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十年代谈恋爱的男女比较保守，有些见面甚至还会脸红，关系进一步的最多拉下小手或者男方把手轻轻搭在女方的肩膀上，不时还需要注意旁人的目光。公园是首选场所。

时代在进步，恋爱观也在进步。可是，爱情的男女始终面临一个困惑，用家乡话说“我爱你”“我想你”之类的情话时，却会有一种羞耻感。只能用普通话或者用英文才说的出口。这是为什么？

今天，我们聊一聊「母语羞耻」，最怕用方言说情话。

■家乡话才是我们的母语

说到中国人的母语，大家的反应可能是「中国话」。可是，中国话也分汉藏语系、阿尔泰语系、南岛语系、南亚语系和印欧语系。单独拿汉藏语系来说分为汉语和藏缅、苗瑶、壮侗三个语族，语族下又有若干具体分类。

这里，只讲汉语的分类。

①官话、②晋语、③吴语、④徽语、⑤赣语、⑥湘语、⑦闽语、⑧粤语、⑨平话区、⑩客家话。

注：这里的官话不是指普通话，是指东北官话、北京官话、冀鲁官话、胶辽官话、中原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江淮官话等发音接近普通话的地方方言。

◎中国语言地图，黄色部分是汉语分布区域

图片版权：中国语言地图集

即便这10种分类都属于汉语，但它们之间都会存在明显的差异，不同地区的人相互交流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为了方便交流诞生了全国统一的普通话发音。

即使有了普通话，你也会发现身边的同事，用方言跟他们的父母、发小打电话，而且完全不用避讳你听到什么隐私，挂断电话后又用很标准的普通话继续和你交流。

所以，每个人的母语是家乡话，即便他小时候在学校学习的是普通话，但在原生家庭里他是用家乡话跟父母交流的。

凡事总有例外，普通话也会成为一个人的母语，比如来自广东的父亲和来自山东的母亲在一线城市生活，虽然他们自己有方言，却不让自己的孩子学习方言，认为去方言化，讲好了普通话能带来社会和经济上的优势。这种家庭的孩子母语只能是普通话。为什么在这里讲一种特例？后面的有两个问题和普通话有关。我们继续母语的话题。

◎面对这样的标语，普通话已经和中国梦挂钩了，让很多父母觉得学好普通话就能带来社会和经济上的优势

母语是一个人出生以后，最早接触、学习、并掌握的一种语言。可以说，母语是一个人的第一语言，这种第一语言重要吗？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母语可以说是一种民族语言，关系到一个人的身份认同感。知乎上有过一个问题，「世界上存在『没有母语』的人吗，他们对语言的使用与母语者有什么区别？」

其中有一段回答是：「我的博士同学，马来西亚华人，但是非常厌弃马来西亚，对华人身份也没什么认同，他对外一律说自己是新加坡人，直到被一个新加坡人拆穿。他会讲中文普通话，粤语，英文和马来语，阅读只能读英文，马来语我听不懂，但是他另外三种语言都讲得不好，就是不管用那一种语言都没法很好表达自己，不能很好滴理解和讲笑话，也会理解错文章的意思，所以老师和同学都和他关系很疏远。他自己是个舞蹈演员和行为艺术家，靠肢体语言。他说他家里讲粤语，学校讲英文，外面讲马来语，在新加坡主要讲英语和普通话。但是更多是多种语言混合。他几乎没有读过这三种语言中任何一种的文学，当然也不感兴趣。我觉得他的世界一定很奇妙，但是我没法体会。语言背后是文化，文化背后是意义感，我想他的文化是属于三语混合的东南亚离散华人，但是他又厌弃这一身份，拒绝承认这一文化，也不想去了解，这种无根漂泊的感觉也很神奇吧。」作者：依恋园

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读出几点内容，这位马来西亚华人，不会被任何一个群体当作自己人，才会发生同学和老师都疏远他。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任何一种语言背后的文化，语言背后的民族禁忌或规则，这种漂泊的状态会让他缺少身份认同感，只能发掘肢体语言来获取别人的认同。这不能说是一个悲哀的故事，但是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母语的存在让我们有根可循，也让自我有一个正确的身份认同。

■“母语羞耻”情侣间不用方言说情话

既然，母语是一个人的身份认同感，那为什么大多数情侣间不用方言互诉情话呢？这里有要讲到一个词语“母语羞耻”，情话属于敏感的性话题，这种性话题用母语说出来引发的情绪波动会比用其他语言说出来更强烈，因为对母语太熟悉，说出来让人有一种羞耻感。比如“阴道”这个词你用家乡话（的词汇）说出来好意思吗？肯定是有顾忌的。

如果，你非要说在骂人的时候，开业很流利的用家乡话说一句「 MMP 」，我只能告诉你人在情绪亢奋的情况下，没什么话是不敢说出口的。这和说情话不同，你认真的和一位异性交往，即使你们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也会愿意用普通话或英语说一句我爱你、「 I love you 」。

这就像鲁迅的作品《阿Q正传》里面所描写的一样：

吴妈，是赵太爷家里唯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也就在长凳上坐下了，而且和阿Q谈闲天：

“太太两天没有吃饭哩，因为老爷要买一个小的……”

“女人……吴妈……这小孤孀……”阿Q想。

“我们的少奶奶是八月里要生孩子了……”

“女人……”阿Q想。

阿Q放下烟管，站了起来。

“我们的少奶奶……”吴妈还唠叨说。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阿Q忽然抢上去，对伊跪下了。

一刹时中很寂然。

“阿呀！”吴妈楞了一息，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嚷，似乎后来带哭了。

阿Q对了墙壁跪着也发楞，于是两手扶着空板凳，慢慢的站起来，仿佛觉得有些糟。他这时确也有些忐忑了，慌张的将烟管插在裤带上，就想去舂米。蓬的一声，头上着了很粗的一下，他急忙回转身去，那秀才便拿了一支大竹杠站在他面前。

阿Q那句用方言说出的“吴妈，我和你困觉”会成为人们对阿Q的第一印象，也成为最具杀伤力的流氓示爱。鲁迅先生在这里就很好的把握了“母语羞耻”的作用，阿Q脑子一热用方言说出的话，让他自己也倍感不安。

试想着阿Q用赵秀才的官话口吻说，也许吴妈还听不懂呢，气氛也不至于如此尴尬，跑了吴妈，挨了扁担。

◎电影《阿Q正传》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我和你困觉”的精彩剧照

“睡觉”的梗，同样也上演在另外一部电影《有话好好说》，赵小帅（姜文）找到小个（杜旭东），用高音喇叭在楼下“安红，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可是小个这个笨蛋却喊成了“安红，我想你想得想睡觉。”这让赵小帅很恼火，也很无奈，小个说的话其实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然他也不会对小个生气说，“怎么那么流氓，老想睡觉”

◎虽然小个用的是自家方言，但也让姜文觉得好羞耻

最经典的还是张艺谋扮演的废品收购小贩说的那句话，“喊这句，我有点困难”，很大的嗓门喊了一句“俺红”，又用了一句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额想你”，“这有一点不好意思”。很典型的母语羞耻。这些文学、电影作品从侧面印证了一个道理，「和另一半发生亲密行为时说家乡话，会觉得非常羞耻和尴尬。完全没有了浪漫的感觉，就好像你在和家乡的发小尬聊一样，让你无法继续下去。」

这时，有些人想：原来自己的单身和母语羞耻有关。呸！单身和母语羞耻可没有关系，你除了母语羞耻外，更是一个没有勇气的单身狗，你不会用第二语言说我爱你？哪怕是用英语？

■推广普通话真的是人人有责吗？

既然聊起了方言，自然绕不过这个话题。

目前关于推广普通话有没有必要，意见分为两派：一派是普通话严重的限制了方言的传承和发展，年轻人都在学习普通话不愿意用方言交流，这样会丢掉地方特色和地方文化。

另外一派的意见是：普通话极大提高了沟通效率，减少了因语言障碍造成的成本问题，应该不遗余力的推广普通话，大家都用普通话，这样有助民族团结，也减少地域歧视，大家都讲普通话了就不分什么上海人、北京人、广东人了。

两种意见都有自己观点和立场，很难说究竟谁对谁错。这里，简单的谈一谈我们“local研究所”对推广普通话的想法。

推广普通话是现今经济社会的一种需求，普通话的推广和使用让人口流动变的更加容易，方便所有人的沟通，也方便了经济活动的开展。统一的语言有助国家的发展，这毋庸置疑。

那推广普通话需要消灭方言吗？答案是否定的，其实很多人开始为保护方言担忧，其实，这种担忧最根本的核心是因方言产生的记忆会消失。保护方言可以说是保护一种使用方言人的记忆和标签。某种方言是否应该被保护，应该由使用者自己决定，方言以外的人无权决定，也没有义务为此努力。如果全国上下都陷入一种保护方言的热潮中，结果很明显发生保护方言的全国狂热，带来的结果就是我们又会回到沟通不畅的年代。

所以，保护方言应该是谁使用，谁决定；谁决定，谁保护。保护方言的最好措施就是家庭教育的使用，让普通话成为下一代的第二语言，方言始终是他们的母语。

推广普通话和保护方言的事情，讲的不够透彻，语言是一种文化，但是文化也会便随着改变，比如很多方言没有对硬币的词汇，但是都会发展出一个词语来形容，比如钢赞、壳儿、锛子、锅子等这样的词汇，让我们的生活丰富多彩，后面可能会专门写一篇有关方言研究的文章，推送给大家。

■ 尾巴

本来想好的题目可以说很讨巧，讲一讲恋爱的男女怎样面对「母语羞耻」，两性的话题和信息，可能会唤起人们的共鸣。也许，看过文章后，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方言去尝试对喜欢的人说一句情话，促成一对美好的因缘也说不准。

但是，在原本的题目上我越跑越偏，最后变成了普通话推广和保护方言的说教，实在有些无奈。文章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就让这种遗憾留在这里，可能不是一件坏事。

◎1986年由上海市虹口区颁发结婚证书

最后，请掏出你的手机给远方的父母打一个电话，问候一声，不要因为我对七、八十年代恋爱状态的描述，让你觉得父母不懂爱情。其实，他们这一辈人经历的社会变革很多，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外来文化冲击等等，他们还是努力的在享受生活，享受属于他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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