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艾月 中国青年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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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1年第11期

@文/艾月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越来越多媒体账号开始“慢直播”了。所谓“慢直播”，不同于有主持人、主播讲解的直播形式，是没有任何编辑、音乐等干扰，画面全程同步传播实时场景的直播形式，比如消防队直播消防员小哥哥睡午觉、人民日报直播搜救犬小奶狗的一天等等。如此原汁原味的直播节奏十分缓慢，从而被称为“慢直播”。

“慢直播”其实由来已久，但在国内破圈引发众多关注，还是去年1月媒体直播的武汉雷神山医院建设全景。全国人民围观直播，做起了“云监工”，超3000万人在线观看，挖掘机“小蓝”“小红”也有了粉丝，还上了热搜。

其实，“慢直播”的理念最早可追溯至美国波普艺术家安迪·沃霍尔于1963年拍摄的一部慢节奏电影《沉睡》，全片共花费5小时20分钟，记录了诗人约翰·乔尔诺睡觉的全过程。

随后，将“慢直播”理念发扬光大的要数挪威。2009年，挪威广播公司记录了一列火车从首都奥斯陆开往卑尔根的全过程，长达7小时。开播的5小时内，挪威超1/5的人口观看了这场直播。

此后，挪威广播公司又制作了大量“慢直播”节目，譬如《挪威柴火之夜》，内容是一堆柴火如何从点燃到熄灭，听起来如此“无聊”的内容，竟然创下20%的收视率。甚至之后，该公司又制作了直播织毛衣的节目......

回到国内，较早推出“慢直播”节目的账号，有我们非常熟知的IPANDA熊猫频道，它是央视网与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合作推出的，一天24小时直播大熊猫的实景生活。后来，随着雷神山“云监工”爆火，如今在抖音、快手等视频平台，不断涌现出大量“慢直播”内容。

有直播城市某个著名景点的，有消防部门集训生活的，有加油站整日经营实况的，有餐厅后厨制菜全过程的，甚至有快递点24小时的快递分拣过程......

出人意料的是，这些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直接搬运的生活和工作的点点滴滴，网友竟然十分买单。背后的原因，可不是“太闲了”这么简单。

现代人的心灵疗愈

我们习惯了空闲时刷一刷几十秒的短视频，相比精心策划后节奏起伏抓人眼球的内容，“慢直播”不经任何处理自然显得有些“无聊”。但稍稍关注“慢直播”下面的留言就会发现，这种“无聊”竟然有些“令人上头”。

当代人的生活总是充斥着各种“加速度”，无论是工作上的“996”还是生活上的鸡毛蒜皮，生活整体上是成“倍速”进行的，似乎每时每刻都是有目的、有功用的。如老子所说，“五色令人目盲”，网络社会为日常生活带来的是极大的信息超载，长期接收、处理大量超出个人认知负荷的信息，会逐渐消耗人的专注力，从而一定程度上造成慢性压力。

当现代人感到生活节奏“缺氧”时，就会幻想逃离“北上广”，追寻“诗和远方”，远离让人喘不过气的现代生活，于是，一些帮助人们情绪舒缓的身心疗愈项目逐渐流行。瑜伽、冥想、画画等都可以说是紧张生活中小小的阻断剂，我们可以在几小时中，找到一块小憩的精神家园。“慢直播”在某种程度上发挥着诸如此类的效果。

想象一下，你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后，回到家里，静静地、慢悠悠地观看两个月大的小搜救犬怎么训练和吃饭，或者是几只大熊猫悠闲地坐在一起吃竹子和南瓜，虽然身处一间小小的卧室，但也能从“2倍速”的生活中短暂地脱离出来，换成“0.5倍速”，一切慢了下来，身心好像都不那么紧张，变得松弛了。

“慢直播”全程画面舒缓，现实怎么发展，它就怎么出现在你面前。整个直播过程，全部依靠自我主动摄取信息，没有主播的解说，也没有漏看几秒就跟不上的特定剧情，人的大脑不必接受过多的外界刺激，只需要放空自我，放慢节奏，沉浸在类似发呆的轻松气氛中。

有网友形容“慢直播”是一种“看得见的白噪音”。当人们每天为柴米油盐奔波于快节奏的日常事务时，“慢直播”开辟了一个空间，在这里，能够获得短暂的心理治愈。据统计，“慢直播”的观看高峰大多是午夜时分，人们在这个时间点随着它放松自我，感到极大的心理安慰，这也应该是“慢直播”走红的某种心理动因。

社交陪伴，纾解“孤独感”

如果“慢直播”只是因为缓慢的节奏和轻松的调性让人迷恋，也不足以解释其走红的全部原因。毕竟，这种类瑜伽体验可以通过观看一部慢节奏的纪录片实现。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慢直播”中的聊天弹幕具备电影无法实现的实时社交功能。

人们喜欢看直播，特别是直播电商大行其道，与直播提供的实时交互密不可分。网友只要进入直播间，可以发表评论，与主播连麦互动，也可以与其他网友交流，彼此产生微弱但有趣的连接。这是一种“社恐”患者也能接受的社交方式，极大满足了现代人在“原子化时代”对社交联系的基本需求。

“慢直播”同样可以提供丰富的社交功能。在雷神山全景“慢直播”中，几千万人云监工，在线弹幕评论，互相给挖掘机取昵称，陌生人在同一处时空中分享同一个有趣之处，不失为一种令人感到愉悦的网络社交方式。

作为一种不同于其他社交媒体的载体，“慢直播”类似于同人社区，汇聚的是有相同爱好的网友。观看“慢直播”的网友可能有相通的情感体验与生活经历，对何为理想生活或许也有比较接近的诠释。

如此，“慢直播”很少会出现网友引战、互喷等负面社交情绪，更多的是大家一起静静观看直播，佛系地发表评论，进行互动。与其形容其是一种君子式的淡如水社交，不如说是另一种轻量无负担的情感陪伴。

譬如在新华社关于升旗的“慢直播”中，网友同时虚拟在场，“太震撼了”“这辈子一定要去天安门看一次升国旗”，大家在弹幕中，共同实现了一场小小的情怀升华与共鸣。而一些媒体制造的“慢直播”策划让网友互相问候、互道晚安，如此增强虚拟交往中契合意识的同时，也极大缓解了“空巢青年”的孤独感。

特别是疫情冲击下，人与人的关系被重塑，居家隔离让人交往不便，情感关系被物理意义上被动隔绝和疏远，如此形势下，人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感到孤独。在线下交往不便的情况下，大家通过观看远方的、脱离日常生活的、丰富主题的慢直播，反而能得到一种体验弥补和情感补偿。

譬如被媒体报道的英国女学生Merve，疫情期间，她“慢直播”了自己的学习与生活，引发百万人次围观，并得到网友大量好评。许多陌生人留言感谢Merve，感谢她在疫情期间提供了人们渴求的“陪伴”，缓解了他们的孤独感。

当然，随着大量“慢直播”的涌现，观众对这种直播形式也必定会出现新的要求。简单地支个摄像头，慢悠悠地全程直播，未必能一直持续满足人们不断变化的心理诉求。

也许，在“慢直播”的形式基础上，在不改变“慢直播”本质和功能的情况下，稍做主题策划、场景筛选等艺术加工，制作更高质量的“慢直播”，也许会成为未来更好的发展趋势。

监制：皮钧

终审：蔺玉红

审校：陈敏 刘晓 刘博文

原标题：《“慢直播”：现代人的心理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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