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禹之鼎摹本

《送子天王图》是吴道子根据佛典《瑞应本起经》创作纸本墨笔长卷，全图按情节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天王神态威严、按膝端坐，密切注视着前方。天王身边围绕着仙官、神将、天女，他们手持各类器物肃立一旁。在天王对面，两位神将正在试图拖住奔驰的瑞兽。

第二部分，如来护法神大自在天作四臂披发形象，踞坐石上，背后腾起熊熊烈焰，火焰中现出龙、狮、虎、象、鸟头，左右则有持器物的天女和执帚天神。

第三部分描绘了释迦降生。净饭王抱着释迦牟尼稳步前行，摩诃波阇波提夫人拱手相随，后面一侍者肩扇在后。无能胜明王作跪伏礼拜状，来迎接释迦牟尼佛的到来。

《送子天王图》虽然以佛教典故为蓝本，但画中形象和装饰等却完全“汉化”、“道教化”。画中各路神人身着华服，宽袍大袖；随身冠冕饰物，富丽堂皇；从服饰的形制来看，完全是道教风格。飘摇的青烟和火焰，线条生动、圆转流美，也是道教神仙身上常见的物象之一。

道释神佛形象的区分，很多时候可以看耳朵。佛教中，佛陀、菩萨以及弟子和僧侣的耳垂都很长，道教中则不同，道教神仙的耳垂不长，而是像珠玉一样圆。此图无论是天王、净饭王，还是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天女等，耳垂都圆如珠玉，这是佛教道教元素合一的显著特征。

至于天王身边手执毛笔笏板的仙官，和持砚研墨的天女，以及净饭王身后文臣模样的侍者，显然是汉化后的处理。对比一些其他的唐代人物画就不难发现，比如《步撵图》和《虢国夫人游春图》，他们与唐代官员和仕女非常相似。

▲ 《送子天王图》（局部）

▲ 《步撵图》（局部）

▲ 《送子天王图》（局部）

▲ 《虢国夫人游春图》（局部）

此画不施彩，而纯以墨色白描，细节处理也堪称完美。而最精妙的，是为吴道子独创的“兰叶描”线条。其用笔如行云流水、流转随心，在轻重顿挫与松紧粗细的变化中，衣纹高、侧、深、斜、卷、折、飘、举的姿势表现得极为生动，给人一种清风吹拂之感，有如仙境一般。每一根线都符合造型传神的要求，每一根线都充满了韵律美，这是集前代之大成而又有所创造的线。《全唐诗话》赞之为“天衣飞扬，满壁风动”，可谓切中肯綮。后世将吴道子和同样擅长人物宗教画的北齐画家曹仲达并称，说“吴之笔，其势圆转而衣服飘举。曹之笔，其体稠叠而衣服紧窄。故后辈称之曰：‘吴带当风，曹衣出水。’”

《历代名画记》评吴道子为 “六法俱全，万象必尽，神人假手，穷极造化”，这些特点尤其表现在其宗教画作中。《太平广记》曾记载了他作画时的盛况： “见吴生画中门内神，圆光最在后，一笔成。当时坊市老幼，日数百人，竟候观之。缚阑。施钱帛与之齐。及下笔之时，望者如堵。风落电转，规成月圆，宣呼之声，惊动坊邑。或谓之神也。”放在今天，那就是万人空巷，争相观看。“缚阑”，也就是由于人太多，还拉起了警戒线。又记： “吴生画此地狱变成之后，都人咸观，皆惧罪修善。两市屠沾，鱼肉不售。”屠夫们看了吴道子画的《地狱变相图》之后，因为害怕杀生有罪过，连鱼肉都不卖了，可见其艺术感染力之深。

如今，吴道子作画的盛况和《地狱变相图》的真容虽然无法得见，但其震撼人心的艺术感染力，仍能从《送子天王图》中窥见一斑。画的第一部分，瑞兽身体紧绷、仰天咆哮，虽有两位神将在用力拉住缰绳，但仍有跃跃欲脱之势。

身处天王前方的两位神将神情紧张，密切注视着瑞兽的一举一动，他们手握兵器，横挡在天王身前，更像是在护卫，防止瑞兽跳脱惊扰了天王。

天王气定神闲、按膝端坐，强大的气场铺面而来，给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而位于天王身后随侍的仙官、天女，则神情悠闲从容。天王强大的威严，就好像是一堵屏障，令神鬼瑞兽折服，故而他身后的仙官、天女显得毫不担心。

又比如无能胜明王一见佛祖便低眉跪拜，衬托出新生婴儿的无限尊贵。

这前后一系列神情的变化，描摹场景情态深刻细腻，刻画形象心理入木三分，只能用下笔如有神助来形容了。

《唐朝名画录》曾载，吴道子 “凡画人物、佛像、神鬼、禽兽、山水、台殿、草木，皆冠绝于世，国朝第一”。“人物、佛像、神鬼、禽兽”都可以归为人物画这个大类，“山水、台殿、草木”其实都包含在山水画中了。相传一次唐玄宗思蜀道嘉陵江山水，便派吴道子前往写生。到他回来时，玄宗问他绘画情况，他说“臣无粉本，并记在心”，粉本就是草稿。接着他便在大同殿开始画，嘉陵江三百里山水，只一天就画完了。当时位列《唐朝名画录》神品下的山水画家李思训也奉命画嘉陵江山水，他画了几个月才完成。二人画成之后，唐玄宗云： “李思训数月之功，吴道子一日之迹，皆极其妙也。”

因为作画出神入化，吴道子被唐玄宗召入宫中，授予内教博士，并“非有诏不得画”，没有皇帝的诏令，吴道子不得为他人作画。这种待遇，古今仅一人而已。而后安史之乱，据传吴道子因为兵乱流落蜀中，但具体去了哪里，有什么经历，后半生又是如何度过的……遍寻古籍，也没有丝毫记载。或许正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结局，才符合这神一样的人物吧。

原图欣赏

文 | 兰台公子 设计 | 木子 图片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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