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姚海斌，上海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字学博士研究生。

2019 年12 月3 日《语 言文字周报》编辑部发布的“2019 年十大网络流行语”中收入“ 上头”一词。流行语“上头”源于竞技游戏“Dota玩家”，指某人在游戏中击杀一定数量敌人后，本应充电或补充装备，却因冲动而继续战斗，结果被“杀”。这种做法被称为“上头”，用于表示一时冲动、失去理智。2019 年7 月，演员李现拿着写有“太上头了”的扇子发微博，使得“太上头了”成为热门词语，表示某一事物让人产生冲动、惊讶、激动等情绪。例如：

（1） 这个夏天，绝对的爆款《陈情令》让不少剧粉看剧看到“上头”。（《扬子晚报》2019 年8 月13 日）

（2） 只需充值就能实现曾经的梦想。他迅速“上头”了，并曾在一个月内为游戏投入了20 万元，终于如愿成功冲入各排行榜的前一百名。（《经济参考报》2019 年5 月8 日）

例（1）表示《陈情令》让剧粉们十分激动和喜欢。例（2）“上头”表示“他”很快投入到游戏中，对游戏产生冲动、痴迷的情绪。流行语“上头”的使用范围很广。“长得太上头了”形容一个人好看。看到甜蜜的感情心生羡慕，也可以用“上头”来形容。“上头姐妹”形容看到一些刺激物后，兴奋到不行的姐妹们。“上头”的网络新义凸显感叹性，表现出说话人强烈的主观情态。

《现代汉语词典》（ 第7 版）中“上头”有两个义项：①动词，旧时女子未出嫁时梳辫子，临出嫁才把头发拢上去结成发髻，叫作上头。②喝酒后引起头晕、头疼。这两个义项依然活跃在当今的语言生活中。例如：

（ 3 ） “ 上头饭”、“ 拜暖轿”、放“蚕花竹”、“拦栅”蕴含吉祥美意，新郎身穿长衫，外套马甲，头戴大英帽，帽上插红花，到女家以花轿“ 迎亲”。（人民网旅游频道2019年5 月5 日）

（4） 上市酒企中首家导入“特劳特定位”理论进行业务战略升级，确定了“不上头的高端白酒”的品牌定位及“喝老白干不上头”的品牌主张。（人民网酒业频道2019 年8 月29 日）

例（3）中的“上头”对应 词典中第一个义项，是古代嘉礼的一种；也是汉民族女孩的成人礼，即笄礼。例（4）中“上头”指喝酒后头晕、头疼，是动词“上头”最常规的义项，可以用“不、没”否定，后面可以加“了”。

表示常规义项和网络新义 的“上头”都是由动词“上”加身体部位名词“头”组成。现代汉语中有一批相同构造的词，如“ 上脸”“ 上手”“ 上心”“上身”等。这类词语的义项之间具有独特的认知关联，并且反映出一种独特的认知思维，即人们以对自我身体的认知结果为原型，在语言符号的使用价值基础上，通过源域、目标域初始的任意性关系实现隐喻映射。

“上头”新义的获得，看似 是网络语境赋予的，事实上它与其常规义项“喝酒后头晕、头疼”有很大关联，并在深层次上依旧符合语言符号的认知规律。

“上头”以人们的思维器 官“头”的功能为源域，通过不同的功能映射出不同的义项，义项之间彼此相关。涉身隐喻理论认为，“认知主体是肉身，是肉身的活动与心智在认知”。（乔治·莱考夫《女人、火与危险事物：范畴显示的心智（一）》，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6）因此，语言中的很多词语都与人类自身息息相关，身体成为我们认知活动的原型和面对主客观世界的基本认知框架。“头”作为我们最重要的思维器官，它的复杂性为它所涵盖语义的多义性提供认知基础，因此“上头”可以表示喝酒使得主体头晕的状态，也可以在“头”的认知基础上重新建立义项与特征的联系，表示“某物”让主体“冲动、失去理智”的状态。义项的扩展也促使句法搭配上更为自由，“太上头了”用于感叹评价，刺激物不再局限于酒，而是扩大到一切使说话人产生冲动、不理智的物或行为。

在快速发展的网络语境 下，人们在基本义基础上发展出更符合网络语境的欢快、自由、新奇的表义方式和语法搭配，但深层的认知机制具有一致性。

本文刊载于《语言文字周报》1859期

（2020年1月1日出版）

本期编辑：长乐

本期校对：林恩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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