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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批评

2024-02-17 13:30|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幼儿园》:一次诗意化的纪实叙事

作者:张懿

伴随着悠扬的口琴声,屏幕上打出两行整齐的字幕“或许是我们的孩子,或许就是我们自己……”,紧接着,在老师的带领下,一群孩子蹦跳着入园。纪录片《幼儿园》正式开场。

这是湖北电视台纪录片编导、独立制片人张以庆的著名作品,他说:“我们记录了一个小班、一个中班和一个大班在14个月里的生活。幼儿园生活是流动的,孩子们成长是缓慢的,每天都发生一些小事却也都是大事,因为儿时的一切对人的影响是久远的。一个单位、一段日子、一堆成长中的生活碎片,总会承载点什么,那便是当我们弯下腰审视孩子的同时,我们也审视了自己和这个世界。”带着对儿童、教育和生活的审视与思考,张以庆用诗意化、寓言式的叙事,向观众缓缓展开了他所捕捉的真实。

《幼儿园》片头(文章所有图片来源于网络)

一、主动靠近的真实

纪录片影像纪实的本质特征决定了它对客观的必要要求,也让主观与客观成为历久不休的争论焦点。事实上,由于几乎所有的纪录片都由文字、画面和声音这三类符号组成,经历媒体“编码”后的传播,被受众接收和“解码”,赋予作品新的理解,纪录片在追求客观真实的道路上势必和各方面的主观性相伴而行。因此,对于纪录片创作者而言,他们要做到的并非对其中一方的单纯摒弃,而是把握住真实性作为前提条件下的这种相对主观性,以合理合法的尺度达到对真实的最终追求。

张以庆说,自己在拍摄《幼儿园》时有时不知道要拍什么,但很多时候知道不拍什么。对“不拍什么”的认知和行动便是他在纪录片创作时作出的主观性选择。影片设置了两条线索,同时展开叙述,在剪辑的时候相互穿插。第一条是对园内儿童日常生活的旁观和记录,是一条相当客观纪实的线索。摄影机完全充当了墙上的苍蝇,孩子们天真烂漫、顽皮捣蛋、鬼马臭屁的多样状态被展露得一览无余。画面中,孩子们有的把饭菜泼到腿上、脚上,有的盛气凌人地欺负同学,有的不知缘由地跟同学扭打在一起,有的忧郁地独坐,有的在洗澡时奋力挣扎,大喊“我要跑”……导演甚至把镜头对准孩子们洗澡时光溜溜的身体,拍到孩子起夜时也不从生殖器官上躲开,真实而生动地为观众再现了幼儿园中的儿童群像和他们的生活空间、日常活动与教学模式。

片子的另一条线索是对孩子们进行的采访,这是导演的刻意安排,有着极强的主观介入意味。儿童心理专家被安排来跟孩子们聊天,跑给他们不同的问题。这些问题难易不一,有的贴近孩子们的生活,比如你长大想做什么,你喜欢班里的哪个同学,你的爸爸妈妈是什么职业;有些则从方方面面的社会角度切入,询问孩子们更为成人化的问题,例如怎么看待日本人,对911事件有什么理解,“我爱你”是什么意思。问题的领域五花八门,并不算幼稚,但身在幼稚园的孩子们的回答却是导演希望在主观采访中挖掘的真实。他们希望从问答中看见孩子的心灵世界,更进一步地,从对孩子思维方式的分析中推演各自的生活背景、家长教育和接收到的一系列价值观念。如果说第一条线索的逻辑是把孩子当成他们本身来看待,第二条线索则更加强调他们作为家庭和社会所书写的白纸,将他们视为观察社会和教育的镜子。将两条线索合并,导演试图从儿童的多重身份出发来促成社会意义上的真实。

谈“中国足球”的孩子(影片截图)

当然,真实的主动靠近与到达还意味着拣选、抛弃和剪辑。在纪实的线索中,拍摄者多把镜头对准室内空间和孩子,而刻意地忽略对室外空间的呈现,也极少直接拍摄老师的面孔;在采访的线索中,刻意设置的昏黄色调和模糊背景也是对孩子们的强调和突出,它以画面的辅助集中观众的目光。正是在主观与客观的融合、旁观与介入的杂糅下,《幼儿园》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真实状态。正如导演说:“我要表达的东西好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多义,越来越庞杂,或者该叫丰富,容量也越来越大了,它是复杂的、复合的、混沌的,是非常个人的,也是非常普遍的。”

二、散文诗般的讲述

无论是今天还是世纪初,纯记录的、平铺直叙的纪录片都难以满足纪录片观众日趋挑剔的口味,纪录片的故事化表达很早便成为创作者们的探索路径。这种纪录片借鉴和运用故事片的艺术手法,将真实纪录的纪实性和故事片的艺术性有机结合,使得讲述的事实对于观众来说更具趣味性、感染力和影响力。

从《英和白》到《幼儿园》,张以庆的纪录片多数拥有鲜明的艺术性和个体美学,不仅在形式上独树一帜,也在内涵上给予人们更加深层的思考。对于张以庆纪录片作品的美学研究大多以具体作品为审美对象,进而展开审美特质、审美意识和美学思想等方面的评价,有学者称他在创作中进行“一种超越题材的心绪纪录”,强调他对内心和情绪的关注;在分析他的《君紫檀》时,“纪心化神”“自觉精神”和“诗意性”成为学者研读的关键词,学界和业界以此来描述他追逐诗意现实的美学偏向。

《幼儿园》正是他追求诗意美学的典型作品,有着极为特色的视听语言。声音在影片中是相当关键的艺术元素,对于同期声、解说词和歌曲音乐的慎重取舍和精巧处理,使得声音与画面一起创造出立体而非平面的效果,将表现与再现有机融合地完成了故事化的叙述。现场拍摄忠实地记录下幼儿园里的声响。孩子们入园时焦虑的哭闹声、打架时委屈的抽噎、洗澡时烦躁的哭喊并不稀奇,老师们尖着嗓子的教学和管束声、孩子们接受采访时清晰的回答声本身也没有什么美感可言,但所有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却赋予了影片别样的视听审美。孩子们的吵闹声充斥在教室、食堂等室内空间,很大程度上如同空气一样融入了整个空间的氛围,这时,老师时不时的插话就划破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为影片带来了生机和新鲜感。片中有一个有趣的片段,孩子们吃饭时,吵吵嚷嚷的嗡嗡声中不时地夹杂着老师对顽皮孩子的指责。“马玉兰又在害人”与女孩上蹿下跳的活泼动作相配合,让人身临其境、忍俊不禁。闹哄哄的现场收音与清晰的采访声形成对比,前者模糊、后者清楚,前者含糊、后者清醒,前者是幼儿的情绪外泄、后者是“小大人”在侃侃而谈,这种鲜明的比较呈现了孩子们不同状态的切换,也使得节奏有所起伏、不疾不徐。

环境音里传来老师的训斥声(影片截图)

这部片子舍弃了解说词,最大限度地发挥了纪录片的视听记录功能。正因如此,它不再是一部被画外音重塑的作品,而是让片中的孩子们来用语言和行动诠释一切,显得浑然天成,真正地完成摄影机作为自来水笔的流畅写作。音乐在影片的叙述中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首先便是片头悠扬中带着哀伤的口琴声,伴着这段音乐,导演的字幕缓缓出现,带有为整部纪录片奠定情感基调的寓意,暗示着幼儿园作为孩子们最初的群体生活空间,带给他们的不只有天真快乐,也有烦恼、思念、霸凌和被封闭的忧郁。全片多次响起了歌曲《茉莉花》,当它与环境中嘈杂的同期声混杂在一起时,便成为故事和人物底下的铺垫,孩子们的喜怒哀乐跃然其上,乐曲天然地作为多层次影像空间的一层,丰富了影片的故事表达。当它作为影片各个小段落间转场的插曲,就自然地承接了一幕幕的场景。与上一场景中孩子们的表情定格效果和下一场景前的虚焦画面相配合,影片的转场并不生硬尴尬,反而在朦胧的画面中延续着观众的情感,引发他们的共鸣,为片子增加了细腻委婉的抒情意味。

三、不止关注孩子

这是一部儿童题材的纪录片,但导演张以庆关注的对象绝不仅仅是孩子和儿童的教育。“穿过幼儿园表象生活,我们会很容易地发现很多人类本质的东西,有意思的是,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成人社会。”《幼儿园》展现的是一个成人化的儿童世界,在大众话语和成人语境的影响下,孩子们的举动很大程度上是大人和身边环境的一个缩影,因此,影片中的许多孩子常常给人一种“大人”的感觉。

影片的采访直接地透露出成人思维对孩子里的影响。有个小男孩提到自己对警察的印象,说自己的干爹是一名交警,平时会收别人的钱,一部分留给自己,一部分上交给领导。“交警也可以收蛮多钱”“(收到的钱)交给领导,也分一点(给自己)”“都分一点”“不分,那不行”,孩子天真的话语中折射的是社会上官员受贿贪腐的阴暗面,这里的“都分一点”让人无法与儿童间热情的分享联系在一起。讽刺的是,穿插在这段采访之间的,正是孩子们玩着玩具钞票的画面,手抓一大把钱的孩子骄傲地喊着要“卖掉”自己的同伴,分到钞票的孩子激动地道谢。孩子们或许只是在单纯玩耍,但在视听的比较和冲击下,人们不禁要思考成人世界对孩子思维的侵蚀程度。

另一个片段中,一个男孩端坐在桌子前,对身旁的同伴颐指气使,恶狠狠地威胁对方别坐在自己身边,颇有种黑帮老大的威严气势。围坐在他身旁的几个孩子也纷纷和声,用手指向被排挤的女孩,几乎要戳到对方的脸上。见到女孩趴在桌上不作声,男孩向同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转向女孩时,笑容又很快换成了乜斜的嘲讽神情。这一画面既是成人社会在幼儿园的缩影,也直接地反映着家庭教育对孩子性格的关键影响,暗示了导演对家庭教育、教学引导的呼吁。

班上的小霸王(影片截图)

张以庆认为,现在的孩子们和《幼儿园》里的孩子们又有不同之处。前者的成长时期更多地受到身边某个人的直接影响,但如今更多孩子生活在一个资讯的世界,他们已经不是哪个人可以直接影响的了。在他看来,公共媒体的影响和渗透不容忽视,孩子们有时会在老师和社会媒体过多的统一标准和大众舆论中失去自己独有的思维和童真,反被社会格式化,从而过早地面对与成人一模一样的社会。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关注的不只是《幼儿园》里的孩子们,不只是那些孩子的家庭和教育,也不只是现在的儿童群体,而是更广阔范围的人们和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

四、留白成为交流空间

在我看来,《幼儿园》的一大看点便是导演在影片中给予观众的交流和延展空间。交流的邀请事实上是通过众多的留白完成的。抛弃解说词意味着将编码的权力更多地让渡给影片中的拍摄客体,也意味着赋予观众更多、更自主的解码权力。即便在转场中多次插入了《茉莉花》,导演也并未对这首歌的隐喻单方面拍板,而是留给了观众自行解读的空间。你可以在乐曲的委婉曲调上大做文章,将其视作一声声叹息,认为它烘托了淡淡的忧伤,承载着成年人对童年时光的美好而又略带遗憾的回忆;也可以把茉莉花这一意象和孩子联系在一起,把歌词中“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一句视为对教育的暗喻。孩子们总被称为祖国的花朵,如同美丽的茉莉花,但家庭和学校化作修剪花枝的剪刀,将美丽纯洁的花修剪成自己和主流思想喜欢的模样,而忽略了花朵自身的灵动与纯真。“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背后,也许传达的是人们对教育的审视与慨叹。

虚焦画面和“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影片截图)

影片的镜头安排也有着耐人寻味的空间。几乎所有的室内镜头都是实焦拍摄,但无论是窗外的风景还是孩子们的嬉闹,室外空间总是虚焦拍摄,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雾。这也许意味着孩子们被禁锢在室内,室外的活动时间只是宝贵的憧憬,教育以抽象的知识和具象的房屋囚禁着孩子们的身体与心灵,应当有更多的改进。这也可能和《茉莉花》相似,仅仅代表着童年的远去,渐渐湮灭在人们的记忆中,只留下模糊的印象。无论哪种解读,都是合理的,也是被这部影片的留白艺术所鼓励的,这或许正是它在今天的重要价值。

“有时候会觉得,在这个社会,大家都是常态的,具有惯常的思维,在这个惯常的环境里,硬是要‘生活在别处’才会有创新。一说幼儿园,人们就已经从判断开始了,就已经限制你的想象力了。因为我们已经被社会格式化了这么长时间了,如果要保持创造能力,就得这么顽强,就得逼迫自己。”带着对格式化人们的社会的反思,《幼儿园》成为张以庆打破惯常思维,主动而客观地逼近生活真相的一次成功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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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本科必修课《专题片及纪录片创作》2022年度期末作业,获得“新青年电影夜航船2022年优秀影视评论”)

新青年电影夜航船

本期编辑 | 刘瀛蔚

图片来源于网络

原标题:《纪录片批评 |张懿:《幼儿园》:一次诗意化的纪实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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