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部武侠小说都有暗器，武侠小说中如果没有了暗器，只是明刀明枪、拳掌相搏，显然会失色不少。在文学的观念中，暗器一定是又细又小的东西，始终没有登上大雅之堂。但暗器却又是重要的武器。

在古代典籍中，唐顺之（1507-1560）最早提出“暗器”这一概念。然而暗器的具体含义是什么？3月18日，中华文明国际研究中心、中文系联合举办了一场有趣的讲座《话说武侠小说中的暗器》，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林保淳教授，中文系李楠教授、张怡微副教授、陈特博士，上海大学中文系石娟教授共同探讨中国武侠小说中暗器的描写。

暗器含义非常丰富

武侠小说离不开武功，也离不开武器。“武”字代表了中国的诸多冷兵器，每种兵器都有不同的施展手法，这就是所谓的招式，武侠故事的发展和它们紧密相连。

作为当下较有名且成就较高的武侠小说研究者，林保淳首先指出，暗器的含义非常丰富。暗器在武侠小说中经常被使用，但并未被列入十八般武器，而是奇门兵阵之一。暗器给人的印象是小巧、细微，肉眼难以察觉，通常在对手不注意的情况下使用。由于其形制较小，因此暗器要达到伤害对方的目的，通常需要淬毒。武侠小说中出现的暗器种类非常多。古龙曾经提到有360种，实际上，古龙往往泛泛而论，武侠小说的暗器也并非正好360种。对一般读者来说，金钱镖、梅花针、铁蒺藜、袖剑弹丸等形制较小的暗器广为人知。

虽然在字面上，“暗”有微小、难以察觉的意思，但是，揆诸史籍，暗器最初的主要意义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

武侠小说离不开暗器

几乎所有的武侠小说家都会在他写的小说中带上几笔暗器。其种类五花八门，几乎只要能想象得出来的都可以派上用场。大抵在江湖中以“八臂”“千手”“千臂”“神针”为绰号的人，都是暗器名家，“满天花雨”“倒洒金钱”“天女散花”“流星追月”则是最常见用来形容暗器施展的手法。

林保淳说，小说不同于历史现实，在武侠小说中暗器通常与毒药紧密关联，比如古龙爱写的“唐门”就以“暗器、毒药”令人闻之色变。也正由于其“暗”，通常都不是光明磊落的侠客应该使用的，所以在小说中擅用暗器的以反派角色居多，但女性也喜欢用。正道侠士即使不得已而用之，一则绝不能涂抹毒药，二则在发出暗器之前，必须先用“打”、“照打”招呼一声，以表示光明正大的态度。

但武侠小说中关于暗器描写，常常违背物理学常识，快狠准不说，还可以先慢后快、左右回旋，甚至可以在碰撞之后，巧妙地分击目标物，令人防不胜防。

张怡微在讨论时提到，要厘清“暗”的涵义，体积大小恐怕不是首要因素。

“血滴子”是暗器之王吗

武侠小说中的暗器当然绝对不止古龙说的360余种，但真正流传至今犹广为人所知的暗器，无疑就是“血滴子”了。Discovery曾介绍中国的10大“致命武器”，就将“血滴子”排在第一位。林保淳认为这多半是来自武侠电影中的片段，虽不足为凭但竟能使老外都注意到，也算是名闻遐迩、声蜚国际。

林保淳指出“血滴子”的原型，不过是个牛皮囊袋口装有类似剪刀的利器，袋口有柄，可以绞剪，在使用时是采趁人不备的方式，从后面偷袭，以囊就首，干净利落。此传说在后来的作家不断发挥想象力加以渲染下，雍正、血滴子、年羹尧、云中燕，乃至为后人传诵的“江南八侠”，纵横交错，组织成了复杂、多变的关系网，竟成为脍炙人口的一段传奇。其中民国旧派武侠作家王度庐1946年的《新血滴子》启之于前，1955年台湾武侠小说作家成铁吾于《上海日报》发表的《年羹尧新传》，更可视为集其大成之作。

石娟补充道，血滴子虽然是暗器，但也是“世代累积”的结果，直到武侠电影中它的形制才最后确定。

在武侠小说家中，最偏爱摹写暗器的无疑是云中岳，几乎每一部都多多少少有好几位以暗器出名或伤人的名家，男女老少、贤愚不肖，应有尽有，而且，书中主角不是自己精擅各种不同的暗器手法，就是动辄为敌人的暗器所暗算，以此让情节起伏生变，带动整个故事的发展。与其他武侠作家最大的不同在于，云中岳坚持“器为人用”，暗器本身没有好坏、善恶的区别，是看“人”以怎样的目的去使用它。云中岳小说中没有“唐门”，但暗器、毒药却是五花八门，令人眼花撩乱，可惜也正是因过于繁多，反而蜕转成寻常武器，人人都能来上一手，以至于读者甚至很难像金庸、古龙一般，能说出什么较令人醒豁的暗器名目。

武侠小说的世界都是模拟古代社会而构筑的。李楠说，整个文学的想象世界与金庸时代的武侠小说已经完全不同，但思考武侠小说的历史脉络，会发现它们在中国传统文化或者思想体系中独有其文学价值。

暗器与当代世界

自从美国设计家柯特在1835年研制出第一种量产的转轮手枪后，暗器就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今人也只能在武侠小说中依稀想象其威力。但暗器在广泛的意义上没有消失，在当今的世界，常常会发生突然的武装袭击，倒是传承了暗器“出其不意”的本质。

陈特说，小说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与当今世界不可能完全相同。小说世界虽然由作者的心灵经由语言文字塑造出来，但是作者的心灵从来不是凭空而来，他生活在历史世界之中。林保淳教授的讲座，由“微而显”的讨论入手，不断循环在历史与小说之间，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小说的世界。

本次讲座是中华文明国际研究中心系列“讲谈会”之一，复旦大学中华文明国际研究中心为不同年资、学科背景的学者提供一个开放的平台，围绕若干富有趣味的问题展开讲演与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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