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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地僵硬后，美琴努力解释起来：“佐天同学一起来住倒是没什么问题啦，但是，‘爸爸’的话，是男人哦。”

露易丝往另一边歪歪头，没再纠结“爸爸”这个似乎对她来说不太重要的问题：“那泪子一起吗？”

一起住的话当然没什么问题，除了黑子可能会强硬地要求一起加入。但是，佐天同学已经照顾这孩子很多天了，大概会想要休息一下……吧？

结果，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给这孩子的陪伴太少了啊，所以这孩子单独跟她住的时候才会感觉陌生和不安心吧？

美琴歉意地看过去，佐天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而又拉着露易丝的手让她转过身来，慢慢地、耐心地解释道：“妈妈也一直很想跟露易丝一起生活哦，只是学校有很严厉的要求，所以无法外出。泪子阿姨和露易丝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开心呢，露易丝明天就要去罗汉柏园了，今天把这个机会留给妈妈可以吗？”

两只小手捏着衣角，露易丝撇着嘴犹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么……妈妈也会给露易丝讲故事？”

“当然会——对吧，御坂学姐？”

美琴急忙配合起来：“当然！那个，露易丝想听什么故事？小时候听的童话虽然过得有点久了但基本都还记得啦，图画书的话……对了，迄今为止呱太系列的画册已经全收藏了！露易丝要听吗？”

在此之前成功迅速记住了呱太系列全部角色的露易丝重新露出了笑容。

之后的闲聊没持续太久，几份检测报告很快都由那位长着青蛙脸的医生递交到了美琴手里。一切检测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年龄测定的结果也确定了露易丝的生长过程没有被人为加速。

“这孩子很健康，之后也会健康地长大的。——当然，蔬菜和水果再多吃一点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得到这样的评语后，过于年轻的新手“妈妈”和“阿姨”终于放下了心。之后的日程是丰盛的午饭、日用品采购、儿童乐园和以水果圣代作为结尾的晚饭，露易丝相当不舍地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跟佐天挥手告别，跟着直接使用了自己的请假权的美琴住进了附近的酒店里。

顶层的套间宽敞而明亮，露台前方几百米都没有障碍物阻挡视线，一眼能看到相当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一起洗过澡的“母亲”揽着站在椅子上的“女儿”阳台栏杆前，不再燥热的夜风迎面吹来，两个人安静地看着远处，过了好一会儿，露易丝才轻轻地开了口。

“真漂亮呢……妈妈，罗汉柏园也能看见天空吗？以前很少看见呢。”

“嗯？当然能看见，而且会有很多跟露易丝一样大的孩子和露易丝一起看哦。那些孩子妈妈曾经见过哦，都是很好的孩子，露易丝会和她们成为好朋友的。”

“‘朋友’……就像妈妈和泪子、初春、黑子一样吗？”

“是呢，露易丝真聪明。”美琴摸摸露易丝头顶细绒绒的发丝，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说起来……妈妈有见到露易丝说的那位‘老师’哦。露易丝还记得她吗？姓布束的……”

女孩瞬间把目光从远处的风景上收了回来。

“老师在哪？！坏人说老师遇到了大麻烦，但泪子说是骗人的。老师没有问露易丝去哪里了吗？已经好多好多天没见过了！”

实际上也只是几天而已，但小孩子对时间的感知似乎不太一样。也幸亏只有几天而已，那位还没受太多磨磋，只是有两天没吃饭而已，也被送到了医院去做了全面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不得而知，但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当天布束就被警备员带走接受调查了。美琴不知道她在这个计划里到底牵涉了多少，因此也没法判断最后的判罚会到什么程度，但从她对于这个计划最初所属的设施一无所知这件事来看，大概最多也就是在少年感化院坐牢的程度而已。

这些事之前已经在大脑里过了很多遍了，美琴没再多斟酌什么，稍微屈下膝盖，平视着那张因为紧张而紧绷的小脸，声音不知不觉间已经温柔起来。

“老师很好哦。不过，老师知道很多之前把露易丝关起来的坏人的事，要帮警备员把他们统统送进监狱之后，老师才会有空。到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她，怎么样？”

露易丝“呼”地长出了一口气，煞有介事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胸脯：“太好了！这下可以放心了。”

是很普通的话，但语气和说话的节奏跟美琴平时习惯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怎么想也是因为一直在观察她、甚至有意识地模仿她才会这样。

小孩子的话，想要模仿的对象也只会是信赖的人吧？美琴瞬间感觉自己心软地一塌糊涂，但煽情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再说了……这么小的孩子的话，让她笑总归好过让她哭吧？

这样想着，美琴一把抱起露易丝，高举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瘦得轻飘飘的、但意外还在“健康”范畴内的女孩惊叫一声，随即兴奋地欢叫起来。

“好高！妈妈，‘飞起来’是这种感觉吗？”

抱着她真正实现“飞”的效果也没什么难的，但之前黑子就已经提醒过这一点了——这孩子这种年纪的话，果然还是对“高度”有一点畏惧才更安全。

加上时间也不早了，美琴遗憾地放弃了抱着她从楼顶飞跃而下的计划：“差不多吧！对了，差不多该躺下了来着。明天到罗汉柏园报到的话，露易丝想穿哪件衣服呢？向日葵的背带裙怎么样？”

如果是在“外界”的话，孩子的入园仪式上“母亲”果然也要选择合适得体的服装，不过常盘台的校规让突发成为“母亲”角色的美琴免去了这种烦恼。于是预定对外公布整个事件的这天一早，穿着常盘台夏季制服的少女拉着穿着背带裙、戴着跳子帽子的“女儿”的手坦然地走进了挂着“罗汉柏园儿童养护设施”标牌的建筑，然后——

“几天没见了，御坂。这个就是今天入园的孩子没错吧？”

熟悉的威严声音响起的瞬间，美琴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挤出了一脸乖巧的笑容。

“是……是！那个，舍监大人，您今天……没有当班吗？而且竟然这么早就过来，果然、果然很有耐心呢！”

“你是想说‘果然很闲’吧？”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怎么会那么想呢？绝对不会那么想！之……之前也见识过您对孩子们的关爱……舍监大人果然有着十分高洁的心灵，黑子也一直这么说！”

“再提白井一句老娘就拧掉你的头。另外，会发生这种事说到底也是常盘台对学生的保护不力的缘故，于情于理我今天都要在这里。”

“那个……那就……十分感谢！啊，对了，这、这是露易丝！露易丝，这个是妈妈的……舍监大人，也可以叫……‘老师’的吧……”

掌握住宿生生杀大权的女人扶扶眼镜，目光在美琴脸上警告地游走一圈；然而紧接着她蹲下身跟露易丝打招呼时，整个声音都高了八度，语调也友好到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是叫露易丝，是吧？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来，老师带你去见园长，怎么样？入住手续交给御坂就好了——没问题吧，御坂？”

对方的语调和语气瞬间又切换回了舍监状态，今天前来的主要目的是“受罚”的住宿生忙不迭地拼命点头：“当然没问题！然后……再之后的话需要做些什么？像是清扫公共区域……什么的……”

“这个到时候去问园长。另外提醒一句——之前是为了这个孩子也就算了，这份勇气我倒是不反感；但过会儿要来的还有两个其他学校的学生是吧？今天如果在外校人员的面前出现任何和常盘台学生的身份不符的言行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知道，当然知道。已经把宿舍规定里的条目几乎违反了一个遍并被狠狠修理过不止一次的少女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满口答应，接着借着“要去办理入园手续”的理由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而和“常盘台中学学生”的身份相当匹配的“得体”持续了整个办理手续的过程，并且直到半个小时后美琴穿好围裙、拿着扫帚和另外两件围裙走到院子里并见到今天和接下来两天的共同劳动搭档时都没有消失。

“早上好，一方通行前辈，削板前辈，今天两位看起来都很有精神呢！”

上午的太阳还没变得过于灼热，孩子们都围坐在门前的空地上，听起来像是在做自我介绍，说不定是为了露易丝举办的欢迎会。茂野森园长和舍监这个志愿者也在其中，美琴没敢回头看，但直觉是有两道目光一直钉在自己背后。

于是，在削板和一方通行有点诧异的注视下，美琴双手把围裙递到两人手里，挺直了背，以优雅的姿势双手持着扫帚站立着：“露易丝已经安顿好了。刚刚茂野森园长告知了我们今天需要完成的劳动内容，请问需要在下为两位稍微介绍下吗？”

削板眨了眨眼：“唔喔……御坂你今天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啊……真是的，您在说什么啊，削板前辈！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作为后辈，对您尊敬是应该的呢。”

一方通行抄着口袋垮着肩，相当没仪态地站着，抬起了一边眉毛：“我说，这家伙竟然会用敬语，是被人掉包了吧。”

“您真会开玩笑，再怎么说也是‘年长者’呢，当然要用敬语了！”赶在这家伙开始故意拆台之前，美琴急忙语气活泼且不失优雅地转换了话题，“好啦，既然来了的话果然还是早点开始工作比较好！今天主要的是公共区域的卫生打扫、帮助厨房搬运采购的食材以及陪孩子们一起玩这些工作，在下的话倒是都OK啦，两位前辈有没有比较想负责的部分呢？如果要大家一起完成一项工作后再转向下一项也是可以的呢。”

两个超能力者简直像是最普通的学生一样在宕机。好在背后很适时地飘来一句“洗手间？我带这孩子去”，美琴稍微偏过头，用眼角余光确认舍监带着一个女孩走进房间后，刚刚过于标准的站姿瞬间松弛下来。

“我说啊，难得人家对你们表现得尊敬了一点了，别表现得好像见到外星人一样。”

刚刚不知不觉抬高了足有两个调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美琴把扫帚倒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越过自己肩膀向后指向了厨房的位置。

“不过看起来你们两个的大脑也已经超限运行了，那么今天的分工还是由我来决定好了——这个区域我来负责；厨房的搬运任务就交给削板了，没问题吧？”

“敬语又消失了啊，‘少女’这种生物果然很多变……老子是没问题啦，但御坂你一个人扫这么大片的区域，不会很辛苦吗？”

“‘山人自有妙计’。”

——阳光很快就会变得不适宜室外活动了，那个魔鬼肯定会把孩子们带回室内。附近的路面上有公共道路清扫用的扫地机器人不时来回，到那个时候只要稍微动点手段奴役一下它们，这点面积根本不到十分钟就能完全搞定。

美琴一带而过，接着又转向了一方通行：“至于一方通行你，去那边‘跟孩子们一起玩’——说是这么说，但你实际的任务是稳住那个可怕的女人，就这么简单，能做到的话之前冰淇淋的借债一笔勾销。……喂，喂，你这家伙的CPU已经烧坏了吗？”

震惊的表情又稍微维持了两秒，但在美琴伸出的手在眼前晃了几下后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带着点嘲讽和不太友好的感兴趣的糟糕表情。

“……没什么，只是感觉还是刚刚的御坂更可爱一点。所以，只要那个女人在场，你就会变成那个可爱的后辈，是这样没错吧？”

“没有经历过‘集体生活’的家伙是不会理解的，不过你要以为凭这个就能拿捏我那就大错特错了——那位的严格不分学校内外，就算是level5也不例外。对了，如果你怕了的话，可以随时跟削板交换哦。”

拙劣的激将法意外有效，也或者对方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随意地歪歪脖子，接着慢悠悠地朝着坐成一圈的孩子们走了过去。

美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在孩子们两米之外停住脚步、又被露易丝一把抓住手拉到孩子们当中，才稍微松了口气。

削板也跟美琴看着一样的方向，稍微过了几秒，才评价道：“本来还在担心这家伙会把孩子们吓哭，没想到意料之外地平和啊。”

“毕竟本质上来看也不是什么坏人……再说了，这家伙对露易丝意外地有耐心，大概是之前都没有人会主动跟他说话的缘故吧。”

“诶，你们互相的了解已经深入到这种程度了？”

“……这根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我跟他没有什么‘深入了解’，半点都没有！”

“喔，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好了。不过……没有朋友啊，这家伙还真是够可怜的。没办法了，我先去厨房帮忙，处理完那些杂事后就去跟他一起行动！”

热心的少年相当有行动力地做出了决定，随即像某种初中男生或高中男生之间很常见的大概是打招呼的方式一样，一只手飞快地伸过来，带着似乎是赞赏一样的态度，重重拍在了美琴的肩膀上。

不管是这个力道还是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真是受够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了！

“……我说你啊！”

由于恼火而完全忘记了舍监存在的少女大喊一声，然而削板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很快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社会劳动”的目的相比于“惩罚”更多的应当说是“感化”，因此之后的劳动并不繁重，在能力的辅助下，仅仅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美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与此同时，不情不愿地穿着围裙的一方通行相当被动地被露易丝拉着勉强算是融入了这群孩子，途中似乎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被舍监狠狠一记手刀劈在了头上。

当然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舍监大人引以为傲的攻击力全部被“反射”原路返回。但或许是“普通人”对这个第一位发动攻击的情况过于少见，也或者是这座城市里的教师和管理员什么的在这之前还没有过管教第一位的经历，总之隔着窗户，美琴瞥见了一方通行和舍监各自脸上惊讶的表情，随即脸朝着外面的街道无声而扭曲地笑了好一会儿。

削板的工作比美琴还先一步完成，但这位显然没有对舍监避之不及的心态，于是在孩子们开始自由活动之后，这家伙相当有兴致地加入了鬼捉人的游戏当中，而原本敷衍地慢腾腾挪动着脚步的一方通行转眼已经逃离战局，三步两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美琴坐着的长椅的另一端。

一边是不好相处的混蛋，一边是神经大条总是语出惊人的笨蛋，很难说跟哪个家伙坐在一块更容易短命。不过考虑到舍监的存在，美琴明智地没有改变自己当前“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休息”的计划，只是叹了口气，做好了应对各种源于幼稚好胜心的语言攻击的准备。

“……您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