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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什么是圣人

　　(图片来源：www.nibaku.com) 什么是圣人？《礼记·乐记篇》说：“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不少人认为，这是中国古代圣人的权威定义。那么，什么是“作者”？就不会是如今在文章上署名的作者。如果现在能在文章上署名的作者都可以称为圣人，那可真是“满大街都是圣人了”。

　　这里所说的“作者”，是有重大发明创造的人。比如发明用火的燧人氏，发明造屋的有巢氏，发明农具的神农氏。还有发明文字的仓颉，发明新的治水方法的大禹等等，都是作者。近代那些能和这些人物比美，称得起作者的，恐怕只有牛顿、爱因斯坦这个级别的科学家了。

　　当然，不仅是自然科学技术上的发明是作者，在社会问题上，比如黄帝、尧、舜被认为是发明了仁义之道的作者，也都是圣人。

　　《礼记》后来是儒家的五经之一，关于圣人的定义，自然被古代国家和几乎所有的读书人承认。尽管如此，却不是唯一的定义。至少从孟子开始，许多硕学大儒，也给出了一些新的定义。

　　孟子说：“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孟子·尽心下》）后来，唐朝韩愈也给出了新的定义：“无所不通之谓圣，妙而无方之谓神。”（韩愈《贺册尊号表》）这些定义，“无所不通”还好理解，什么叫“大而化之”，古人的理解也有分歧。至于今天，说谁谁办事“大而化之”，绝对不是一个褒义。

　　二、哪些人曾被称为圣人

　　从燧人氏开始，经过画八卦的伏羲，还有神农、黄帝，包括后来被祀为稷神的弃，直到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孔子，在古代社会，都是被公认的圣人。

　　此外还有一类人，古代也是公认的圣人，这就是历代的皇帝。

　　司马迁写《史记》，他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究”和“通”的结果，使他发现了一个异常现象。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要能成为天下的共主，从炎帝、黄帝，经过夏商周，直到秦朝，都要从一块根据地开始，经过十数代、甚至数十代的惨淡经营，然后才能夺取全部政权，做天下的共主。并且他们的世系，都可以追溯到黄帝。而黄帝，则是从古代开始，到司马迁当时的汉朝为止，历代都祭祀的上帝。所以，他们都是真正的上帝的子孙，也称天子。

　　然而刘邦地无一块，名不见经传，更没有一个高贵的出身。他的父亲，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然而他从起兵开始，到夺取全部政权，做皇帝，也就是成为天子为止，总共不过十年时间。过去都是如此的艰难，刘邦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司马迁无论如何“究天人之际”，都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所以他只好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大圣人：

　　此乃传之所谓大圣乎！岂非天哉！岂非天哉！非大圣，孰能当此受命而帝者乎！（《史记·秦楚之际月表》）

　　至少从此时开始，皇帝，就是当然的圣人。皇帝的意志，被称为“圣旨”。而且无论什么人，只要他做了皇帝，就是圣人。

　　唐朝大将哥舒翰，就是唐诗“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的那个哥舒翰，起初瞧不起安禄山。后来他以偏瘫之身镇守潼关，被安禄山俘虏：

　　安禄山问翰曰：汝常轻我，今定如何？翰伏地对曰：臣肉眼不识圣人……（《资治通鉴》卷二百十八）

　　这就是说，安禄山也是圣人。因为当时安禄山自称“大燕皇帝”，年号“圣武”。

　　三、圣人的品质

　　不用说，圣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重大的、改变人类生活状态的发明创造。就像牛顿和爱因斯坦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一样。

　　至于那些能够取得天下政权的人，比如秦始皇，比如刘邦，也都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一点，我想也用不着多说。如果有人不服气，可以去翻翻历史，古代有多少人想做天子，当圣人，成功的才有几个？

　　或者会说，历代做皇帝的，昏头昏脑的也多着呢！没办法，这是古代的制度。即使某些皇帝不聪明，但一定有个聪明的爸爸或者爷爷或者爷爷的爷爷。“子承父业”，也得称为圣人。

　　当然，还有德行。

　　不过这里的德行，也不是今天理解的“舍己为人”或“公而忘私”之类的小德，而是像商汤、周文王那样，从建立一小块根据地开始，最后率领革命群众推翻祸害天下的“独夫民贼”，建立新的政权的德行。或者是像周公姬旦那样，辅助天子使天下归于太平的德行。所以像宋襄公那样，打仗讲究仁义，以致兵败；或者像燕国的君主把王位让给宰相，引起动乱，几乎亡国。这些行为都不仅不是德行，而且都还是愚蠢的行为。

　　图片来源：www.weifengke.com

　　那么，圣人为什么会有那么聪明的头脑和那么高尚的德行？古人的答案是：这是他们生来就具有的品质。叫做“生而知之”。

　　四、圣人的“生而知之”

　　孔子认为，有“生而知之”的人：

　　生而知之者，上也。（《论语·季氏》）

　　载入《十三经注疏》的宋代邢昺的注释认为，“上”，指的就是圣人。但孔子并不认为自己是生而知之的：“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论语·述而》）。然而在后世的儒者看来，这不过是孔子为了鼓励学生而说。孔子，就是生而知之的圣人：

　　生而知之者，气质清明，义理昭著，不待学而知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圣，每云好学者，非惟勉人也。盖生而可知者，义理尔。若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验其实也。（朱熹《论语集注·述而》）

　　明代国家编纂的《论语集注大全》引证宋代以来著名儒者的注释道：

　　（朱熹）：圣人是生知而学者。

　　（朱熹）：圣人虽是生知，然也事事理会过。

　　南轩张氏曰：门人见夫子之圣，谓生而知之不可跂及也，故夫子以是告之。

　　勉斋黄氏曰：圣人虽生知义理，然其为道广大无穷，故未尝有自足之心。

　　庆源辅氏曰：孔子以生知之圣，每云好学者，诸家多以为勉人之辞，故尹氏辨之。

　　也就是说，这些儒者，普遍认为，圣人就是生而知之的。

　　那么，圣人为什么能生而知之？因为圣人的出生，都是上天的意志，甚至就是上天之子。

　　五、圣人的出生乃是天意

　　图片来源：www.zcool.com.cn

　　作为圣人，其出生就是由于天意，甚至就是上天之子。比如弃，为什么他母亲姜嫄踩了一个大脚印就生下了他？汉代著名的儒者郑玄认为，因为这是感受了“天帝之气”：

　　其有神灵审矣。此乃天帝之气也。（郑玄《毛诗笺·生民》）

　　汉代所有的儒者，几乎都持有类似的看法。比如编著了《说文》的许慎，在所著《五经异义》中说，注解《诗经》的三派儒者，还有当时被国家认可的，解说《春秋》最权威的“公羊家”，都一致认为：“圣人皆无父，感天而生。”

　　汉代儒者的观念，应用于实际，就是从北朝开始，经过隋唐，直到宋元时期，儒者们都要为当朝的皇帝找一个“感生帝”进行祭祀，也就是要为当朝皇帝找一个曾是上帝的先祖。而在正史中，每位开国皇帝，其出生都是一道天命，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祥瑞。

　　汉代以后的儒者，也不否认这样的观念。朱熹说：

　　履巨迹之事，有此理。且如契之生，《诗》中亦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盖以为契、稷皆天生之耳。非有人道之感，非可以常理论也。汉高祖之生亦类此。（《朱子语类》卷八十一）

　　在儒者们看来，不仅是汉高祖之生类此，所有历代开国皇帝的出生，几乎都是“类此”。并且由此波及皇后。在正史上，许多皇后的出生也有许多天命的祥瑞出现，因而是一种天意。

　　圣人的出生乃是天意，不限于皇帝，像孔子这样的圣人，也是如此。汉代纬书《春秋·演孔图》道：

　　孔子母徴在游于大冢之陂，睡，梦黑帝使请己。己往，梦交。语曰：汝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故曰玄圣。

　　所谓“玄圣”，就是说，孔子是黑帝之子。纬书《论语·撰考》说法略有不同：

　　叔梁纥与徴在祷尼丘山，感黑龙之精，以生仲尼。

　　其“黑龙”可能是“黑帝”之误。然而，孔子也是神之子，是天生的圣人，则完全一致。

　　大约在元明时代，出现了连环画式的《圣迹图》，描述孔子从出生到去世一生中的事业。该图说道，孔子降生之前，有麒麟跑到了孔母的房里，并在孔母房里停了两天。后来，孔子就出生了。

　　《圣迹图》有数个版本，其中之一，被刻石于山东曲阜孔庙，表明这种说法得到了此后孔家的正式承认。

　　由圣人推广到贤人。许多贤人也被认为是感神灵之精以生。《诗经·嵩高》篇：“维岳降神，生甫及申”，被认为是嵩岳神的精气降生了周代的贤臣尹吉甫和申伯。宋代，苏轼作《潮州韩文公庙碑》，开始就说：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矣。故申、吕自岳降，而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

　　申、吕，也也就是申伯和尹吉甫。这是说，韩愈，就是像申伯、尹吉甫一样，是由山岳的神灵降生的；或者是和商朝的傅说一样，天上的星宿下凡。

　　七、圣人的职责

　　天降生圣人，为的是让他们协助自己，治理好世上百姓。圣人，其任务，也就是传达和执行天意。《孟子》援引《尚书·太誓篇》说：

　　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孟子·梁惠王下》）

　　《古文尚书》的文字，和这里略有区别，但大意略同。意思是说，上帝降生了下界的民众，为他们选择了君主和导师，君主和导师的使命，就是协助上帝，管理和教化好下界的百姓，把上帝的恩惠传播到四面八方。

　　历代儒者的著作中，往往以略微不同的文字，转述着同样的思想。到了宋代，朱熹作《大学章句》，在序言中，着重发挥了这样的思想：

　　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使之治而教之，以复其性。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而司徒之职、典乐之官所由设也。

　　也就是说，君主和导师，是上天选择和任命的。目的是让他们协助上天，治理和教化民众。

　　君主，就是皇帝。导师，当然是孔子：“至圣先师”。君主的任务主要是治理民众，导师的任务主要是教化民众。相同的是，二者都是上天任命的；他们的意志，都代表着上天的意志。皇帝的指示被称为“圣旨”，圣旨的第一句话，往往是“奉天承运”。至于孔子，则被认为是上天的代言人。

　　《论语·八佾篇》中，仪封人就对孔子的学生们说：“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孔子也自认为是肩负着上天的使命。清代末年，康有为变法。他一面要求仿照西方的议会制度改革政治，一面要求按照基督教的模式，改革儒教。他说：

　　杨子曰：“圣为天口”。孔子之创制立意，皆起自天数。盖天不能言，使孔子代发之；故孔子之言，非孔子言也，天之言也。孔子之制之义，非孔子也，天之制与义也。（康有为《春秋董氏学》卷五《孔子〈春秋〉代天发意条》）

　　大人者，受天命而为君师。圣言者，代天命以宣意。（康有为《论语注·季氏》）

　　康有为的说法，遭到今天不少学者的嘲笑。其实，康有为的说法，乃是儒教的一贯传统。

　　八、圣人是至上神与人的中介

　　在中国古代，圣人乃是至上神与人的中介，所以往往也被祭祀为神。北京现存的帝王庙，就是把历代的帝王祭祀为神。至于孔子，则和释迦牟尼、老子共称为三教圣人。后来基督教、伊斯兰教传入，又有人加上耶稣、穆罕默德，称为“五圣”。虽然未必都能得到认可，但他们都被认为是至上神与人的中介，则是中国古人的普遍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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