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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只是有时候，人们也难免想问一句，迟到的正义，真的是“正义”吗？

在1996年时，内蒙古有一名刚满18岁的少年被认为是一起奸杀案的凶手，并被判处、执行了死刑，可在9年后，突然又有一名凶手供述称，是自己犯下了那起罪行。

最终，少年沉冤得雪，可再多的对不起和赔偿金，也已经换不回少年的生命。

呼格吉勒图生前照片

报警的人却被认定为凶手

时间回到1996年4月9日，那一天，呼和浩特的天气不错，闫峰和呼格吉勒图一起在呼和浩特市卷烟厂内上中班，这个班次从是从当天下午 3点半一直到晚上12点。

闫峰和呼格吉勒图相识于1年前，那时候，他们一起进厂工作，趣味相投，关系很是不错。工作到晚上8点多，两个人一起去小饭馆吃晚饭，他们点了个砂锅，又喝了一点酒。

上班喝酒当然是不对的，于是闫峰就让呼格吉勒图去买点泡泡糖来遮一下酒味，以免被人发现。可买完泡泡糖的呼格吉勒图在见到闫峰后，却让他“出去一趟”。

在闫峰的追问之下，呼格吉勒图才说，他刚才路过毛纺厂的女厕所，听到里面有人喊，他心想“肯定出事了”，就想叫闫峰一起去看看。

呼格吉勒图生前照片

闫峰当时觉得两个大男人、晚上进女厕所不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进去了，可呼格吉勒图坚持要进去看看，怕里面真的出了什么事，非要进去看看。

闫峰拧不过他，就跟着他一起去了女厕所门口。

这两个大男人看到厕所里黑漆漆的也没有灯，先是冲着里面喊了两嗓子，没听到回应，两人就壮着胆子进了女厕所，闫峰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照了个亮，结果就看到女厕所里躺着一个光着下半身的女子。

见到这个情况，两人吓得掉头就跑，在跑过一个治安岗亭的时候，呼格吉勒图坚持要报案。

闫峰试图再次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劝说呼格吉勒图回到卷烟厂，可这个刚满18岁的少年却坚持将警察带到了女厕所门口。

呼格吉勒图

眼看着呼格吉勒图带着警察走远，闫峰转头回到工厂，替呼格吉勒图请假，又向工厂领导报告了这件事。

到了晚上10点多，警察来到工厂，将闫峰也带回了警察局。

此时，呼格吉勒图和闫峰都没有认识到情况的严重性，闫峰心里在想，摊上这样的事情，还挺麻烦的；而呼格吉勒图则安慰他说“没事的”。

到了警察局之后，两人被分开询问，为了获得更真实的口供，警察们反反复复地盘问两人，不停用重复的问题对他们进行疲劳轰炸，希望能够从中找出“破绽”。

呼格吉勒图生前照片

当时，新城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冯志明在几乎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就认定凶手在闫峰和呼格吉勒图之间，他的逻辑很简单，如果不是凶手，两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黑漆漆的女厕所里会有尸体？

冯志明还觉得，首先提出不对劲的是呼格吉勒图，所以他应该就是“凶手”，而闫峰只是被他拉来当“证人”的。

带着这样的预判，冯志明再次对呼格吉勒图进行了审讯。

冯志明

刑讯逼供，结束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这一次审讯，就不是普通的审讯了：警察对呼格吉勒图进行了“刑讯逼供”。闫峰后来还回忆，他就在呼格吉勒图的隔壁房间，听到了房间里有东西激烈挪动的声音和呼格吉勒图痛苦的叫喊声。

他心想，好兄弟应该是“挨打了”，当时他吓坏了，以为自己也会有这样的经历，不过，警察似乎放过了他。

在反复询问，仍只是得到了呼格吉勒图只“讲过低俗笑话，没有看过黄色录像带”的回答后，警察在第二天凌晨2点多，就让他去另外一个屋子里睡觉了。

4月10日上午9点多，闫峰被允许回家，在路过隔壁的审讯室时，他看到呼格吉勒图被铐在暖气管上，头上戴着摩托车用的头盔，低着头一言不发。

闫峰

就这样匆匆一瞥，他与呼格吉勒图再也没有见过面，呼格吉勒图再也没有回过家。闫峰从警察局出来之后，就去了呼格吉勒图家里，告诉了他父母这一情况。

呼格吉勒图的父母得知儿子可能挨打了也是急得不行，还念叨着怪儿子“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没过多久，报纸上就刊登了“四·九女尸案”侦破的消息。

说起来，这个案子“侦破”得并不光彩，警方对呼格吉勒图进行了刑讯逼供，还诱骗他说，那个女孩子没有死，你“说实话”也不会被判死刑。

呼格吉勒图一次次强调，自己是无辜的，可没有人相信他。

呼格吉勒图的父母

由于太想“破案”，冯志明甚至没有提出要对受害者体内的精斑进行DNA比对，在他们看来，呼格吉勒图就是“凶手”，他见色起意、强奸杀人，“顺理成章”。

在媒体的渲染之下，冯志明成了“神探”，而呼格吉勒图则成为了“杀人恶魔”。就算呼格吉勒图曾对检察院提出，公安对他进行了刑讯逼供，检察院也根本没有引起重视，依旧按照“流氓罪”“故意杀人罪”对呼格吉勒图提起了公诉。

为了给儿子洗刷冤屈，呼格吉勒图的父母特意聘请了两位律师，可这两位律师都未能尽到自己的职责，一个做了“有罪辩护”，只是请求法庭轻判，另外一个律师则什么都没说。

最终，庭审只持续了不到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法院认定呼格吉勒图罪名成立，判处了他死刑。

呼格吉勒图生前照片

判决下来后，呼格吉勒图提出了上诉，可在1996年 6月5日，内蒙古高级人民法院还是下达了“维持原判”的裁定。

当时，死刑核准权还没有收回到最高法，内蒙古高院的裁定已经是终审判决，决定了呼格吉勒图的命运。

5天后，呼格吉勒图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内蒙古高级人民法院

临行前，尚爱云才见到了儿子的最后一面：警察当时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让这母子俩见，可尚爱云坚持不懈、连喊带叫地终于引起了呼格吉勒图的注意，他抬头看见了母亲，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流泪。

1996年6月10日，呼格吉勒图和父母天人永隔。

尽管人人都认为呼格吉勒图就是“杀人凶手”，可他的父母却坚信自己的儿子是无辜的，两人在此后9年间不停地申诉、上访，但终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呼格吉勒图母亲

沉冤得雪，法院郑重道歉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2005年。这一年，内蒙古呼和浩特、乌兰察布等地接连发生了多起强奸杀人案，引起了公安部的重视，派出刑侦专家前往内蒙古协助破案。

经过连月侦查，2005年10月，犯罪嫌疑人赵志红落网。

在落网后，赵志红很快交代了自己的作案经历，他声称自己从1996年开始作案，已经作案10多起，他交代的第16起案件正是“四·九女尸案”。

听到这个消息，几方的反应截然不同。当年办案的警察十分紧张，因为这起案件的“凶手”已经被执行死刑了，再冒出来一个“凶手”，就说明当年的案件是一起冤假错案。

赵志红

专案组的干警则有点怀疑，他们一边通过各种方式验证赵志红口供的真实性，一边又翻出当年的案卷寻找破绽。

而呼格吉勒图的父母，则看到了希望。他们想方设法联系到新华社内蒙古分社的记者汤计，希望他能够帮儿子“沉冤得雪”。

专案组公安干警和汤计都对这起案件进行了调查，也都认为当年警方认定呼格吉勒图是凶手时，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一方面，当年办案的警察没有进行DNA比对，仅凭血型就认定了呼格吉勒图是凶手；另外一方面，呼格吉勒图和闫峰只分开了一会儿，没有作案时间；更重要的是，呼格吉勒图还曾在笔录中表示自己遭到了刑讯逼供，也曾进行过“翻供”。

呼格吉勒图父母

而且，赵志红对于“四·九女尸案”的细节交代得十分清楚，即使警方用其他几起强奸杀人来“诈”他，他也能轻易辨别自己到底有没有犯下那起案件，综合判断下来，赵志红说的很有可能是实话。

在另外一边，汤计连写几份内参向上反映，称呼格吉勒图一案可能是冤假错案，希望此事能够引起上级的重视。

经过多方的不懈努力，以及长达数年的审查，2014年11月20日，内蒙古高院终于启动了对于呼格吉勒图一案的再审事宜。

一个多月后，内蒙古高院向呼格吉勒图的父母送达了再审判决书，撤销了1996年那份死刑判决，判处呼格吉勒图无罪。同时，内蒙古高院的副院长赵建平向呼格吉勒图的父母表达了真诚道歉：“对不起！”

汤计

在呼格吉勒图沉冤得雪之后，他的父母获得了205.9万元的赔偿金，对于此案负有责任的27人也受到了依法追责，呼格吉勒图的坟茔也迁入了一处陵园重新安葬，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迟到了18年的正义终于到来，而似乎没人能高兴得起来。

当年含冤而死的少年，也不过才18岁的年纪，如果不是办案人员先入为主、刑讯逼供，现在这个少年应该已经成家立业，也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他的父母家人，也不必因此承受多年的白眼和痛苦。

在呼格吉勒图新的墓碑后面，刻着案件经过和对正义的期待，这像是一个警钟，提醒着司法人员不能再重蹈覆辙，因为他们掌握着的是正义、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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