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科执政时期印尼华人社会整体形势与阻碍

摘要：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自2014年10月上台以来，重视与中国发展政治与经贸关系，与中国缔结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在族群政策方面，他采用公平对待各族裔、各宗教的政策，继续改善包括华人在内的少数族裔的地位，华人的政治参与、经济参与和社会文化权利都有所提升。在此背景下，外界认为印尼华人正处在历史的最佳时期。但在较好的现状和光明的前景下，依然存在影响华人社会的因素。无论印尼华人社会出现何种变化，面临何种障碍和困扰，关键所在是华人要明确方向，努力参与建设繁荣、安宁的印度尼西亚。

佐科执政阶段印尼华人社会状况

佐科在担任梭罗市长和雅加达首都特区省长期间，基于一个多族裔和多宗教的社会，他始终坚持多族群团结一心 、共建开放包容印尼的原则。2014年竞选总统时，佐科维曾向华人保证当选后保证华人的安全问题。正式接任总统后，着力改善华人的社会状况，给予华人应享有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基本权利。对待少数族裔一直秉承一种正明公道、一视同仁的态度。外界普遍认为，印尼华人社会正处于历史的最佳时期，这集中表现在印尼华人在政治和经济参与度两个方面。

华人参政受到重视。佐科于2014年10月21日就任总统后一周，钟万学即正式接任雅加达省长。11 月19 日，钟万学在印尼总统府由佐科总统正式任命为雅加达省长。这是印尼历史上首位在总统府接受总统任命的省长，也是印尼历史上第一位担任首都行政首长的华裔。对印尼华人社会而言，这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他的成功当选，被视为印尼华人参政的历史性突破，是印尼华人尝试融入主流社会的重要标志之一。①作为少数族裔，信奉少数人信仰的宗教，能在一个以巴达维族、信奉伊斯兰教为主的省份当选，更反映了印尼人民逐渐开始淡化种族身份，逐渐愿意接纳少数族裔或其他宗教的信徒作为他们的领袖。

华人经济在佐科当政下面临更好的机遇。华侨华人在印尼绝大多数以经商为生，秉承着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信奉着团结互助、勤劳刻苦、敢拼会赢的经商理念，有着雄厚的产业、丰富的智力资源、国际化的生产营销网络、广泛的政界商界人脉和沟通中外的独特优势，拥有着文化、科技、经济等众多资源和优势，在印尼本地乃至世界都颇具影响力。在2015年《福布斯》发布的印尼富豪排行榜中，前20排名中有10位华侨华人上榜。佐科政府与前任苏西洛强调经济、政治、社会均衡发展，扩大就业、减少贫困、促进经济增长的“内向型”经济指导模式不同，采用了“外向型”的经济发展模式，通过国内、区域和国际三驾马车联动促进经济的全方位发展。希望通过发展印尼的经济，将印尼打造成 “中等强国”。②从政前，佐科主要从事商业活动，之后建立了自己的企业拉卡布公司（CV Rakabu）。自成立之日起，拉卡布公司就生意兴隆，最终从一家面向当地市场的小企业发展成为面向全球的外贸企业。佐科经商19年，是梭罗地区知名人物，极具影响力。佐科有丰富的从商经验，在处理经济问题方面具有绝对的优势，增强了印尼华商的投资信心，使得更多华商在商业和经贸领域大展拳脚。

佐科政府：塑造开放包容多元的内外环境

基层出身的佐科与各族群相处融洽。佐科亲民、踏实，担任梭罗市长和雅加达首长期间，对种族与宗教持不偏不倚的立场，显示了他对多元主义的承诺，印尼不会重回新秩序时期的专制与排华。参与佐科总统选举秘书处工作的华人陈灿政表示，基层出身的佐科向来与各族群相处融洽。佐科在竞选总统时也强调自己对少数族裔的关注。频频通过各种途径与华人选民接触，同时淡化种族意识，强调民族平等与团结。佐科在发表言论和电视辩论时涉及与华族有关的议题，巧妙地转化为国民团结议题，表明要在多元化的印尼社会实现全民团结与平等。佐科在电视辩论中强调，2013年6月他排除雅加达回教徒的反对，坚持以“任人唯贤”的原则委任一名基督徒出任雅加达南部一个镇的行政长官。执政之后，致力解决过去发生的全部反人权事件，包括历史上的种种反华案件，重新设立“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给予人民必要的平反和依法处置犯法集团，为印尼过去发生的人权侵犯事件做个了结，审理的12起事件当中就包括1965年的反共大屠杀。在社会文化方面他始终坚持保持民族文化特征，提高全民文化素质和国家科技水平，巩固殊途同归的多元社会理念，为各族群和社群提供对话沟通空间，建立并加强友善、和谐的社会关系。保护少数族群 (宗教少数、种族少数)，解决过去的人权侵害问题一直是佐科政府不变的使命。

对外经济方面，佐科政府坚持 “1千个朋友太少，1个敌人太多”的亲善外交政策，与中国一同建设“一带一路”。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了《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从时代背景、共建原则、框架思路、合作重点、合作机制、中国各地方开放态势、中国积极行动、共创美好未来八个方面阐述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印尼佐科总统在2014年东亚峰会上提出了“全球海洋支点”战略构想，设定了“八大项目”和“六大经济走廊”、制定了“海上高速公路”基础设施建设计划等保障战略构想实施的举措。③ “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与印尼的“全球海洋支点”战略都是以基础设施建设为重点，两者互补性较强，高度契合。印尼与中国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的经济关系发展迅速。两国在大型经贸合作项目上取得了不少突出成果。在金融领域，双方签订了本币互换协议，为两国的金融合作、贸易往来、金融稳定奠定了物质基础。印尼作为亚洲基础设施建设银行(AIIB)的创始会员国拥有6.72亿美元资本投资，并在与中国“一带一路”合作中获得了建造瓜拉丹绒(Kuala Tanjung)和比通(Bitung)两个全球枢纽港40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④在经济技术合作领域，印尼吸引中国企业参与港口、交通、能源项目建设，其中雅万高铁在中印尼投资合作上具有里程碑意义。

在贸易领域，中国已经成为印尼最大的进口国和出口国。据印尼中央统计局2018年1月发布的贸易统计报告显示，2017年全年印尼对中国非油气产品出口213.22亿美元，与2016年同比增长41.03%，占印尼非油气产品出口总额的13.94%，中国为印尼第一大出口国。印尼自中国非油气产品进口355.18亿美元，同比增长15.73%，占印尼非油气产品进口总额的26.79%，中国位居其第一大进口国。⑤在2017年北京“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期间，印尼与中国还达成了《2017年至2021年印尼-中国综合策略伙伴协议》、《印尼-中国经济技术合作协议》和《快速铁路建设工程融资协议》等多项协定。除此之外，印度尼西亚华裔商人和华裔政治人物也频频组织、参与两国的经贸交流活动，其中包含陈大江、林文光、黄氏兄弟（黄惠忠和黄惠祥）等这些著名华商，他们积极响应“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成为倡议实施的智囊团，帮助中国企业掌握印尼国内的政治走向、政策动态、经济发展状态等，避免中国企业盲目投资，降低中国企业在印尼投资的风险，熟悉两国经济发展的具体情况，能够向中方企业提供在印尼投资发展的相关政策信息及注意事项，为中国企业在印尼投资发展牵线搭桥，减少两国合作阻碍，是倡议在印尼实施的重要参与者。无论是华人社团、华商或者华裔官员都为中国与印度尼西亚的友好往来发挥了积极作用，都从不同的方面推动着中国与印度尼西亚两国经贸关系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印尼华人当前面临的问题和障碍

印尼国内对华人偏见和怀疑依然存在。作为雅加达华裔副省长的钟万学深有体会。2014年钟万学开始代替佐科并担任雅加达省长时，以“捍卫伊斯兰阵线”为首的印尼激进宗教势力就已经表明反对他的态度。2016年9月钟万学在一次公开活动中引用《古兰经》一个诗篇时，“捍卫伊斯兰阵线”指控钟万学“亵渎”古兰经，并数次发动数万穆斯林群众前往雅加达进行示威，逼迫印尼总统佐科“法办”钟万学。⑥一些政治、宗教人物在选举中更是利用宗教影响印尼华人政治参选。例如，国会议长玛尔朱基在竞选活动中提出: “选择同一宗教信仰的领导人是伊斯兰教徒必须遵从的教义……这不是宗教或种族歧视，而是伊斯兰教义中明确的要求，是选举领导者的准则。民众确有选举的自主权，但是作为合格的伊斯兰教徒，必须遵守和奉行教义。”⑦这种利用宗教信仰和种族问题进行社会煽动在印尼不时发生。2017年位于印尼图班市的关圣庙内建成一座巨型关公像，结果引发当地数十名穆斯林激进分子和NGO活动人士抗议，要求拆除。图班的居民大多为伊斯兰教徒。居民当中有不少针对关公像的负评，其中参与策划抗议运动的抗议者表示，这座雕像与印度尼西亚人的历史无关。印尼应该将印度尼西亚的英雄和勇士建成雕像作纪念，而不是外国将军。有些人甚至怀疑，关公像是当地华族掌握政权的象征。为平息抗议者的情绪，图班市当局已用白布把关公像遮蔽起来。有学者认为拆除关公像是印尼部分伊斯兰保守势力抬头的表现，其本质在于破坏印尼建国的基本原则——建国五基(又称“潘查希拉”,即信仰神道、人道主义、民族主义、民主和社会公正）。⑧通过伊斯兰保守势力抗议拆除关公像的行为表明：印尼伊斯兰保守势力随着社会多元化增强而呈现出危机感。这次抗议关公像的活动似乎有意再次挑起印尼原住民和印尼华人之间的种族和文化矛盾，试图制造“华人vs原住民”、“华人宗教vs伊斯兰”或者“中国vs印尼”之间的对立。进行这样别有用心的社会煽动，只会影响印尼内部的民族团结，弱化印尼多元族群文化和求同存异、潘查希拉五项原则的良好形象。这种请求若是得到印尼广大民众的认可和支持，有可能茁壮成强大的政治势力，并进一步削弱印尼现任总统佐科的政权。

更有学者认为: “华人的政治参与会动摇当地民族的政治格局，此前以马来族和达雅族为主的地方政治版图将不得不让华族分享，这将很容易引起基于种族身份的冲突。马来族与达雅族对华人不断扩大的政治影响感到不安，他们认为华人政治参与的主要目的是保护自身商业利益和提高其在各种利益谈判中的地位，华人参政将使其更容易得到控制和支配经济的机会。印尼华人参选成为国会或地方议会议员后必然拥有包括与权贵关系在内的更广泛的社会关系网络，从而有可能通过这些网络影响政府政策，以保证其商业利益的安全和生意的持续发展。⑨

总体而言，印尼对华负面认知源自于苏哈托时期的排华运动，有着根深蒂固的历史背景，同时也同印尼对外战略和国际环境有关。印尼在中美日等大国间玩平衡术，经济上注重中国，安全战略与意识形态上偏向西方。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政治制度和媒体对印尼社会具有强大的影响力。自2015年中印尼副总理级人文交流机制建立以来，两国在学术、企业、体育、青年等方面的交流日益增多，印尼社会对中国的负面认知有所改善，但由于印尼社会对华负面认知的群体仍然相当广泛和庞大，虽然难以发动类似历史排华事件，但可以被认为是对华不友好的势力，影响着中国对印尼的投资和双方的人文交流。

结语

在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各届政府对华关系总体上处于良好发展态势。佐科自2014年当选总统后，进一步深化中印尼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我国“一带一路”与印尼“全球海洋支点”的联结不断推进。就现阶段来说，印尼对华负面认知的势力仍然存在，但随着佐科连任、中印尼两国关系不断升温、中国在东南亚地区影响力乃至全球影响力不断扩大，因而类似的排华运动难以重现，但印尼对华负面认知的势力仍然存在，小规模的以非暴力形式开展的反华运动并不能完全清除。作为印尼华人应该扮演中国与印尼之前的“牵线人”，成为两国之间的 “桥梁”，推动政府不断努力解决印尼与中国的贸易不平衡的问题，能够使印尼产品更高效便利地进入中国市场，并使印尼成为中国投资的重要目的地。任重而道远，但是为建设一个繁荣、安定的印度尼西亚，需要华人团结一心，共同努力。这样华人才能得到印尼主流社会的支持，消除其对华人的不良印象。

（杨兆雯，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现为研究院出版物《东南亚观察》编辑。研究兴趣：东亚东南亚关系）

【参考文献】

［1］廖小健、吴婷 ：《后苏哈托时期的印尼华人参政— — 以几次大选和地方选举为例》，《南洋问题研究》2015年第 3期 ［2］宋秀琚，王鹏程：“中等强国”务实外交:佐科对印尼“全方位外交”的新发展，《南洋问题研究》2018年第3期 ［3］邓江年：《海外华侨华人经济与一带一路战略的互动机制》，载于《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3期 ［4］Yohanna Ｒirihena，“China Calls for New Maritime Silk Ｒoad Partnership with ＲI”，The Jakarta Post，November，2014，http: / /www．thejakartapost．com/news/2014 /11 /03 /china－calls－new－maritime－silk－road－partnership－with－ri．html ［5］杨晓强、王翕哲:《印度尼西亚:2017 年回顾和 2018 年展望》，《东南亚纵横》2018 年第 1 期 ［6］观察者网，印尼华裔州长因“亵渎古兰经”被判处两年监禁，2017.05.09，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66905727848628&wfr=spider&for=pc&isFailFlag=1 ［8］人民日报海外网，印尼关公像争议背后的角力，http://m.haiwainet.cn/middle/345437/2017/0817/content_31074506_1.html ［7］［9］ 〈印尼〉米 拉：《近十年来印尼华人参政情况分析》，《东南亚研究》 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