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挖|杜可风:一个被中文迷住的鬼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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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挖|杜可风:一个被中文迷住的鬼佬

2023-05-04 17:44|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谁能不爱杜可风啊?

文 | 不小可

杜可风讲过一个笑话:有一次,他被激动的影迷表白:“我好喜欢你的作品。”他问:“你最喜欢哪一部?”影迷:“你说说你拍过哪几部?”

来,这份不完全清单拿好:《海滩的一天》《杀手蝴蝶梦》《阿飞正传》《东邪西毒》《重庆森林》《堕落天使》《春光乍泄》《花样年华》《爱神》《2046》《风月》《红玫瑰与白玫瑰》《暗恋桃花源》《绿茶》《英雄》《中国合伙人》《蓝色骨头》……都是他拍的,下次见到,请直接礼貌报片名。

最近,老杜在上海出了一本书(《漆中之黑》),还办了一个展(“如果没有你”,5月14日结束),展览甚至还有座谈会和签名售书环节,那天的队伍从建国中路一直排到重庆南路,最后准备的书还不够,书不抵粉。

看完《漆中之黑》,觉得相比老杜的丰富经历,本书的记述实属九牛一毛,建议这样的书可以考虑每年出一本

座谈现场,老杜自称是“龙的传人”,全场笑喷,但结果,他好像是认真的——在《漆中之黑》里,他毫不客套地说自己“应该是为中国电影事业做出最多贡献的外国人”。卷尾还郑重其事表示:“只有用中文我才能最恰当地表达出我对世界的感受与看法,感谢中国让我可以自由地展现出不同角度的才华。”

看到展览的大幅海报,我笑了——前几年采访老杜的时候,问过他,最喜欢的女演员是哪位——现在你们都看到啦:

当时他说:谁能不爱张曼玉啊?

“如果没有你”个展上有很多是拼贴画,拍电影筋疲力尽的时候,老杜就喜欢拿起剪刀和照片,做拼贴画是他自我疗愈的方式

二级水手Christopher Doyle

众所周知,杜可风在当摄影师之前,叫Christopher Doyle,是一个水手,有时刷洗甲板,有时粉刷船身,有时帮忙掌舵。有人问他,船靠岸了会去做什么,他说:喝酒,赌博,第三个不能说。

在《漆中之黑》里读到了原因:“大海会将你拥入怀中,大海也会让你丧命,即使你活了下来,其他船员也可能离去。所以水手们大都喜欢酗酒和赌博。”

80%的澳大利亚人都住在海边,Christopher Doyle也不例外,他在悉尼濒海的郊区长大,却觉得自己在故乡如同异乡人,“只有在书里,在酒精里,在床上,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真正属于何方。比起悉尼郊区的这个世界,书中的生活,书中的地方和经历,好像要精彩太多,所以在十八岁那年我登上了一艘货船,前往大海”。

中为Doyle

在船上,他听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句中文,是骂人的粗话,被骂的人气得当场割开了骂人者的脖子。下船后,他踏足的第一片中国土地,是香港尖沙咀,看的第一部中国电影是1975年胡金铨导演、徐枫主演的《忠烈图》——看到兴起时,后座朝他吐了一脑袋的瓜子皮,他马上用自己学到的第一句中文回敬,但对方居然没有反应——原来是听不懂普通话。

尖沙咀弥敦道上满是霓虹招牌,Doyle看不懂上面的中国字,却觉得它们都在煽动他,怂恿他去做点什么,是一种神秘的暗示。“几十部电影拍完以后,谁能想到就是这些霓虹招牌发射出来的光彩,成了我的艺术及审美的源泉和度量。”

霓虹灯里混杂着思想和能量,需求与意图,到了夜晚,一切都会在绚烂鲜艳充满诱惑的色彩和光线中爆炸,这就是霓虹灯。

霓虹灯的色彩,像创造出他们的气体那样,极易挥发。

霓虹灯的形态,则像给他们定型的玻璃那样,妖娆性感。

霓虹灯就像化妆品,夜晚穿戴上它,你就会闪闪发光。

霓虹灯也像一个渴望派对的女孩,但讽刺的是,无论怎样喧闹快乐的夜晚,她也只能独自回家。

霓虹灯比白炽灯更冰冷。

——杜可风

海漂三年之后,他又开始了陆地上的环球旅行——在阿姆斯特丹的背包客旅社打工,在巴黎当司机,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大楼边上的情趣旅馆做案头工作,在以色列的集体农场成为一个修理栅栏和照顾牲畜的牛仔,然后又流落到印度北部,在那里挖井。

他曾经和女朋友一起从荷兰阿姆斯特丹步行去印度,曾经在巴基斯坦的部落里被绑架,曾经在印度边境被误会成政治犯关进监狱,但奇妙的是,老杜好像有一种能力,在哪里都能活成度假村的感觉。

但身处度假村的,也总是异乡人。总是用多种语言与当地人交流不清的老杜有一天终于明白,他需要落地生根,重新开始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像一个孩子一样,在一门新的语言里长大。他想起了弥敦道霓虹灯的召唤,想起了他一无所知却很爱的中国,终于又回到了香港。

“三岁那年,我的爸爸把我扔进了海里(那时他有点喝醉了),他想看看我需要有多长时间来学会游泳,没想到的是,我瞬间就学会了,如鱼得水的在海中复活。直到现在,也只有在水中,我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这一次,我把自己扔进了中文的海洋,我用崭新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用崭新的方式去遨游,是中文打开了我人生中真正的美好世界。”

“杜可风”这个名字,诞生于1979年,是他在香港中文大学学中文的时候,教诗歌与文学的林教授给他起的,杜与Doyle谐音,而可风出自《论语》:“君子之德风”。在《漆中之黑》里,杜可风和Christopher有一段左右互搏式的对话,像是慕容燕和慕容嫣的交流,两个人争论不休,互相竞争,彼此取笑,很有点“杜可疯”的味道。

杜可风喜欢音乐,有很多音乐人朋友。他日后会拍电影,也是因为最初和研究客家民谣的朋友一起去用影像记录客家人的生活和歌谣——这位大名鼎鼎的摄影师,当年也曾是菜鸟,拍出来的影像一片漆黑,音画还不同步。沮丧之下,想去好好学习,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拍电影的人都不认识,唯有自学——他和六个朋友成立了“兰陵剧坊”,靠教英语才买得起胶片。

但你也得承认这个菜鸟真的很有天赋——他参加了当时所有的摄影比赛,不停地得奖——只是一次奖金也拿不到,因为参赛用的是假名。

拍的第一部剧情片,小杜就拿到了金马奖最佳摄影——那是杨德昌的电影《海滩的一天》,邀请小杜进组的时候,全剧组都闹罢工,因为他既不是中国人,也没有经验。但杨德昌和制片人张艾嘉宁可给小杜配一个全职摄影师随身指导,都要留下这个没有经验的新人——大约一周后,那位摄影师就完全放心地跑去钓鱼,把片场留给了小杜。

《海滩的一天》

“第一部电影就得了金马奖最佳摄影奖,那种感觉就像犯了一个合法的罪一样。”后来的电影生涯里,他又拿了无数台湾金马奖、香港金像奖、威尼斯金奥塞拉奖、戛纳ExcelLens摄影成就奖……

把时间浪费在女孩和书本上,周游世界做一些没意义的零工,和各种各样的人厮混,等到拍了电影他才终于明白:“如果我没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那些地方和那些人身上,我就拍不了我所拍的电影。整个旅途中我学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不能学着如何生活,你要在生活中体会生活。”

拍电影也像是他的又一次流浪,精神流浪:“我拍的那些电影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他们是我游荡之路上的又一个脚步,是这无尽段落中的又一句话。”

王家卫的铁三角杜可风

杜可风曾说:“我只跟我喜欢的人拍电影,90%的合作对象先是朋友。”杨德昌、崔健、菲利普·诺伊斯、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都是如此,唯独他的铁三角王家卫是个例外——王家卫是经由铁三角的第三条边张叔平介绍认识的。

很多演员都会说,和王家卫合作是真正“开窍”了。杜可风也有同感——《阿飞正传》是两人的第一次合作,有一次连拍50条都没过,全剧组都累得人仰马翻的时候,杜可风突然开窍了:“我明白自己太钻牛角尖了,由于缺乏经验,我做事时常常多思多虑,矫枉过正,在技术方面我的一些选择太过复杂和专业。从那天起,我感觉到我的过程必须越简单越好,最重要的其实是场景里所蕴含的能量。”

王家卫把一张纸递给了我。

“这场戏就是这样了。”他说。

“只不过是一张纸,而且没有对话,难道没人说话吗?”我提出异议。

“你放心,他们会说话的。”

“说什么?什么时候说呢?”我追问道。

“当他们自己想说的时候。”

——杜可风

《阿飞正传》NG46次的一场戏

他悟了,“对王家卫来说,电影是在拍摄的过程中诞生的”。他也接受了王家卫式的“虐待”:“鬼佬,非常好,再来一条。”重要的不是技术,是in the mood of making movie(在电影的情绪中)。

“奥森·威尔斯说过,摄像机后面应该是一双诗人的眼睛,只有这样才能拍出好的作品。”杜可风写道,“光线就像是一词,一句,最终写成一首诗。”

老杜自己也很有诗性,周身都流淌着浪漫随性温柔良夜的气质,中国文人的诗酒传统好像也被他继承——江湖传言,在武康路你随时能抓到一个喝醉酒的杜可风。因此当我看到《漆中之黑》里出现“走出舒适区”“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样的句子时,还是相当的意外。或许是天才滤镜太强,我们一直以来都忽视了老杜的勤奋和努力吧。其实他努力起来,倒不像是喝醉酒的诗仙,而更像和他同姓的那位诗圣了。

要不是写了书,也许我们就不知道,被王家卫困在阿根廷好几个月的最初是杜可风——他们走遍了整个阿根廷去探景,“最终电影中三成的场景却都发生在一个肮脏的旅馆房间里”。

《春光乍泄》里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伊瓜苏瀑布画面,也是杜可风拍过最难忘的镜头——他吊在直升机上,半个身体悬空,脸朝下,唯一保命的只有腰间一根绳。由于瀑布高流速带来的巨大吸力,直升机只能悬停在距离瀑布一公里的高处,“我和死亡只差这一公里了”。“我们不想拍得像封底明信片那样,而是想要拍出一种抽象的美,一种对瀑布能量的赞美。”漫无边际的水汽氤氲上来,覆盖了梁朝伟的脸,那一刻,他的孤独和迷茫,尽在不言中。

《春光乍泄》

看起来自由散漫的杜可风,其实在剧组里是像制片人一样,什么都上心,什么都要管。他会跟服装设计师和田惠美讨论,怎么打灯能拍出布料的质感;会准备很多双不同高度的高跟鞋,方便给不同身高的演员打出最好看的光;他关心天气,关心演员的情绪,甚至连剧组的狗都要关心——“尤其是狗,你要知道它什么时候已经很累了,千万不要再盯它,不然会咬你。”

他还有一套“混沌理论”:“很多导演认为,在压力之下人们会更强烈地宣泄感情,但我不同意……我觉得,我们应该扮演这样一种角色,鼓励他人,传递正能量,给他人带去信任和关怀……我觉得一个人应该充满信心,即使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要走向何处,你也要让别人相信,只要你们一起努力就会抵达更好的地方。”

当演员被某些导演虐得不行的时候,老杜就像是他们的安慰剂一样,用镜头与他们谈恋爱。他说:我对他们都是“pure的爱”。“张国荣,梁朝伟,小田切让,浅野忠信,我多想一直跟你们在一起,你们如此纯粹又如此真实。”

他说:“每次拿到新的电影脚本,每次打开视觉效果和图像的封页,我都感觉自己走进了菜市场……深吸一口气,你就会被那新鲜的气息、无尽的潜能和旺盛的生命力深深吸引。只要你烹饪得当,观众们也总能闻到这样的醇香。”

这样爱电影、爱演员、爱观众的老杜,套用他自己的句式:谁能不爱杜可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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