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典籍里，几乎每一位神王都没有“红杏出墙”或“乱播爱情种子”的现象。在他们的身上，唯有神圣的光环、纯洁的品性和高尚的情操。当华夏民族向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只会仰面向上，顶礼膜拜，而不会有丝毫的不恭不敬。在中国的神话天地中，姑且不说被后世改造过的神话，就是古老的原始神话，我们也看不到对大神们爱情生活的描写，见不到他们这方面的生活细节。由于中国上古神话中有关爱情的内容极少，因而嫦娥奔月和后起的巫山神女传说就显得格外凄美而动人心弦。

上古原始神话很少着墨于女性的容貌和男性的刚健，着重表现出的是重人伦的审美倾向,她们集真、善、美于一身,是道德美的象征。千年以降，神话中女性的审美价值不仅对后世女性观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反映了早期华夏儿女淳朴的思想以及古代人们对自然现象及社会生活的原始幻想，而且通过超自然的形象和幻想的形式来表现的故事和传说，对华夏民族的精神铸就无疑也起到了导向的作用。

这些神话多以神仙为主人公，又以妖魔鬼怪、佛与菩萨等角色为著称。它们包括各种自然神和神化了的英雄人物。神话的情节通常的表现为变化、神力、战争、爱情及奇闻异事等，并且包含各种寓意与封建迷信，神话故事的意义通常显示为对某种自然和社会现象的解释。有的表达了先民征服自然和变革社会的愿望。主要经过文字记载和口耳相传等方式传播于民间。

相反，在古希腊神话中，我们所看到的大大小小的天神都是世俗的，是满身人间烟火味的：众神之王宙斯狂放不羁，拈花惹草，在神界与人间留下了一大串风流债，更严重的是他任意行事，不讲原则，充满嫉妒和个人爱好；神后赫拉，本是众神的表率和人间的神母，但她却经常为嫉妒和仇恨而迷失了本性，做出一些残酷和无“神格”的蠢事来，没有丝毫让人类敬重的地方。主神如此，他们手下的众神也都有着极为相似的品性。

例如在希腊军队与特洛伊的战争中，阿喀琉斯让阿伽门农把女俘克里塞斯送还到他的父亲阿波罗的祭司身边，因此时阿波罗神正为他的祭司的女儿被劫而用瘟疫来消灭希腊军队，阿伽门农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硬是将克里塞斯留在了自己的身边，阿喀琉斯因而愤怒地带领他的军队撤出了战斗，使特洛伊大将赫克托很快杀掉了还没有死于瘟疫的希腊士兵。

希腊人的这次惨败只是因为一个女人，这种结果是中国人无法理解和原谅的，也是中国神话中的尚德精神所不允许的。又如，阿波罗因为同玛耳绪比赛吹笛子失败了，便残酷地剥了玛耳绪的皮，并把它挂在树上；再如月神与阿波罗兄妹，因为尼俄泊嘲笑他们的母亲和提坦巨人勒托只生下一子一女，并禁止忒拜妇女向勒托献祭，他们便射杀了尼俄泊众多的儿女。如此等等。可见在希腊神话中，神与人除了力量上的差别外，在情感上却是相同的。当神们脱掉神的外衣之后，个个就都成了世俗的凡人，他们的“神格”其实就是通常意义上的“人格”。

崇尚神的献身精神并对之礼赞，是中国上古神话尚德精神的另一重要体现。这种牺牲精神首先表现在古老的创世神话当中。中国的创世神话，是以牺牲创世神的肉体来完成天地开辟和万物创造的。所以，中国古代的开辟大神盘古在完成了天地开辟任务之后，就将自己的双眼化成了日月，将四肢与头颅化成了五岳，将血脉化成了长江与黄河，将毛发化成了山林与草木，将肌肉化成了泥土，将筋骨化成了金石，而他身体上的寄生物则变成了人类。另一位开辟大神女娲，她在完成了补天、造人的大功之后，也将自己的身体化成了万物。所以《山海经》中说有神十人乃女娲之肠所化。这则神话里女娲化物的情节，如同古希腊神话中 厄洛斯（Eros）和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Aphrodite），为今天的中西方读者传达了类似的话语文本信息。

原始社会没有律制，各部落首领主要靠德育来教化人们的思想和行为，以此维持部落的秩序。德育需要有古圣先贤作为楷模，他们大多都是美德的典范和智慧的化身，靠自己的献身精神与自然抗争，趋利弊害，保全了族人的生命，因而赢得尊敬与爱戴。女娲炼五彩石以补天洞，拯民于洪灾之中。黄帝率民与异族争战，抵御外侵，维护了民族的统一与安宁。尧以天下为公，选贤任能，德昭四海。舜爱民如子，躬耕陇亩，令人景仰。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以天下为已任，以治患为天职，英名传千古，美德示后人。这些例子不仅用思想、用语言，更重要的是用行动奠定了华夏美德的基石。其中的献身精神不仅是中国传统美德，也是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源于中国古代神话里的“神格”深深影响并注入“人格”之中，因此讴歌大神大德的献身精神，自古以来就是华夏黎民崇尚的价值取向。

2021年7月25日星期日修订于加拿大温哥华迷迭香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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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桑宜川，加拿大华裔学者，加拿大枫叶出版社社长。原四川师范大学外语系七七级毕业，曾在四川大学外语学院教书多年，后赴澳大利亚留学。移民加拿大后，以治学为生，研究兴趣广泛，现为加拿大多家华文报刊专栏作家。近年来与国内数所大学开展学术交流，常回国讲课，并受聘为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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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编辑：秋实

预览审阅：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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