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的八卦一句话概括就是：

杨德昌先跟蔡琴结婚。杨德昌提议说，我们应该保持柏拉图式的交流，通俗地说就是无性婚姻。蔡琴答应了。然后杨德昌出轨、离婚，跟彭铠立生了两个孩子，并且称跟彭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俩人离婚是1995年的事。那时候互联网还很不发达，但是这段“三人行”公案还是在网上被翻出来了，是在2007年杨德昌去世的时候。

2007年大众的情感价值观跟现在还是很不一样的，这事就是最鲜明的例子。杨德昌去世后，蔡琴跟彭铠立分别发表了回忆性文字。

这是彭铠立写的——

杨德昌导演已于6月29日下午1时半于洛杉矶比华利山的家中辞世。

2000年5月最后一部作品《一一》于戛纳获大奖之后，杨导演即被诊断出零期之大肠癌。7月旋即决定开刀，9月儿子出世。

……

2007年癌细胞激进至脑，三次开脑手术之后，癌细胞仍由骨头宽阔蔓延。每日作息苦痛不辍之下仍随时执笔购思新片《小朋友》的分镜与草稿。

6月初与张毅导演、杨惠珊小姐于洛杉矶家中落实电影大纲。即刻高能量地天天工作，电传草图。

6月25日开始略显昏迷，仍紧握铅笔画簿，呈现的画已出现超现实的影像如众人抢搭火车之景。

6月29日下午1时半于比华利山家中，于妻子相伴之下，安宁辞世。

杨德昌导演已于6月29日下午1时半于洛杉矶比华利山的家中辞世。

2000年5月最后一部作品《一一》于戛纳获大奖之后，杨导演即被诊断出零期之大肠癌。7月旋即决定开刀，9月儿子出世。

……

2007年癌细胞激进至脑，三次开脑手术之后，癌细胞仍由骨头宽阔蔓延。每日作息苦痛不辍之下仍随时执笔购思新片《小朋友》的分镜与草稿。

6月初与张毅导演、杨惠珊小姐于洛杉矶家中落实电影大纲。即刻高能量地天天工作，电传草图。

6月25日开始略显昏迷，仍紧握铅笔画簿，呈现的画已出现超现实的影像如众人抢搭火车之景。

6月29日下午1时半于比华利山家中，于妻子相伴之下，安宁辞世。

另外一篇是蔡琴写的。

07.7.1星期天，电视播了一整天，我也看了一整天；杨德昌就这么走了……

回想当初，从我确知彭铠立和他的恋情，到决定当机立断成全他们，再到办完离婚手续，甚至到今天他去世，我的每一阶段似乎都得摊在镜头下。

而今天，我怎么告诉外头，我都还来不及感受呢？

细数他一生共完成了八部电影，在我们生命联集的十年中，我竟见证了一半……

作为一个曾经的伴侣，我们一起年轻过、奋斗过。

作为一个女人，他给我的寂寞多过甜蜜。

作为一个观众，我们痛失一个锐利的纪录者。

时间会给他所有的作品一个公道，他的付出不会寂寞！

至于我们所有过往的点滴，我自己品尝，就当作我活着时永远的秘密，随着他的逝去与世长辞。

07.7.1星期天，电视播了一整天，我也看了一整天；杨德昌就这么走了……

回想当初，从我确知彭铠立和他的恋情，到决定当机立断成全他们，再到办完离婚手续，甚至到今天他去世，我的每一阶段似乎都得摊在镜头下。

而今天，我怎么告诉外头，我都还来不及感受呢？

细数他一生共完成了八部电影，在我们生命联集的十年中，我竟见证了一半……

作为一个曾经的伴侣，我们一起年轻过、奋斗过。

作为一个女人，他给我的寂寞多过甜蜜。

作为一个观众，我们痛失一个锐利的纪录者。

时间会给他所有的作品一个公道，他的付出不会寂寞！

至于我们所有过往的点滴，我自己品尝，就当作我活着时永远的秘密，随着他的逝去与世长辞。

当时网友/杂志专栏作者的态度在现在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当时言论都是说，彭铠立冷静、克制，呈现的是一个勤奋的热爱电影的导演形象，而蔡琴的文字凌乱、没什么重点，人都去世了还要念念不忘“我确知彭铠立和他的恋情，决定当机立断成全他们”的旧账，很多人都说前者才配得上才华横溢的电影导演，而后者，到底是一个恶俗的流行歌手。

再加上彭铠立当时年轻，美貌，戛纳跟杨德昌一起露面的照片，真的称得上“郎才女貌”。所以好多人说，“我要是杨，我也选彭铠立”。

02/

蔡琴跟杨德昌的婚姻，确实一开始就“不大对”。

据蔡琴的好友蔡琼琼回忆（此处用的是韩松落老师《蔡琴：我有一段情》里的说法），恋爱了一段时间之后，蔡琴认为，他们的关系，需要以某种形态确定下来。那天，蔡琼琼陪着蔡琴从驻唱的地方回到蔡琴的家里：

“蔡琴跟我说她受不了，已经给杨德昌发了最后通牒，如果这男人还不给她个明确定位，她大约就要走掉了她怕得要死。她在去餐厅前跟杨德昌说，等他想清楚，叫他留话在她的答录机里。”

答录机里是有消息的，但蔡琴不敢去听，甚至打算将留言删掉，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杨德昌打来电话，要蔡琴去听留言：

“这时我们才去动答录机。按了 play之后，毫无声响。那静默至少也有一分钟之久。之后，是一声长长的，长长的叹息。然后，那个必须下决定的男人说了话： 你叫我怎么说呢？ 这就是杨德昌的全部答复。”

“蔡琴跟我说她受不了，已经给杨德昌发了最后通牒，如果这男人还不给她个明确定位，她大约就要走掉了她怕得要死。她在去餐厅前跟杨德昌说，等他想清楚，叫他留话在她的答录机里。”

答录机里是有消息的，但蔡琴不敢去听，甚至打算将留言删掉，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杨德昌打来电话，要蔡琴去听留言：

“这时我们才去动答录机。按了 play之后，毫无声响。那静默至少也有一分钟之久。之后，是一声长长的，长长的叹息。然后，那个必须下决定的男人说了话： 你叫我怎么说呢？ 这就是杨德昌的全部答复。”

这几乎是一个否定的答复了。可是蔡琴并没有真的离开他，相反，她去他家找他了。

她去找他，等于是她对收到的答案不满意，去索要第二个答案。

杨德昌的新答案可能更热烈一些吧，总之，他们俩结婚了。

但是杨德昌提出说，我们要以事业为重，让我们开启柏拉图式交流吧。

03/

普遍共识是杨德昌真的不喜欢蔡琴。所以一个绕不开的问题是，你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

一个走红的女明星，要求跟你确认关系，虚荣心就会让给你很难拒绝。况且文艺片导演经济状况并不太好，而蔡琴是当红歌手，裹挟名利而来。她对他全情投入全力支持，杨德昌一生八部电影，四部有她参与，她客串当过演员，也当过美术指导……女明星跟导演的结合并不罕见，但多得是女明星希望仰赖导演拿好角色拿奖提升逼格，全盛时代的女明星客串老公的电影，那就真的叫“帮扶”。

蔡琴跟杨德昌

她当然够格当他老婆。

杨德昌应该也没有“不喜欢”她。据说他俩第一次交集是在录音室，他在外头听她唱歌，觉得她声音很性感。

但两人真的又是两类人，杨德昌是文艺男导演，他拍的电影我都是在大学电影鉴赏课上第一次看，蔡琴是热爱文艺的女明星，热爱是有个限度的，不妨碍她努力跟现实世界搞好关系，也不妨碍一个人要名要利。而前者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他整个思维模式、行为方式都是文艺的。

举个例子，杨德昌跟彭铠立结婚后，住的是loft的房子，楼上是住家，楼下就是工作室，他们的生活跟主创团队几乎就是很密切地在一起。彭铠立自己回忆说，拍《一一》的时候，电影里女性角色的衣服都是她的。这样看，杨德昌是真的不那么在乎一些物质层面的东西。

说句题外话，《一一》真是好电影

再举个例子，蔡琴离婚以后得了良性肿瘤，复出的演唱会是，蔡琴说，“该离的婚，离了；该开的刀，开了；该减的肥，减了；该穿的新衣服，穿了。”这段话听起来很励志，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点如今微商文案的感觉，太励志太正能量了，像是知音或者读者杂志上的话，真的跟飘忽的文艺片导演不搭。

所以我理解他对她的“喜欢不起来”……

你有没有碰到过一种人，就是你肯定他在现实名利层面的地位/价值，但是你就是没那么看得上他/她。你认可他的价值，但那种价值，不是你最看重的那一类。

就比如一个文艺女青年看企业家，她也承认他在商业上很成功，但是她还是觉得，拍电影的比搞企业的了不起。可能他送她跑车，她还是会心里嫌弃说，可是他不看红楼梦哎。

我觉得杨德昌对蔡琴就是这种态度。“她挺好的，但她真的不符合我的审美取向。”

蔡琴跟杨德昌

04/

我真的很爱八卦，以及我觉得那种跨越时间的八卦，更有分量。

2007年的时候，所有人对彭铠立都少有道德指责，以赞美为主，我记得黄佟佟说她是现实版的亦舒女郎。家世好，美国英格兰音乐学院的钢琴演奏硕士。格调满分。摘一段许舜英对她的采访吧，是她聊时尚的，原文很长，有兴趣的可以去搜。

许：好，接下来要谈一谈你的冰箱，冰箱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彭：冰箱是生活中很重要的物件。其实我很喜欢箱子，好像一打开来，里面就会蕴藏无数的秘密趣味，非常哈利波特……

固定的食物则有President无盐奶油，方块装是做菜用，小包装是吃早餐用。

沛绿雅矿泉水、Contrex、Evian矿泉水、养乐多、优格、一些维他命、三种口味的美国感冒药、头痛药、有机鸡蛋，这些都是放在冰箱侧门。

上层的冷藏柜有Larnaudie鹅肝酱、La Monegasque鯷鱼罐头、Urbani Tartvfi黑覃菇、Olivers＆Co油渍绿橄榄及黑橄榄、Sun-Pride醃渍蕃茄、一些烟熏鸭胸肉片鸭腿。另外是有机蔬菜、香料……

许：好，接下来要谈一谈你的冰箱，冰箱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彭：冰箱是生活中很重要的物件。其实我很喜欢箱子，好像一打开来，里面就会蕴藏无数的秘密趣味，非常哈利波特……

固定的食物则有President无盐奶油，方块装是做菜用，小包装是吃早餐用。

沛绿雅矿泉水、Contrex、Evian矿泉水、养乐多、优格、一些维他命、三种口味的美国感冒药、头痛药、有机鸡蛋，这些都是放在冰箱侧门。

上层的冷藏柜有Larnaudie鹅肝酱、La Monegasque鯷鱼罐头、Urbani Tartvfi黑覃菇、Olivers＆Co油渍绿橄榄及黑橄榄、Sun-Pride醃渍蕃茄、一些烟熏鸭胸肉片鸭腿。另外是有机蔬菜、香料……

我有次看一个楼盘的时候，发现了一句广告语，这个楼盘说自己的客户是“财智阶层”，我觉得这个标签拿给彭铠立用也是合适的。大量堆砌品牌/对品牌如数家珍这个事情，很看人的掌握分寸，彭铠立看起来是掌握得很好的人。

2017年，彭铠立再度露面杨德昌的纪念活动的时候，已经52岁了，她剪短短的头发，很干练，这也是很亦舒的。

但是我作为深度八卦选手，却在她的体面当中，看到了一条很不体面的新闻：

2011年，杨德昌遗孀彭铠立涉嫌诈领薪资，被判赔180万。

具体内容是，2000年，杨德昌与彭铠立共创铠甲娱乐公司，彭铠立担任总经理。任职期间，她指示会计做假资料，以其弟弟、侄子等7人假冒公司员工，诈领薪资1100多万新台币，汇入其母亲开设的公司。2007年彭铠立辞职后，公司清查账册发现此事。本月5日，台北地院判彭铠立赔偿813万新台币。

05/

是不是有种人设崩塌的感觉，嫁给文艺片导演的亦舒女郎涉嫌诈骗。

但彭铠立其实早就展现了她的精明和务实的一面：2001年，杨德昌和彭铠立把事业开拓进了网络领域，经营动画的铠甲娱乐网站于10月24日成立，此举令台湾网络界大为震惊。

人就是那么复杂。彭铠立嫁给杨德昌，此举当然不是为了钱，但不代表她不爱钱。被拿来跟“俗气”的蔡琴对比的彭铠立，也不是真的那么不俗气。

彭铠立

蔡琴也许真的输在她不美，不灵，她的语言体系太知音体了，她说话做事不够有腔调，不符合文艺男导演的审美。

当然杨德昌在这个事情的处理上很糟糕。不爱蔡琴却跟她结婚，离婚后又说“十年婚姻一片空白”。

这个跟艺术家不靠谱没什么关系。好多人下意识说文艺男都是渣，不是的，我觉得会伤到人的不是文艺，而是人性格里那些负面的属性。那些属性不是因为文艺才附着在人的身上的。才华跟鸡贼跟不体面这些不矛盾。

06/

黄佟佟以前写蔡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人真的不要嫁给不够爱自己的人。

但是这世界上多得是受虐狂，他们就是喜欢那些不够爱自己的人。

而且是被杨德昌虐，杨德昌是一定会在电影史上留名字的人，蔡琴对杨德昌是求而不得，但她至少接近过电影界传奇，她的十年也是杨德昌的十年。这段感情确实失败了，但你说蔡琴亏了吧……退回到1984年，她也许还愿意再亏一次。

也有人得出“千好万好不如长得好”的结论。

左边是蔡琴跟杨德昌；右边是彭铠立和杨

但要我说，我觉得蔡琴在这段三人行关系里，并没有输得那么一塌糊涂。

因为她无论如何有事业。电影史上一定会留下杨德昌的名字，可是蔡琴，也是跨越好几个时代的民歌天后。

她的身份不只是杨德昌前妻。

而彭铠立的标签只是杨德昌的遗孀。

蔡琴确实没有彭铠立美，在这段关系里姿态也没有很好看——一开始跟杨德昌的婚姻里就处于弱势，后来又是怨妇腔的前妻，杨德昌都去世了，她还要说“他给我的寂寞比甜蜜多”，她的价值观也不够时髦，杨德昌说十年婚姻一片空白，蔡琴说，不是空白，我付出了我的全部。

但是八卦会过去的。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彭铠立如果会被人提起，只可能是说到杨德昌的时候，而蔡琴——

这么说吧，我那天是听到她唱的一首歌，觉得很美，叫《给电影人的情书》。我当时想，喔，这首歌蔡琴来唱蛮合适的。然后发掘出了这些老八卦。

我觉得可能大家评判女性的时候，太在乎姿态了。太在乎时不时髦，得不得体，是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被爱。但其实细想人作为“人”的个体，最后出产的留下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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