时候要怎么办？形势明朗的时候不要因为一些小的因素干扰，该干什么干什么。

第五个位置是一个阳爻，阳爻刚才我讲了，通常阳爻得阳位，又在中间这么好的位置，“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什么意思呢？这个屯和前面那个屯同词但不同义。这种情况经常看古书就会知道。因为古书字少，它把不同的意思用同一个字表示，然后中间还有一个联想。前面的屯是困顿、难的意思，这个屯是当我们今天说的囤积居奇的意思。屯其膏，膏是什么意思呢？油膏就是肥肉，就是仓库里存了一大堆肥肉。干嘛用呢？“小贞吉大贞凶”是这种状态，你如果占卜是为小事情的话，家里储备了好多东西，是吉卦；如果你是为了大事情来占卜的话，碰到这个爻就是凶卦。什么意思呢？施未光也，说你家里攒了很多东西，说明你有财力有实力，你要做一些小事情很有能力，但是说明你没有慈悲施舍的心肠，你有能力做的事情但是你没有做，你没有广泛地救济他人的话，你做大事情的机会反而受到损害。所以你平常聚敛了很多东西，认为有实力做大事情，这恰恰是不利的，这里面包涵了辩证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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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易的哲理启发

我们都是大智慧的人，

“君子不卜”,这不是我们今天作为一个布尔什维克的“君子不卜”。古代对《周易》解得最深的是朱熹 ,朱熹说“君子不卜”,为什么,他说假如我要做一件事，衡量一下，于道义上是该做的,假如你一占卜, 结果告诉你说这件事做了不利,那你该做不该做？假如这件事是不该做的，你一占卜，是大吉，但道义上不合，你做不做？所以朱喜说“君子不卜”。

但作为一种哲理，《周易》的思想可以给我们很多启发。现在有人讲要复兴儒学，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不可能的事情，它当初是一种农耕文明的一种文化，怎么可能在今天全面复兴呢？但它又很有价值，所以我认为有四个字,叫做“萃取激活”,把里面最有价值的元素提练出来,然后让它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发挥作用。萃取激活,作为哲理来看周易,我认为应该如此。下面就采取萃取激活的办法，就《周易》全书举几个例子，看有那些智慧值得我们来重视和借鉴。

4.1阴阳看世界

《周易》智慧之一，所谓“阴阳看世界”。我讲过阴阳图，也叫阴阳鱼，它是后人对《周易》思想的概括。《周易》认为整个世界是由阴阳两个要素构成的，白就是阳，黑就是阴。我们来看阴阳图，看不出什么,就像京剧里老袍子的装饰物。但实际不然，假如我请你给我做一个LOGO，把《周易》的精神给概括一下，阴和阳，你画一个正方形中间来一道，一半黑一半白，你说感觉一样吗？或者说正方形不好，圆形来个直径，直径跟曲线一样吗。假如想到了曲线,没有这两个眼，你感觉一样吗？

符号本身承载了哪些意思呢？第一，高度的概括，它的这种概括力是和对世界本原的探索联系在一起的。一阴一阳谓之道，这点不可小看。我们这个民族对于世界本原的认识，从根本上说和其它民族有一定的区别。它的主流文化不是神化的，而是有一个道，道是一个最高的存在。道生万物，这个道是一种高度抽象的精神结晶，不是一种人格化的神格化的东西。道是如何发生作用呢，一阴一阳谓之道，它通过相反的力量和作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阴阳本身是相反的两个东西，但是在《周易》里阴阳是相互依存的,没有阴就没有阳，没有阳就没有阴，有此才有彼, 有彼才有此，这是个依存关系,同时又是个包含关系。

我讲了《周易》有六十四个符号组，每个符合组都有阴和阳两种元素。在阳非常盛的时候，阴往往就被含在里面，而阴非常盛的时候，阳也含在里面，所以阴和阳在《周易》的整个体系里，它既是一个互相对立的，又是一个相互包含的关系。阴阳鱼不是为了装饰画的两点，在阳的里面含有阴的基因。同理，在完全是一个阴的部分里含有阳的可能性。

为什么画得像鱼一样呢？在阳最盛的时候最宽的时候，阴的小尾巴尖就有了,阴就开始滋生了；当阴发展到盛的时候，阳的小尾巴尖,阳就开滋生了。它就是在一个相互的依存和包含之中，从而实现了整个世界的运动和变化。所以讲，孤阳不生, 孤阳不生，独阴不育。同时，强调转化,穷则变，变则通。什么叫穷,穷不是穷富的穷,穷是到了一个山穷水尽的穷,必然会向反面转化。在《周易》里有个行话叫老阳，老阳就是纯阳,阳到极点了，就会易阴出始，向阴来转化。阴阳之间的对待、依存、包含仍至转化，是《周易》整个构成的基础，这种思想体现在各个卦里面。

4.2“健、顺”看人生

周易讲“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讲人如何在天地之间来自立，它有很多的表述，最基的两条，就是“健、顺”看人生，这两条太宝贵。一个人一生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如何安顿？健和顺这两个字可以概括得非常精道。

乾卦和坤卦是《周易》的总纲，而乾卦和坤卦的精髓有两句话，第一句是《乾?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强”，就是要做一个强人一个强者,要有一个坚强的意志力。生命的本质在于意志，人异于其它生灵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意志，有一种目标，并通过行动来改变。强不是外在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要有内在的驱动力，保持一种强势的追求，也就是自强不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就把一个道德的要求，给予了一个深邃的哲理的支撑。为什么“子以自强不息”？因为你作天之骄子，天地之灵心,你必须要达成。

“天行健”，行就是运行和周行，古人对天的认识，只能站在地面来看星空。康德讲过,世界上有两个深不可测的东西，一个是人心,一个是星空。当我们在仰望星空的时候,会有一种敬畏感,星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如果在农村或者外出旅游到了一个广阔的地方,在晚上没有月亮的时候,你看星空繁星万点。你八点看一次和九点看一次,你会发现星空每次都不一样了。“行”有另一种讲话，即行是在道德上。行也讲道，天道的本质就是健，健行就是有力量的意思。天无时无刻不在运行着，体现出一种强健的力量。天的存在是作为一种具有力量的运行。所以作为天地之灵长，人应该人法天，生命应该是强健，应该是不停地去追求。

西方哲人尼采也说世界的本质就是意志，没有意志的话,世界只是一种自在,有了意志他才是一种自觉。可是尼采的“超人”哲学思想造就其信奉者希特勒制造了二十世纪最大的人类劫难。意志过度膨胀，只强调个人意志，就会产生很多狂人。这种做法对于本人，最后会挫败；对于群体、人类，则是一种灾难。所以《周易》还有另一套相辅佐相制约的,就是坤卦。

《坤?象》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们先看后面这一句, 厚德载物包含两个意思，作为一个君子首先你要有大地一样包容的品格，只有这样才能承载万物。大地有一个很大的承载力。其次，要宽容。物类千千万万，无不在大地之上，大地母亲对他们都是同样地敞开仁慈的胸怀,所以厚德载物。人在天地之间，人道上有天道，下有地道，既要合天道又要合地道，因为大地是地势坤，大地的品格就是如此。

坤，坤者顺也，大地的品格就是要顺，顺是什么呢，不和别人背逆，有一种包容性，有一种承载性，用我们现在社会学的理论来说，就是人你既要承认自己的主体性，也要承认他人具有相同的主体性，那么就产生了在社会上一些共同共处的行为法则，这就是主体间性，主体之间的一种互约。我们一方面作为一个主体,要有坚强的意志要有追求,要让我们的生命聚是一团火。你要充分的燃烧,你的火要着得很好,但不能燎原。你要有所控制，要效法大地法则，要和别人相互尊重，和谐共处。我想这是人生的智慧，而且说得也很深刻。

4.3有余看事功

我们再来看看如何做事情。《周易》六十四卦最后两卦，一卦叫既济，一卦叫未济，水火在一起叫济，水火相济。既济的既，这个既就是已经的意思，就是己经渡过了河流。未济，就是过河只走到一半。既济,周文王讲六十三卦是既济，河过去了六十四卦未济，河没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呢？你过去的是过去的那条河，新的这条河还没有止境，所以整个《周易》作为一个体系，不是句号，是删节号。

《序卦》写到：“物不可穷也，故受之以未济，终焉。”看古人说物不可穷也。事物的发展，人类的进化，文明的演进是没有终点的，万事万物都没有终点。“故受之以未济，终焉。”所以最后是未济，没有终点，终焉，结束了六十四卦。这是一种认识，不要定位在一个完满的结局，完满是没有的。

清代中后期思想家龚自珍写过一首诗。龚自珍说“未济终焉心缥缈”，说我读到未济的时候结束了六十四卦，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惆怅。“世事翻从缺陷好”，看起来世界上没有完美，任何事物都有所不足，有所不足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状态。“吟到夕阳山外山”，夕阳即将结束，你的旅途也要告一个阶段,但是往远处看,山外还有山，路是没有穷尽的。“谁人能免余情绕”，谁想到这样一种矛盾和困境，心里不是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庄子讲，人都是有一种强烈的求知欲，但是人的生命和智慧是有穷的，而世界的智慧、知识是无穷的，“以无穷求有穷,殆哉!”如果没有这样的一种自觉的认识，盲目地一定要认为自己要无所不知都要掌握的话，你就会永远处于一种自我的烦恼之中。

《金刚经》里有句话，“因无所住而生其心”，这是当初六祖慧能得道时说的话。弘忍大师半夜给他讲《金刚经》,最后讲到“因无所住而生其心”，慧能当下大悟。“因无所住而生其心”，无所住，住就是执着，执着就是你对某一种物境，你把它看死了。有所住，你就不是得到了佛法真谛的人。你无所住,但又不是古井的死水,而是保有一种活泼的状态,就是无所住而生其心。我想这与《周易》的道理是一样的。人不能把一个终结当成一个绝对的东西，而是应该在扭转当中体现生命的真谛。

民国初年北京城四大公子之一的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曾写了这首诗:“绝岭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高层。”意思就是说不要到最高层，最高层不好。“常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这是我作的，但也不完全是我作的，它来源于王安石的两句诗。王安石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做了宰相,大权在握,搞改革雷厉风行，意气风发。这两句诗的意思是什么云层都挡不住我，因为我站得最高，可是最后王安石是是悲剧人生。原因就在于他在权力最高端的时候被很多浮云遮住了眼睛，周边的那些人都是些小人，提供假信息，后来一脚把他踢开掌权。所以我把王安石的这句诗改了，不要相信绝对的权力和绝对的地位，“常畏浮云遮望眼”，假如有绝对的权力的时候各种蒙弊也就随之而来，而且最好也最好不高在最高层，次高的比较好。

4.4和谐看社会

再看关于“和谐看社会”。这也不是我要赶时髦，《周易》确实讲了很多和谐的思想，特别是讲阴阳之间的和谐关系。首先先来讲三羊开泰。三羊开泰与《周易》的卦象有关，是泰卦和否卦的问题，天在上，地在下，这是否卦，否是闭塞不通之意，地在上，天在下，是泰卦，泰卦从下面数，第一爻，阳爻，第二爻，阳爻，第三爻，阳爻，三个阳爻开始了泰卦，就叫三阳开泰，误读之后，变成山羊的羊。为什么天在上地在下他是否，反过来是泰呢？《周易》的解释是从象征来讲的。天是强势，轻清者为天,浊重者为下，如果天在上地在下，天越漂越高，地越沉越深，二者不能沟通。作为一个整体，脱节了不能沟通就是闭塞黑暗。反过来,地是指向于下,天指向于上,二者很好地沟通,这样一种状态是最好。再引申一下，对于一个群体来说，强势的一方不要强势越来越加强，强势的一方要有低姿态，弱势的一方要给他一定的扶持，这样减小庞大的基尼系数，减少这种反差，使得之间有沟通的可能性，这个群体才是一种走向通泰吉利的状态。我们真是想不到三千年前我们祖先会有这样一种想法。我们如果和我们现在的现状联系一下，那就是说我们社会的分化不能太过份，一定要有反向的措施来调整和调济，这才符合一种自然的核心之道。

再举个例子，这不是孤立的。它讲阴阳的和谐，而不是指孤阳或者孤阴,哪个极端者不好,我们来看咸卦，《彖》： 咸者，感也，感是感应，感通，咸卦是这样一个卦象，咸卦的下卦像一个扣着的小碗，这叫艮复碗，艮就是山，山又象征男孩子，长男，台湾的流行歌曲的阿里山的男孩壮如山，山是象征男子，象征阳刚，下面一个卦是兑,代表沼泽，沼泽是水，所以说阿里山的男孩壮如山，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水是沼泽，同时象征少女，那么这个卦的特点，阳刚，长男在下，阴柔，少女在上。与刚才的泰卦，从卦里上有相通之处。

我们看是怎么解释的，很有意思“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而相与”，这个强势的刚在底下，相对弱势的柔在上面，它是可以沟通的，感应的，可以结合到一起，相与，然后进一步“男下女”，因为在那个时候男性肯定是主导，你作为一个主导的男性，作出一个谦恭的姿态。男下女，娶妇吉,你要是办喜事,这是非常好的卦象。如果很强横、傲慢,女孩子都被你吓跑了,所以男下女,娶妇吉。但是它又不完全指办婚礼这件事情。它有一种像征的意味。古代解《周易》最有名的一个人王弼,他进一步解释说,“柔上而刚下，感应以相与，夫妇之象莫美乎斯！”所以一个家庭里男女的关系最好是这个卦象里所表现的。都说封建时代，妇女压在十八层，男尊女卑,居然还有这种说法。这也充分体现了中国文化的特点，千万别以为只有异端，只有异端你就没法理解红楼梦里最高权威是贾母，而且大家读得都很自然。所以封建时代里, 男尊女卑,这确实是一个主导、主流的态势,但是也有相同的补充。在性别文化里,表现得最为通达的就是《周易》,《周易》和《老子》之间有一个思想脉络的相通。老子的哲学思想上很大程度带有母系氏族的一种理解,他很看重阴性的、母性的、女性的东西。所以《周易》讲家庭的和谐，讲阴阳的关系，讲强势和弱势的一种辨证的姿态是非常对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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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洪

南开大学“南开讲席教授”，原南开大学常务副校长；现任校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南开大学跨文化交流研究院院长、天津市文联主席；曾兼任教育部中文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教育部学科发展与专业设置专家委员会副主任、教育部文化素质教育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另任加拿大里贾纳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东北师范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等多校兼职教授；担任《文学遗产》、《天津社会科学》等报刊编委，《文学与文化》杂志主编。主要研究范围包括中华传统文化、中国古典文学、中国文学批评史、中国古代小说理论、明清小说、文学与宗教等诸多方面，著作主要有《结缘：文学与宗教》、《中国小说理论史》、《金圣叹传》、《六大名著导读》、《佛教与中国古典文学》、《李贽》、《漫说水浒》、《画龙点睛》、《浅俗之下的厚重》、《沧海蠡得》、《中国古代小说艺术论发微》、《雪鸿閒辑》、《周易中的人生智慧》、《四大奇书话题》、《中国小说通史》、《中国文学史》、《中国古典文论读本》、《大学语文》、《诸子百家精编》、《古典诗词名句鉴赏》等。学术论文主要有《从“林下”进入文本深处——的互文解读》、《〈红楼梦〉因果框架简析》、《论〈红楼梦〉疯僧跛道的文化意蕴》 、《〈红楼梦〉脂批“囫囵语”说的理论意义》 、《与》《〈西游记〉与全真之缘》、《从孙悟空的名号看 “全真化”环节》、《宗教文字与〈西游记〉的版本演变》、《牛魔王佛门渊源考论》等数十篇。曾获国家级教学名师奖、国家级教学成果一、二等奖、宝钢奖、国务院授衔专家等荣誉，入选首批“国家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论著获国家及天津市社科成果奖多次。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