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家是否好奇过， 俄国文学中为什么会大量夹带法语词汇和表达呢？bon enfant、bel esprit、parti pris这些在法专生看来也未必c’est du gâteau（小菜一碟）的表述，莫非纯粹是托尔斯泰这些大文豪在炫技？

il n’en est rien ! （事实显然不是这样！）这些作家既然被我们称作批判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他们的小说自然是在尽力描绘俄国的社会现实。

事实上， 俄国上流社会在十八至十九世纪都以讲法语为傲，俄国贵族甚至形成了自己封闭的社会小圈子（la société aristocratique russe devient fermée et se qualifie d’un caractère de ca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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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让我们一起看看 法语在俄国的奇幻历程吧～ （文末还有法语表述测试题，看看你能答对几道？

）

01

贵族圈子的语言

俄国王公贵族很早就有了学习一门外语的需求。

早在彼得大帝下令在圣彼得堡郊区的彼得霍夫修建首座“隐居之所” （ermitage，最初被俄罗斯沙皇和女皇用以指代自己居处）时，这些建筑就配备了专门用于运送菜肴的升降机系统。

这样，仆人就可以专心在楼下准备晚宴，贵族则可以在楼上尽情交谈，不必担心饶舌的仆人将主人的秘密弄得满城皆知。

不过物理上的隔绝终究不是办法， 一门加密语言的需求于是应运而生。

那么， 为什么是法语而非德语或英语呢？这就离不开法语自身的发展及其地位的确立了。

1539年，法国正式将法语定为官方语言；一个世纪后的1635年，负责研究法国语言的 法兰西学术院（Académie française）成立，法语语法规则逐步确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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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条约》这份重要的国际文件签订，法语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尽管拉丁语仍在科学领域占据着基准语言（langue de référence）的地位， 但在国际关系领域，法语已经取而代之。

02

法语教师的涌入

自17世纪中叶起， 俄国外交官和科学家逐渐开始学习法语。

在18世纪的沙皇俄国，只有最富裕的贵族才能负担子女出国学习的费用，稍低级别的贵族则往往 邀请法国人来到自己的庄园，担任孩子的家庭教师。

值得指出的是，贵族阶级的子女不分性别都会接受音乐、舞蹈、骑马和社交礼节相关的课程。此外，男孩还会练习击剑，女孩则多学习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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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初的法语教师往往是些 轻罪犯和畏罪潜逃的法国人，很少接受过他们宣称受过的良好教育。

不少轶事正与此相关。1770年，法国派赴俄国的一位特使惊奇地发现他 过去的马车夫竟成了圣彼得堡的法语教师！

最离奇的是，有名法国逃犯曾被打上过鸢尾花烙印（marqué au fer de la fleur de lys），但却借此假扮成波旁家族的王子混迹于俄国贵族社会之中，若不是有见识渊博的俄国人撞见，差点就娶了俄国贵族家的小姐！

旧制度时期，受到烙刑的罪犯肩膀上会被烙上鸢尾花印（波旁王朝的象征）。1724年后，烙印改为代表罪行的字母：“V”代表小偷（voleur），“M”代表屡次行乞（mendiants récidivistes），“GAL”则代表苦役犯（galérien）。图为复辟时期Françoise Liberté因谋反罪被施以烙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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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不少受过良好教育的法国贵族逃离了法国，受到了仍为君主专制的沙皇俄国的热烈欢迎。

法语的流行同时促成了尊崇法国文化的氛围， 俄国贵族往往倾向于遵从法式行为规范。此外，当时俄国贵族书架上有 70%的书作都以法语写成或者是法语译本。

莎士比亚、司各特、拜伦、海涅等作家的作品， 俄国人往往是通过法语译本阅读的。英文原著要等到19世纪时才逐渐进入俄国贵族的书架。

03

法国语言的盛行

待到19世纪，俄国贵族已能非常娴熟地使用法语进行交谈，许多人的法语说得比俄语更加流利，甚至有不少人是以法语而非俄语作为母语的！

传闻称莫斯科军事将领德米特里·戈利岑有次大发雷霆，他的下属尽管惊惧不已，却难以掩饰他们的笑——戈利岑使用的都是最难听的俄语粗话， 但他的咒骂却有着浓重的法语口音。法语在俄国贵族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德米特里·戈利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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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社会现象自然会反映在文学作品之中。普希金的长篇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就明白无误地指出，“表达思想时用祖国语言／对于她还有一定的困难——正因此她用的是法国话……”“难道外国话在她们嘴边／不是已变成自己的语言？”

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智量译

第三章第二十六节

早就预见到这件事难办：

为挽回祖国荣誉的缘故，

我毫无疑问，也理所当然，

要翻译达吉雅娜的情书。

她的俄语学得实在不好，

她不读我们的杂志书报，

表达思想时用祖国语言

对于她还有一定的困难——

正因此她用的是法国话……

该怎么办呢！我再说一声，

直到如今女士们的爱情

还都不能够用俄语表达，

到如今我们骄傲的语言，

还不惯写散文体的信函。

第三章第二十七节

有人想强迫我们的闺秀

读俄语，我知道，可怕至极！

我真难以想象，一本《良友》

怎能出现在她们的手里！

诗人朋友们，请你们作证，

你们为了奉上自己的心

难道不也曾一时间冒失，

偷偷地书写过一些情诗，

去献给这些可爱的娇娃？

难道不是这些美人俄语

全都使用得非常之吃力，

都那么可爱地歪曲了它。

难道外国话在她们嘴边

不是已变成自己的语言？

04

Essayez !

值得指出的是，俄国贵族使用的法语语级确实 比较典雅，外加法语不少固定搭配容易让人望文生义，因此这些法语表述往往成了译介俄国文学的小小难点。 （如今译介法语作品时，很难不会在书中碰到英语、德语或其他语种的单词或表达，这提醒我们要尽量拓宽知识面，多与其他学习语种的朋友进行交流。）

小编摘录了 俄国文学作品中容易译错的几则法语表述，看看你知道几个？

01

他［伊凡·伊里奇］虽然年轻放荡，但处理公务却异常审慎，甚至可以说是铁面无私；在社交场中，他活泼风趣而又和蔼有礼，正像他的上司和上司太太——他是他们家的常客——称赞他的那样，是个 bon enfant。

——托尔斯泰《伊凡·伊里奇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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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和气，性情随和

02

“那又怎样？那又怎样呢？”斯维德里盖洛夫坦率地笑着说：“要知道，这是所谓 bonne guerre，兵不厌诈，耍这样的花招是可以的嘛！……不过您还是打断了我；不管怎么着，我要再说一遍：要不是发生了花园里的那档子事，什么不愉快的事都不会有。玛尔法·彼特罗芙娜……”

——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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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合理，符合公道

03

“您总爱开玩笑，”帕维尔·彼得洛维奇回答说，“我不否认我们的决斗不同寻常，但是我认为有责任预先告诉您，我是要认真决斗的。 À bon entendeur, salut !”

——屠格涅夫《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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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聪明人不用多说！

（谁听不进去谁倒霉！）

04

他［涅赫柳多夫］怀着厌恶的心情想起了她的漂亮的肩膀和胳膊。还有这个劣迹斑斑、残酷无情、粗鲁无礼、像野兽一样的父亲和 bel esprit的声名可疑的母亲。所有这一切都是令人厌恶的，同时又是可耻的。可耻而又可恶，可恶而又可耻。

——托尔斯泰《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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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聪明

你还知道俄国文学中的哪些法语表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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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Yann L. G.

审编： 沐橙园，Isaure

参考链接：

https://arlap.hypotheses.org/3951

https://fr.rbth.com/%C3%A9ducation/84831-empire-russe-langue-francais

https://www.retronews.fr/justice/echo-de-presse/2018/07/19/la-fletrissure-ou-quand-les-criminels-francais-etaient-marques-au

注：文章系法语人专稿。未经授权，谢绝转载。如需转载，请查看“法语人”公众号（ID:fayuren123）菜单栏的转载须知。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