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因纽特人眼中，北极熊是自己的同类。这听起来似乎难以理解，但你只要在十月到加拿大的马尼托巴湖丘吉尔地区走上一遭，看到一对雄性北极熊在那里玩耍、相互推拉和拥抱，就像两个筋疲力尽的拳击手，你或许就会明白这种感觉。也许它们并不是在真的闹着玩，而是为交配季节真正的搏杀做着艰苦的练习。只有当你近距离观察北极熊之后才会懂得，在这荒凉之地，大地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能像北极熊那样与人类的行迹如此接近，这大概就是因纽特人将自己比作这庞然大物的原因吧。

北极熊站在一辆游览车经过的痕迹之中，北极熊参观在加拿大丘吉尔已经成为热门的旅游项目。

丘吉尔村庄几公里之外，两只北极熊正在雪地里玩耍。

是的，它们如此庞大，高3米、重量超过7吨，这些贪婪的食肉动物几乎终生住在冰面上，以海豹为食。但是一旦到了水里，北极熊就比不上海豹的自由和迅捷，它必须十分聪明和狡猾才能获得捕猎机会：需要耐心等待海豹为了吃午餐从冰洞中探出头的时机，伺机捕获。这并不容易，通常北极熊要尝试四十到五十次才能成功。一旦逮住海豹，北极熊就会击碎海豹的头颅，然后吞食它。这听起来很残酷，但这是北极熊唯一可以为自己挨过漫长的热季而储存脂肪的机会。

在丘吉尔，冬天十分寒冷，温度达零下40摄氏度，这里是地球上白色北极熊能够居住的最南端。虽然如此，这个离温尼伯有两个小时飞机行程的地方，并不属于北极圈，而是一个位于哈德逊湾西部一条河流旁拥有一千个居民的小村庄，与奥斯陆和斯德哥尔摩处于同一纬度。

丘吉尔本地人在酒吧中玩老虎机游戏。

人们在酒吧唱歌，消磨漫长寒冷的冬季时光。

在连续四个月的夏季，冰消雪化，北极熊艰难维生，只能吃些海藻、野兽的尸体，或者在村庄和镇子附近随便寻觅点可以吃的。这时它的体重减轻了30到40磅，目的是为了消耗更少的卡路里，并维持到秋季，直到那时海湾才重新冰封，海豹重新出没。

在丘吉尔，第一次冰封是在10月到11月之间。丘吉尔镇附近通向哈德逊湾的河流水流量大，海水盐度较低，冰点温度较高，因此每年寒流来的时候，结冰也较其他区域早。饿了一整个夏季的北极熊于是最先扑向这个可以捕捉到海豹的地方。所以，到了秋季之末，数百只北极熊聚集起来，等待寒冬的降临，这个村庄和附近的区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白色北极熊的世界之都”。

加拿大丘吉尔的北极光，丘吉尔是位于哈德逊湾西部马尼托巴湖的一个小村庄，荒僻幽静。

冰封之日，在颤栗中观看北极熊

当丘吉尔在10月到11月间成为近距离观看北极熊的最佳地点时，旅行者陡增。但这时对于丘吉尔当地的居民来说却是危险暗藏的季节，他们必须十分小心，尤其在村庄附近。此时的北极熊，敏感又饥饿，常被食物散发的香味吸引，它们会为了寻找吃的而冒险穿越街道，搜寻垃圾中的罐头，还有的会将自己的脸贴在房屋的窗户上。根据马尼托巴保护法成立的巡逻队队员会负责携带枪支在这个区域驱赶北极熊。

对于赖在村子里不走的北极熊，巡逻队员将它们用药“逮捕”之后，送进“监狱”以示惩罚，再用直升机运到它们的居住地。

在这几周中，你会看到丘吉尔经历着非同一般的宵禁场景：每个人都会用手机与巡逻队队员保持联系，人们只要看到北极熊在附近就会赶快逃跑（这就是为什么这里停车的车门总是开着），日落之后人在外行走就意味着冒险。当然，为了防止偶然出现的北极熊袭击，巡逻队员在城市周边设置了陷阱，使用轻型武器来将它们赶走。

北极熊靠近游览车，游人纷纷拍照。

对赖着不走的熊，只好把它们放倒，关进监狱。丘吉尔镇附近就有一座“北极熊监狱”。那是一座拱形的巨型铁皮屋，无窗，被关进监狱的北极熊待在各自的笼子里，只供应水或者雪，终日不见阳光，也无法走动，以此惩戒那些“违法乱纪”的家伙。饿上一段时间之后，政府会将北极熊麻醉，装入大网兜，用直升飞机运送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冰上去。通常，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的北极熊，都会对监狱留下恐怖的印象，再也不敢冒犯第二次。

北极熊躲在游览车之下。

危险是真实存在的，对于成千上万来此地感受冒险和颤栗的旅行者也不例外（北极熊观光商机巨大，由几个旅行社把持）：他们禁止走出观光车，只能透过观光车的窗口拍照片，并且不准向北极熊投食；也禁止单独在原住民居住的岩石旁行走；当观光车到站时，下车的旅行者也需要有持枪的巡逻队保卫。

虽然如此，这趟旅行也值得体验一回。在真正的野外环境里靠近北极熊，而不是在动物园中，是一种独特的体验，几乎可以说令人感动。一位与我们一同参加旅行的美国中年女性，当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北极熊时，禁不住哭了起来：“这就是我一生所等待的时刻之一。”

雪地中两只北极熊正在玩耍。

可能消失的庞然大物

对于原住民来说，北极熊是值得尊敬的动物，是他们唯一的食物来源。原住民通常只捕猎满足基本生活所需的北极熊，捕猎完成后会花费四天时间来纪念自己的祖先和神灵。他们对北极熊的每个部位都善加利用、珍而惜之：它的肉可吃，它的毛发和皮肤用来做衣服，脂肪用来点灯。

18世纪之后来到哈德逊湾的白人捕猎者却并非这样。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猎取北极熊的皮毛，经过200年的搜刮，这里的北极熊数量几乎到达灭绝的边缘。直到50年前，才通过了一条国际法案使北极熊捕猎成为非法行为（当地因纽特部落每年一次小型捕猎除外）。白人对于当地居民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如今丘吉尔的居民大部分是白人和当地土著人结合的后代。荒僻又寂静的生活方式，常常使人遭受酗酒和边缘化的困扰，穷困和沮丧使当地人甚至将自己的打猎许可售卖给寻求冒险和刺激的西方人。

丘吉尔火车站博物馆中的北极熊标本。

捕猎不是北极熊面临的唯一威胁。它们还必须面对一个更大的挑战：全球变暖。哈德逊湾的气温上升使每年冰融期越来越长，那就意味着北极熊的饥荒期也随之变长。在北部，从阿拉斯加直至北极圈，全球变暖使富有鱼群的大陆架附近的冰层减少，而这里是以鳕鱼为生的海豹的家园。北极熊因此不得不在缺乏海豹和鳕鱼的北冰洋中部的冰障中待得更久，为了寻找食物，北极熊还必须长途跋涉。

海港酒店大厅中的北极熊标本。

几个世纪以来，饮食习惯和生活方式的改变是否可以抵御成千上百年形成的自然态势？科学家的看法并不乐观：北极熊将是哈德逊湾第一批消失的动物，同样的情况将向北延展，造成整体性的灭绝。

这是可能的吗？我们还无法预料。

答案也许可以在因纽特人的谚语中获得启发：“我们的父亲过去常常说，任何一个没有合适理由攻击其他物种的人类都会遭到报复，被魔鬼吞噬和谋杀，甚至不会留下一根骨头。”

以种种“无理由”的方式行动的我们，是时候好好思索并重新行动起来了。

博物馆中，海象牙雕刻的猎人捕猎北极熊场景。

旅游商店中的北极熊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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