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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剧《权力的游戏》即将迎来大结局，权游粉们各有牵挂，而我最关心的是，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结局究竟会是怎么样？

看上去很不乐观。虽然“小恶魔”满满活了八季，让人略感欣慰，但他的处境也实在让人捏一把汗：

他一直在和命运抗争，却难以挣脱命运的摆布。他自己也知道，“谋害血亲将惹来人神共愤，遭到永恒的诅咒”。

而自从成为龙妈的女王之手，小恶魔的智商就下线了，好几次离被龙焰烧死的瓦里斯只有一步之遥。

更重要的是，他在龙妈占领君临城后会扮演何种角色？这将直接决定对小恶魔的“盖棺论定”。

原因无它，小恶魔虽然天生是侏儒，但智略“足可以对付七大王国的任何一人”，是人世间“权力游戏”的巨人。他应当在王座争夺战之后扮演重要角色——压力已经到了编剧这边。

中世纪政治的崩塌

权游的政治世界像极了中世纪封建政治，更准确地说，是正在崩塌的中世纪封建政治。

它最基本特征是讲究血统的世袭和层层分封制。维系等级制度的不仅是严格的等级划分，还有贵族的德性、荣誉、誓约等等。

现实是，礼崩乐坏，人心浇漓，天下大乱。为什么权游里野心家和阴谋家层出不穷？因为既定的秩序在崩溃，以下克上成为潮流。

对铁王座，各股势力虎视眈眈；七大王国下属领主的背叛，更是家常便饭。小指头说的“混乱是一个阶梯”，就是他们的座右铭。

这像极了中国的春秋战国时代。《资治通鉴》之所以用三家分晋开篇，就是因为周王室权威的沦丧。它不再是礼乐秩序的维护者，周王朝也进入了比拼拳头大小的时代。

“郑伯克段于鄢”是这个时代的典型事件，因为在残酷的权力争夺过程中，血缘伦理被弃之不顾，欲擒故纵的阴谋权术大行其道。

在权游里面，有人坚守骑士精神，更多的则为了权力，把神圣的规则踩在脚下。一根筋的人遭到算计和杀戮，比如史塔克家族几乎被灭门。

血色婚礼的场景，至今让人不寒而栗。宾客权利是维斯特洛大陆传承了上千年的传统，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严格遵守。但阴谋家们利用这个神圣规则，在背景音乐《卡梅斯特的雨季》中，展开了一场疯狂的屠杀。

据说，这个情节的灵感来源于历史上著名的苏格兰黑色晚餐。其实，在真实的中世纪封建政治崩塌的过程中，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教皇国的教宗都玩过这种把戏。

教宗思道四世为了对付美第奇家族，与帕奇家族结盟，设计了一场谋杀，趁洛伦佐和兄弟朱利亚诺在佛罗伦萨圣母百花殿参加大弥撒仪式时进行刺杀。

举扬圣饼仪式的钟声一响起，杀手们立刻动手。宗教仪式，本来是庄重神圣的时刻，当然也是人最没有戒心和放松戒备的时刻，却成了阴谋家施展阴谋的绝佳场合。讽刺的是，阴谋家本人正是宗教界的最高领袖。

担任过情报大臣的瓦里斯对小恶魔说过这样一段话：“权力存在于当人们相信它存在的地方。它是一个把戏，如浮影游墙。”

他还让小恶魔猜一个谜语：一个国王、一个教士和一个富商同在一室，中间站了一个剑手，他们都叫这个剑手杀死另外两个人，剑手会杀谁？

瓦里斯和小恶魔都是对时代变化有着极为敏锐观察的人。相对于谜语的答案，这样的话语方式同样重要。

剑手会杀谁，已经没有先验的、既定的答案，就是因为旧的政治秩序已经崩塌。各种杀戮、阴谋、背叛等等，是这个变化的结果或者表现，而不是原因。无论是王冠还是神祗，或者是金钱，谁能左右剑手，已经没有既定的被神圣化的答案。

如果要挑选权游玩家们最讨厌的词汇，“信任”一定是其中之一。不是他们不需要信任、不想要信任，而任何一种既定政治秩序的崩溃，最集中的体现就是信任的瓦解。

小恶魔对父亲的一句话肯定心有戚戚并牢记心中：“无论是谁，我都不会信任。信任会惹来杀身之祸。”

无论小恶魔怎样痛恨自己的父亲，但泰温公爵始终是他政治上最重要的启蒙导师。公爵用雪伊的背叛和一场审判，给自己的小儿子上了生动的最后一课。

这就是一个即将走出中世纪封建政治的时刻。这也是一个马基雅维利的时刻。《君主论》中的一段话再明白不过地揭示了权游玩家们此时的真实处境：

“人们实际上怎样生活同人们应当怎样生活，其距离是如此之大，以致一个人要是为了应该怎样办而把实际上是怎么回事置诸脑后，那么他不但不能保存自己，反而会导致自我毁灭。”

根据学者吴冠军的观点，小恶魔代表了能出现在马基雅维利舞台上的最理想的政治人。

侏儒成为巨人？

吴冠军的理由是：小恶魔熟谙各种政治手段和权术，不信神也没有特别强的荣誉感，但具有职责意识和一定的同情心，并有高超的技术能力来履行所承担的职责。

的确是这样。小恶魔天生身体残疾，一生被父亲讨厌，也为姐姐瑟曦所嫉恨，但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他不是荣誉感不强——黑水河战役中，他带头冲锋杀敌已经反驳了这个看法。但是先天条件设置了很多注定无法跨过的门槛。

虽是侏儒，却是巨人。最早看出这一点的可能是伊蒙学士，正宗的真龙血脉。他放弃了王位继承，一生都在北境待着。伊蒙学士双目失明，但看得比谁都清楚。

正因为先天缺陷，小恶魔说话尖酸刻薄，但更多的时候能把别人的嘲讽变成反击对手的武器。

他曾开导苦恼于自己私生子身份的雪诺：“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忘记，用它来武装自己，就没有人可以用它来伤害你。”

对于自己无法选择的东西，躲是躲不掉的，强大的人不去忘掉这些东西，而是将其变成自己的利器。

在北境与一帮大老粗畅饮的时候，有个家伙拿小恶魔开涮，说要和小恶魔比剑决斗，引来哄堂大笑。小恶魔爬上桌子，用螃蟹钳子不断戳对方的盔甲，戏谑地喊着“决斗决斗”，直接让对方懵在那里。

小恶魔的才能更多地是后天努力的结果。他酷爱读书。他曾对还没有“杀死心中男孩”的雪诺说：“我哥哥有锐利的宝剑，而我有脑袋瓜。好脑筋需要书本，如同宝剑需要磨刀石。这就是我不停看书的原因。”

书就是小恶魔的宝剑。这样的人往往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小恶魔十几岁就想畅游各个自由贸易邦，因为父亲的反对作罢。他还曾经登上北境长城——那可是大多数人想躲都来不及的地方。

在担任临时国王之手期间，小恶魔的政治才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他有政治手腕，迅速撤换了守城总司令，并且为即将到来的黑水河战役进行精心准备。在外交上纵横捭阖，与提利尔家族联姻，与多恩谈判，消除后顾之忧。

为了对付姐姐瑟曦，他也耍了很多花招，比如利用生活作风问题逼退了姐姐的心腹派席尔大学士，甚至还偷偷在姐姐的酒里下泻药，目的就是让她不舒服几天，无法干政。

在黑水河战役中，小恶魔更身先士卒，在关键时刻带头杀敌，鼻子被削掉半个，脸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伤疤，还差点被姐姐安排的“卧底”杀死。

君临城保卫战，是兰尼斯特家族在五王之战中获胜的最重要原因，小恶魔已经足以配得上家族的荣耀，他的表现至少不比父亲差——尽管泰温公爵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

而在战后，父亲又扔给他一个苦差事：财政大臣。面对负债累累、已经崩溃的财政，小恶魔甚至在色情产业上动脑筋，“侏儒的铜板”也成为他被嘲笑的一大笑柄。

可以说，小恶魔干的都是脏活累活。结果呢？只是迎来了情人的背叛和一起冤假错案。

一生都在和命运抗争，最终还是被命运戏弄。即使泰温公爵最终可能不会真的让他死，而是去北境长城当守夜人，但对小恶魔来说，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他的理想是继承兰尼斯特家族——哥哥詹姆是御林铁卫，按照规则，已经丧失了继承资格。泰温的真实意图可能是让瑟曦继承凯岩城，但瑟曦却因为女巫的预言，时刻想置弟弟于死地。

时时想证明自己配得上家族的荣耀，但血亲又是时时缠绕自己的噩梦，小恶魔情何以堪？

智商下线？

《权力的游戏》最后几季，小恶魔似乎智商下线了。我认为，这与后几季，小恶魔这个人物的编剧处理难度有关系。小恶魔到底是旧世界的新人，还是新世界的旧人？

这部剧不是政治剧，但如果从政治角度来看小恶魔这个人物，他就脱离不了这个最终的拷问。

新世界的旧人，是说小恶魔虽然是马基雅维利舞台的政治人代表，但他毕竟是从旧秩序走过来的人，他的理想始终是要广大自己的家族。

君临大战前，小恶魔还试图劝服瑟曦投降，这恐怕不是智商问题。小恶魔的内心还是想保存家族。家族的利益和无法彻底清除的亲情，蒙蔽了他的眼睛。这毫不奇怪——小恶魔并不是真的是恶魔。

另一方面，小恶魔又是旧世界的新人。坦格利安家族是正统，龙妈还以创建新秩序的解放者面目出现，但疯王的诅咒始终存在——就像上帝抛出的硬币，一面是明君，一面是疯子。

龙妈逐渐黑化，难道这次的硬币是“疯子”？

那么，小恶魔能做些什么呢？会做些什么呢？他会成为建构新秩序的操盘手之一吗？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地位，也有这个人脉，比如和雪诺、珊莎的关系。我的期望当然如此。

但如果小恶魔仍旧只是新世界的旧人，他执着于家族的荣耀却最终毁于弑亲的诅咒，这样的结局也不意外。

“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借以表现出来的形式”，只不过历史发展的果实不一定是作恶的人来获得，并且往往也不可能是作恶的人来获得。

《权力的游戏》里有太多带有各种先天“缺陷”的角色——贱民，奴隶，私生子，侏儒等等。有的不断成长向上，日益散发着人性的光辉；有的不断向下沉沦，最终堕入人性的深渊。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在和命运抗争，都在不自觉地充当新世界来临的历史工具。

这并没有否定个人选择的重要性，正如小恶魔会怎么做，首先还是取决于自己。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个新的政治世界会到来，在这个过程中，小恶魔始终是一个无法绕过的重要角色。

作者 | 南风窗执行主编 赵义 [email protected]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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