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以来，中日两国入境政策针锋相对几回合，空气显得有些紧张。1月10日晚间，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发布重磅通知：“自即日起，中国驻日本使领馆暂停审发日本公民赴华普通签证。何时恢复，请候通知。”11日下午，中国国家移民管理局继续发布通知：“自即日起，对韩国、日本公民暂停签发口岸签证，暂停韩国、日本公民来华实行72/144小时过境免签政策。”

对此，日本政府提出严正抗议。东京时间12日凌晨，远在伦敦访问的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继此前外相林芳正和官房长官松野博一之后发布声明，对中方这一举措表示“极为遗憾”，并要求中国政府撤回指示。

电光火石的半个月，中日入境政策到底怎么了？

根据目前中国国内公布的信息，10日起对日本公民停止发放的普通签证指对持普通（因私）护照或其他有效国际旅行证件者的签证，包括中长和短期旅游、留学、商贸活动和家族团聚等。11日的制度，则暂停了日本公民过境中国时144小时内的免签。本报整理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站界定的16种普通签证列出如下，但最终解释应以驻日本使领馆通知为准。

关于本次中国政府发布的重磅消息，1月10日下午，日本媒体已曝出相关信息。“共同通信”称，多名在日旅游从业者透露接到中国有关部门通知，暂停日本公民赴华签证发放业务。

随后，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日本富士电视台记者向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核实这一信息。汪文斌表示，中国优化防疫政策以来，“少数国家罔顾科学事实和本国疫情实际，仍执意针对中国采取歧视性入境限制措施。对此中方坚决反对并采取对等措施”。至于哪些国家是“针对中国采取歧视性限制措施的国家”，日本是否在列，汪文斌在当时表示，可以关注中国各驻外使领馆发布的消息。

10日夜间，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发布正式通知，日本紧随韩国之后，成为第二个在入境政策上被中方“反制”的国家。11日，日本外相林芳正和官房长官松野博一发言称：“日方的入境规定以新冠防疫为目的，实施尽可能灵活的政策，以确保国际正常往来。然而，中方出于有别新冠防疫的目的停止对日发放签证，令我们感到遗憾。”

东京时间12日凌晨，正在英国访问的首相岸田文雄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示，日方的确从去年年底起对来自中国的入境旅客采取了特殊的检疫政策，但这是由于“日方认为无法把握中国国内的新冠感染状况，不希望在短时间内出现大量来自中国的旅客”，因此采取了这一尽管严格，“但不至于阻碍两国人员往来的入境政策”。岸田认为中方对日本公民停发签证是“单边的”，令日方“极为遗憾”。他对中国的外交政策表示抗议，并要求撤回这一指示。

中国政府并未退让。岸田发表声明后，汪文斌在当日的记者会上重申，希望日本政府“以科学的态度，本着相互尊重的精神，尽快改变针对中国公民的歧视性限制措施，同中方一道，为恢复正常人员交往和交流合作作出努力”。

为什么中国政府认为日本等国家对中国采取了“歧视性限制措施”？2022年12月26日下午，中国中国卫健委正式发布“乙类乙管”总体方案，大幅简化入境政策，削减赴华人员的行前检测，并取消了入境后的集中隔离。然而，次日的27日下午，岸田政府就迅速作出反应：决定加强对从中国大陆入境人群的边境检疫措施，12月30日开始实施。当时的规定是，所有从中国大陆赴日、及在落地日本前7天内有滞留中国大陆履历的人群，需要在落地时在机场接受抗原检测，结果为阳性者将被集中运送到指定宾馆进行最长7天的隔离。此外，日本也将限制增加往来中日两地的航班班次。

几天后的1月4日，岸田在年初第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表示，决定进一步强化对来自中国的旅客的入境政策，从1月8日开始实施。新规定包括将落地检测从抗原定性检测改为精度更高的抗原定量检测或核酸检测，并要求全部旅客，无论是否接种过疫苗，均要提交出发前72小时的阴性证明。

事实上，去年年底日本政府首次发表声明时，中国政府虽然没有“点评批评”日本，但已经表达了抗议。29日，中国外交部对路透社记者发言称，“各国防疫措施应当科学适度，对各国公民一视同仁，不应影响正常的人员交往和交流合作”。对此，日本政府并未作出回应，还继续加码，收紧了对来自中国大陆的入境政策。再之后，就是现在的事件。

短短半个月间，中日两国对对方的入境政策历经了“中国放开、日本却收紧、中国因而收得更紧”的一波三折的过程。频繁往来于两国间的民间人士心情也犹如过山车，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

影响不可避免，问题是应该怎么办？

早在10日下午日媒放出风声伊始，《日经新闻》等媒体就指出，如果对日本公民停发签证的政策长期持续，中日之间的商贸活动有可能受到影响。

对此，部分大型日企保持了相对的冷静。富士电视网11日凌晨节目显示，目前表态的日本大企业称尚未受到该政策影响。丰田汽车点评：“目前没有影响，但我司将持续关注。”三菱电机点评：“考虑到中国国内目前的感染情况，我司此前呼吁员工减少不必要的赴华商旅，因此目前未受到新政策影响。”另有一家未具名的日本大型旅游公司称：“目前还未安排中国游行程，政策没有太大影响。”

与此相对，TBS电视台与ANN新闻在11日下午的报道均表示，新政策让往来中日的短期商旅人士感到“困惑”。

TBS电视台在11日上午走访了东京的签证中心。据悉，当日前来的日本申请者确实未能得到受理。受访者表示：“以往只要5天左右就出签了，没有早做准备，十分意外。”此前申请赴华签证的日本公民均在今天顺利拿到了签证，但一名日本留学生称对“今后政策的变化感到焦虑”。计划与丈夫一同前往广州的日本籍女性担忧地表示：“以后就要在中国长住，不知（此次政策出台后）当地人对日本人的想法会不会变化？”

根据ANN新闻，一名日本服装行业的驻华员工称，受疫情影响，商业合作一直处于半停滞状态，此前获悉中国国内优化政策，“原本满心期待，现在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受访者同时表示，公司内也有计划今年春天外派至中国工作的员工，如今无法申请签证，人员配置可能会受到影响。

应该认为，本次日方的抗议有一定道理。日本政府虽一再对中国收紧入境政策，但对象并非中国公民，而是所有从中国入境的旅客，其中自然也包含日本和其他所有国家和地区的公民。在这个意义上，日本政府坚称其政策完全以新冠防疫为目的，绝不针对任何国家，是站得住脚的。尤其是去年入冬以来，日本的“第八波”疫情影响似乎比此前所有专家预测的都更严重。迄今为止，日本因感染新冠死亡的病历已超过6万，其中竟有1万例就发生在去年12月以来的短短一个月间。近期，日本的新冠死亡人数更是连日刷新最高值。由于日本已不可能再以牺牲经济为代价去规制国内的人口流动，就只能在边境政策上多下点工夫。作为“老龄化大国”，日本政府在防疫问题上其实非常紧张。

另一方面，中国感到委屈，从而作出略显过激的回应，也有道理。此前，中国处于对本国人口密度、文化习惯和医疗资源的综合考虑，采取了不同于大多国家和地区的“动态清零”政策，这一政策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来自外部的理解，相反多有质疑甚至批判之声。如今，新冠病毒在总体上与人类磨合到了一个大体可接受的程度，中国也因此转换防疫政策，一举开放，迎来的仍是部分主流国家的“冷遇”。在这个问题上，中国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其他国家满意？

此外，本次日本政府的应对可以说保持了“风度”，没有试图对中国“反反制”；但细看岸田内阁近期的动向，却并非如此。1月9日起，岸田文雄为5月即将在广岛召开的G7峰会预热，依次拜访G7中的5国。根据日本权威媒体的报导，岸田至少与英、加、美三国最高领导人就所谓的“中国威胁”问题达成一致，并展开了深入讨论。中国政府一向公开将日本视为亚洲地区的好邻居和重要伙伴，但自民党政府似乎很少领情。某种意义上，这也让中国有理由对日本尤为失望。

在活跃于日本媒体的学者中，我们也看到了不少呼吁两国在特殊时期，更应该加强合作的声音。国际经济学者西村友作指出，去年年底以来，中日两国入境政策频繁生变；使两国商旅、留学人士的家庭受到了极大影响。据他了解，中国免除入境集中隔离后，不少此前无法前往中国与家人团聚的日本家属开始着手签证办理业务，“本次政策对这个人群造成直接冲击”。此前，日本政府强化了对来日中国的旅客的入境政策，“同样妨害了现居中国的日本家属回国”。他指出，疫情造成许多家庭长达3年无法团聚，在今天终于看到曙光之时，两国政府应该齐心协力助推事态好转，而不是相反。

法政大学教授白鸟浩指出，在防疫问题上，日本政府不仅要寻求中方的理解，也应当与中方合作，采取必要的措施，减缓整个东亚地区的感染情况。他补充：今年是《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5周年，两国政府不应该对立，而应该相互协调，冷静地维护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