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青棠

▍曲青棠 / Qu Qing-Tang

        别名曲海，1943年出生, 祖籍山东牟平。历任烟台画院原院长兼党支部书记、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剪纸学会常务理事、第七届全国美展评委、山东省科普美协理事、山东画院高级画师、山东省剪纸学会艺术顾问、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会员、山东省建设工程专家评委。

        曾状得山东省文化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烟台市劳动模范称号、烟台市优秀共产党员称号、烟台市优秀科技工作者称号烟台市专业技术拔尖人才称号，终身享受国家政府津贴。

        很久之前就听曲绍平老师讲有关曲青棠先生的事。他对曲先生的评价，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人特别好”。他们俩之间结缘首先当然是因为剪纸。曲绍平老师是鲁东大学胶东民艺研究中心的负责人，对胶东剪纸有很多的收藏和研究。而曲青棠先生，几乎可以说是胶东剪纸的代言人了。他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投入到了民间剪纸上，发掘、收藏、研究、创作，坚持不懈，无怨无悔。他和胶东很多民间剪纸艺人有极为深厚的感情，把他们看做朋友、老师，竭尽全力发掘、推广他们的艺术，帮助改善他们的生活。他投入毕生之力传承和发展这种独特的民间艺术，借着自己在美术界获得的新知识和新观念的支持，将民间剪纸这种朴素的艺术形式和当今时代的艺术表现结合起来，剪裁新生活，描绘新气象，创造新形式，从而让这种传统的民间艺术焕发出了生机。

■《十二生肖》/ 曲青棠 / 山东

        不过，在经历了一次难忘的采访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了“人特别好”这个评语的真实含义。仅仅从艺术形式本身了解一个人还是不够的。只有和艺术家本人面对面的交流，我们才能理解有关于他的艺术的深层意蕴。我发现，曲先生的艺术魅力正是他的人格所赋予的。他是如此的淳朴、坦诚、善良、乐观，还带着一股浓浓的童真。他把自己叫做“老小孩儿”。他心中好像有无数的故事愿意向朋友倾诉，他对生活总是满怀热情，他对朋友总是真情相待，他似乎从来不把自己看成是艺术家，但他对自己的作品永远怀着最炽热的爱，并毫不保留地介绍给他人。于是我感觉到，通过剪纸，胶东民间艺人以及胶东人的质朴、乐观、坦诚的性格也传递到他身上了。或者可以这么说，曲先生本人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胶东人，胶东民间艺术家，他的艺术是从血液里和这个土地以及文化融为一体的。说曲先生是“胶东剪纸性格和活力的化身”，事实不正是如此吗？

■《忙年》/ 曲青棠 / 山东

        剪纸真的是有性格，那就是胶东剪纸人的性格， 就是胶东人最纯真美好的性格。同时，胶东剪纸还是有活力的。这一点我们要特别感谢曲先生，他最大的贡献就在于赋予了这种艺术一种活力。首先当然是因为他自己充满了活力，一种在年长者身上罕见的保留的童心和生命力。另外还是因为他不保守，他接受各种艺术，既理解传统书画，也喜欢现代设计和美术，甚至对当代的电脑动画和多媒体也都一往情深，他不断尝试各种新手法和技巧，这让他的作品有了新的形式和色彩。如何让民间艺术与时俱进，这是被很多人关注思考的大问题，而曲先生用自己的艺术实践做出了完美的解答。

        我们的采访是在2016年8月25日的上午。

        曲先生家就在巍峨的塔山脚下一处安静的住宅小区。对我们的到来他满心欢喜，好像见到了老朋友一样。房间很朴素，但打理得十分整洁条理，特别让我们感到惊讶的是他工作室的时髦设备：桌上摆着两台电脑（一台台式，一台笔记本），打印机，音响，后面靠墙的是一台大屏幕的液晶显示器。这么跟潮流的工作方式，和他的剪纸有何关系？这个问题让人有点始料未及。我们的采访提纲让老先生觉得有些为难，他似乎更喜欢敞开心扉，口无遮拦的自由聊天，这让我们放松了不少。

■《艺海拾贝》/ 曲青棠

        谈话是从他正在编撰和将要出版的一本书开始的。这本书叫做《艺海拾贝》，是对他半个多世纪从事剪纸和各种美术创作的作品汇编，同时还通过各种片段的文字表达他的所思所想，描述他对艺术和人生的体验。他为这本书付出了一年多的辛苦劳作，而这本书也成了我们了解他的一个最有趣的窗口。

        问：这个采访的提纲真的是包罗万象，一天两天也讲不完，那我就捡一些主要的。

        答：我今天有个什么想法呢？两个教授，还有王主任啊，张敏啊，做这个事，对美术博物馆来说是一个功在千秋的好事。我可能是首秀吧。不管怎么的，我会尽最大的努力配合美术博物馆把这个事情搞好。我有这么个想法，就是：你在这儿问，我在这儿答呀，说不了多少事，我准备了一个东西，曲老师也见过，我拿出来给各位看一看。然后在看的过程当中你们觉着哪一件感兴趣，我就停下来把这一件单独拿出来，拓展拓展。比如，对烟台市的哪位老美术作者感兴趣，我就单独给你们讲讲。你对烟台市民间艺人感兴趣，我也可以给你讲讲。要是你对我这个创作感兴趣，我就可以着重给你们讲一讲，你看好不好？要是照着稿子讲，我就成了考试了，还没等张口讲，我就出汗（笑）。

■《百花迎春》/ 曲青棠 / 山东

        我今天着重就谈一谈我个人的美术创作和艺术经历吧。我的艺术经历啊，和很多画家都不太一样。最早的时候，我是油画、粉画、年画、版画啊什么的都搞。这些作品创作非常多。后一个阶段，因为文化大革命搞剪纸，我就开始搞一些东西，搞这个剪纸。一开始我还不懂什么是剪纸，以为就是能画出来能找人刻出来就行。到后来吧，文化馆还有文化宫的老师发现我还能搞剪纸，于是一办剪纸学习班儿什么的都叫我去。不知不觉就卷入了剪纸队伍当中去了。在搞剪纸的过程当中，开始是做单色单线的最常见的那种，画出来然后再刻出来。一开始不是怎么太喜欢。本来我就不想搞这种剪纸，我想搞自己创新。

        我这个人呐，做人是安分守己，对于画画呢并不是太墨守成规。就是想搞什么就搞什么。在想的过程中自个儿创作了一种画。一会儿你们就能看见。这种画儿吧，我自个儿也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是，喜欢的人特别多。但它就不是剪纸了，离那个剪纸隔的太远了。在这个基础上，我又开始往这个民间剪纸上靠。又自个儿研制了一种叫“染色剪纸”。现在我把以前的作品拿给别人看，就觉得挺可笑的。你们都是画家，大学教授，你们看了会觉得挺好笑。但是，那个时期搞艺术作品就局限于这个水平。我现在很可能也画不出来了。染色剪纸搞了一段时间，最后稍微有一点儿成绩。全国美展也入选了，但是这个时间我已经到画院了，在画院期间专门搞剪纸肯定是不行的。

■《莲生贵子》/ 曲青棠 / 山东

        那时候画院有一个民间美术创作室。我就在那儿组织干这个事。全国美展一开始展剪纸，但是它后来不展剪纸了。那怎么办？我是艺术部主任，还是办公室主任，可是我还在那搞剪纸，四年一届的全国美展我还不能参加。那怎么行。这段时间我做剪纸啊，就开始往画里转。其实我画的画，就是从剪纸改的。你看这些画，是平面的，是一种装饰画。

        但是我对画的这些东西还是不太满足。不管怎么装饰，不管怎么画，还是不尽人意。最后我想想还是得变，怎么个变法儿呢？我就继续搞那个装饰画。我自个儿发明了一种方法，研制了一种米字格。这种格是方的，所有的人都觉得是米字格。画就局限在这些格里画这些画吧，也成功啦。第七届全国美展和第八届全国美展，全国的一些展览也都参加了。也还获奖了。这些画吧，也成功啦。第七届全国美展和第八届全国美展，全国的一些展览也都参加了。还获奖了呢。

        再以后吧，我就退休了，老了。这个网络开始发展了，有电脑了，我的学生都成我的老师了。他们开始教我用电脑。这些东西太新奇了，太吸引人了。我就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了。比方说搞创作，画草图，给人家搞设计，都用电脑。烟台市有好多画家画的国画，都是我用电脑把草图给他们做出来的。先照片拍出来，然后再把它做成国画效果。大家都摸到这个门儿了，好多人登门来找我。这是个捷径啊。真正画画的人，其实对这个电脑绘画的技术不是太会用。不用说岁数比我大的，就是那些比我岁数小的，也都没有人用电脑搞绘画。以前那些六七岁的我教过的学生，现在也都四五十岁了吧，这些年轻的都是我的老师，过去的学生现在成了我的老师了。我就开始用电脑作画，一开始就是改头换面，用别人的衣服把我的头安上。什么秦始皇啊，什么兵马俑啊，用那种蒙太奇的手法。后来吧，还得回到我的老本行，还得搞剪纸，用电脑绘画来画剪纸。从那以后，给烟台市设计了好多旅游纪念品，得到了市一级领导的肯定。他们也不知道我是用电脑给他们画的。现在可以用电脑画，也可以用电脑刻。以后出的那几本，都是用电脑刻的剪纸。一点都看不出来，效果非常好。

■《四僧图》/ 曲青棠 / 山东

        再后来就做电脑绘画。你看这幅画，它不是全部，这是我给莱州搞得一幅大画，有100米长。这是我过去我画的一幅《山河万里图》。这是一幅壁画。我根据这幅壁画的线描稿，走哪儿照哪儿，照出来就把它拼出来。就拼成了一幅大画。这幅画现在在旅游大世界。在胶东网站啊，胶东在线啊，以及在全国都刊登了，网络上把它做成了一幅动态的。以后世博会还把这幅画给用上了，在山东的烟台日那天滚动播放。搞艺术的搞绘画的觉得这个不像什么高雅的东西。但是老百姓还都挺喜欢的，觉得挺新奇的。特别是外宾看了，说真没想到烟台这么美啊。

        其实我到全国旅游的地方还是很多的，几乎都跑遍了。中国有100个必须要去的地方，其中我去了68个了。但是他们采访我，以及和他们背后谈的时候，我就是一句话，其实哪里也不如烟台好。不说别的，就说烟台的蓬莱阁，长岛，那风景多好啊，转一圈看看，他们那些地方哪能赶上我们啊。我就是宣传烟台，我这幅画其实也是宣传烟台。过去是做成大画上墙。现在是做成小画儿，就这么一小块儿，定做上包装盒，做上轴，政府部门儿做个礼品送给外地的来宾，他们有一些出国访问，或者去台湾演出，也会把这当成礼品带着去。烟台过去有个市长叫孙永春，那个人喜欢民间美术。对我这个画也非常感兴趣。他临走的时候，就带走了一幅，说是要留作纪念。（注：后来去了贵州，担任组织部部长。）他在烟台待的这段时间，对烟台有美好的回忆。他对这个很感兴趣。我为他订做了一幅《芝罘景色》，要挂在他办公室的墙上，很大。但这幅画还没等挂上，他就走了。

这就是我的艺术经历，从小到大就这么一个历程。这样，我们就放一放我的作品看一看。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也不要见笑。我就这么一个老小孩儿（笑）。就是，你们今天不要失望。咱们把这个事儿说好了。

■《松鹤同春》/ 曲青棠 / 山东

        （按：曲先生播放幻灯片。围绕着《艺海拾贝》的图文，大家一下子走进了他的艺术世界。）

        下面有一排小字你们可能看不清，“2017年7月27日”。我明年就是在这个日子过生日，这是我75岁大寿。准备搞个首发式，把我的亲戚、朋友、学生都请来。我在外地还有几个铁杆儿粉丝，都要到。筹备一年的时间。

        这前面有一个目录。大体包括前面的前言部分，一个剪纸创作篇，一个美术创作篇，一个民间窗花篇，后面还有一个后记。前面有一个代序言，这是烟台市文化局副局长给我写的，曾经登在《中国文化报》上。这次又充实了充实加到里面了。为什么这个题目叫《领异标新二月花》呢？这是郑板桥写的一个斋联。这个陈局长最后就用的这个斋联，他文章最后三行就是说的这个事。这里有我的一个简介，反正就是担任过什么职务，得过什么荣誉称号。我荣誉称号得了不少，除了三八红旗手以外，美术界的很多荣誉称号都得了（笑）。

        这里是讲书名，“艺海拾贝”。这是烟台市现在的文广新局局长徐明给我题的这个词。他是个书法家。为什么叫“艺海拾贝”呢？我的艺名叫曲海，我儿子出生的时候啊，正好我的染色剪纸也问世了。我就同时获得了两件举世珍宝，所以给我儿子起的名字就叫“贝贝”，我是海呢，他就是贝贝。给他取了个大名叫曲保柠，也不求他高官厚禄的，只要能够保证安宁就行了。我和儿子商量给这书起个什么名，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东西。

■《剪窗花》/ 曲青棠

        我把这幅作品《剪窗花》放到最前面。这是在全国剪纸展览中获奖的作品。（剪纸）上面有一点儿文字，有一个大户人家，中年得子，掌柜的要去给这个小孩儿过生日，摆生日宴，“抓阄阄”。小孩在“抓阄阄”的时候，家长对小孩抱着很大的期望。抓到馍馍是贪吃，抓到脂粉是好色，抓到算盘有可能是当账房先生。若抓到文具则将来肯定是金榜题名了。所以就尽量把书、本、笔等有知识含量的东西往前推，让小孩抓。可是小孩没抓，东张西望地看着。最后抓了一把大剪刀。一看这样，全家都吓呆了，攮着怎么办？都去夺。可这小孩抓住不撒手，还咯咯地笑。他爸妈就很失望的。哎呦。看来这孩子将来最大的希望就是当裁缝了。

        这小孩后来茁壮成长，还没学会说话就会哼哼曲儿。刚会拿笔就会涂鸦。最拿手的就是会拿剪子剪窗花。花鸟鱼虫贴满了窗户，走到这的人都会驻足观望。最后有的人都会过来要，拿回家当画贴。那个小孩儿不是别人，就是我。这是我童年的一个经历。

        这是我写的那么十段话，总结了我这一生。“与剪纸结缘，选择了自己的路；与剪纸结缘，磨砺了我的性格；与剪纸结缘，遇到了许多贵人；与剪纸结缘，结识了许多朋友；与剪纸结缘，丰富了创作灵感；与剪纸结缘，改变了人生轨迹；与剪纸结缘，实现了家族理想；与剪纸结缘，提高了我的人气；与剪纸结缘，变成了时尚老人；与剪纸结缘，成就了我的梦想。”结缘剪纸，情定一生。我这一生的苦痛、哀乐、幸运和失败都与剪纸有关，我就归纳了这么十条。

■《戚继光》/ 曲青棠 / 山东

        下面就是剪纸创作篇。

        第一个是红色剪纸。什么叫红色剪纸啊？就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创作的剪纸。那时候我还不懂剪纸的规律。那时候正好有个九大代表要去北京开会。就交给我一个任务，做个剪纸大画册。找了五个工人，昼夜奋战，创作了四本画册。第一本儿叫《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剪的是毛主席各个时期的肖像，从韶山一直到最后，当时印成了大画，大的张贴的海报，那些造反派组织印的。到处发，到处贴，流传非常广。是69年的事。第二本《毛主席革命文艺路线胜利万岁》。这个是专门弄得那个样板戏，《毛主席去安源》这个油画，也是当时美术系统的样本。第三本是《人民战争胜利万岁》。人民战争胜利万岁，人民战争搞什么？就是搞阶级斗争。那个时间，文化大革命所有的政治斗争都包括在内。下面还有一页，什么大联合，什么革命委员会，破四旧立四新，抓革命促生产，都包括在这一类。第四本叫《世界人民热爱毛主席》。世界人民怎么热爱毛主席？这上面是剪了一些与中国最友好的几个城市，几个国家，像朝鲜啊，刚果啊，泰国啊，日本啊等等和中国比较友好的国家。前面儿翻过去了，从这儿开始就是文化大革命以后了。

        三中全会以后，《百花迎春》和《剪窗花》一样，做了一个题目。为什么说这些是我的剪纸创作篇呢？刚才是红色剪纸，现在是淡色剪纸。我儿子把单色都改成黑色了。

        问：原本是红色的吗？

        答：原来有绿色的，也有红色的。他为了和红色区别开来，就都给改成了黑色。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现在也做不了主，就完全得听他的。他说怎么改就怎么改吧。其实我不太同意他改成黑的。

■曲青棠《毕业设计》，1975年，山东省剪纸创作

学习班（烟台）创作，省美术馆鲍家虎老师辅导

        问：您这件《毕业设计》是……

        答：这是画的当时的工农兵大学生，上大学做的毕业设计就是为农民设计了一个青饲料打浆机。而且是真有其事，我还去下丁家去体验过生活。

        问：曲老师您这个创作是必须先画完草图再……

        答：那个时候没有电脑，必须用手画。我画那些草图都非常严谨。像这种黑白画，画出来的基本上和剪出来的都一样。（曲：画出来的尺寸和剪出来的尺寸也是一样吗？画出来没有放大吗？）没有没有。画出来怎么放大啊？

        下面这一幅，我创作的时候还在工厂里面。我在工厂就是个活跃分子。年轻人，那个时候又会拉又会唱，又会说，现在老了就什么也不会了。那个时间我还创作了一首歌。这个歌是我写的，我作词，我作曲。（笑。）最后参加市里的会演，我在里面还扮演一个角色。参加汇演还得了个一等奖。最后这个节目经过文化馆的加工，效果非常好，然后参加了山东省里的文艺汇演，在省里也得奖了。省里他们还组织了全省巡回演出，其中就有我这个节目，那会儿电视台《每周一歌》都放这首歌。

        这里是我那个年代创作的一些小的剪纸，就像小方块儿似的，小豆腐块似的，很受欢迎，当时约稿不断。这是一套八仙，代表的是像飞天的那种感觉。

        问：风格感觉变了。

■《振兴中华》/ 曲青棠 / 山东

        答：其实万变不离其宗。就算我每天都在变，变来变去还是那个意思。这个是白纸刻出来贴在黑纸上。别的是黑纸刻出来贴到白纸上。这两个实际上差不多。细节上还是有点不一样。那个是块的组合，这个前面是块后面是线。

        这是一套十二生肖，我以前经常画十二生肖，画来画去，各种十二生肖。这一套算是商品剪纸吧。当时有个豪华游轮“宝珠号”，每个月定期到烟台来。我把这套生肖包装成作品，“宝珠号”画廊来买画，就买我这个剪纸。供不应求啊。装裱的好，做工精良，携带方便。那时候我是为画院创收的大户。

        下面就是染色剪纸了。剪纸创作篇染色纸。

        这一幅就是我说的那个贴纸画。我自个儿首创，当时也有很多人模仿。这是春夏秋冬四幅当中的那么一幅。画人物啊什么的都是用这种办法。参加展览什么的，他们也挺喜欢的。但是这个就不是剪纸了。过去我经常在外边办展览。办展览的时候用的彩色的纸。现在就喷绘写真就直接上去了。过去就是彩色的纸，各种的版面儿啊，色块儿啊，都是用这种纸，所以这种纸很方便。我就把各种纸订成一个大本子。撕一块儿剪一个贴上去。一般这种画就是一起做五幅，办展览，我自己一个人铰。他们四个人贴。

        问：叠加起来的吗？

        答：对。一层层地贴上去。这个东西不成功，它不成功在哪儿呢？离民间，太远了。

        我去龙口采风，我看到有人买窗染花，这个东西对我启发很大。我为什么不把这个东西用到我的剪纸当中去呢？最后就搞了这么一幅染色的剪纸。这是第一幅。

        问：这些作品，您自己还保留着吗？

        答：嗯，都有啊。你现在看见的作品都有，但是保留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一。

■《胶东娃娃》/ 曲青棠 / 山东

        这一幅也有。这是八仙，是黑纸贴在白纸上，最后再染色。这一套是去世的那位栾淑荣，她为我加工的。这是套《胶东娃娃》，有好几幅。这是其中的两幅。参加全国展览。他们评委对这个评价挺高的。

        这一套剪纸是从金纸剪出来以后再贴到白纸上。再上了颜色，在底下再衬上一个棕色的底子。这是我儿子我可能还想不起来搞这么一个创作。因为孩子刚出生吧，我就搞这么一个画，参加了省里的两个展览，第一个是山东省庆祝建国四十周年美展，另一个是山东省第一届青年美展，这两个展览都得了一等奖。并不是说这套作品多么好，就是他们没见过。这套作品展览完了之后就压箱子底了。多少年没动过。直到这次我儿子帮我编画册才看见，知道这是为他做的剪纸，和他同一个年龄。

        这一个也是我以后搞的剪纸。我在这个地方特意写了一点儿小文章。就是鼓励我儿子。我儿子从春节开始，就帮我编这个画册。放弃了一切休息的时间。白天上班儿，晚上通宵达旦。就做这个事。我这个儿子非常孝顺呐。父母要什么，就给买什么。在上海刚买了一套大房子，有140多平方。专门给我们俩准备了房间，还给我弄了个工作室。所以我这次在上海住的时间最长，差不多有五个月。在网上我就晒我儿子房间给他们看。文化局一个老局长看了，给我写了一段留言：我忽然想到，院长最最得意的作品，不是超凡脱俗的新型剪纸，不是富丽堂皇的镶金壁画，也不是气势如虹的电绘新作，而是有一个德才兼备、孝心无比的好儿子！儿子是我最大的骄傲啊，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四化好后勤》/ 曲青棠 / 山东

        这一套是《四化好后勤》。见过吗？就保存在美术博物馆。这是我第一次入选全国。也是烟台市第一次有剪纸入选全国美展。也是全国美展最后一届展剪纸。

        这一套是西游记，这其实表示的是四个男人对待女色的不同态度。唐僧是避，沙僧是打，猪八戒是戏，孙悟空是斗。这些作品都参加过全国的一些剪纸展览。现在看都很幼稚了。

        这是些舞蹈剪纸。我上面是这么写的：如果不搞剪纸，我可能会去跳舞。因为剪纸和跳舞是我这一生中的最爱。但是我从来没跳过一支舞。不过我创作过好多舞蹈的剪纸，而且给他们设计过很多舞蹈的服装，烟台不少得奖的舞蹈服装都是我设计的。有的时候想画这些东西，没有参考物啊，只能对着镜子比划着画。这四幅是在北京政协礼堂有一个演出，叫做中国青年舞蹈家专场晚会。哎呀，我就等着看这场晚会，我在那剧场门口等了三天哪。等那个黄牛票。最后终于买上了。那时候一张票120块钱，那时候也算是天价了。看了这场高价的舞蹈，收获挺大。我根据其中的四个舞蹈画了速写，回来搞剪纸创作。这套剪纸在全国展览。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全国各地报刊杂志的记者都去拍照片。展览完了以后同时登了《山东画报》，《辽宁画报》，还有一些其它画报都登了。全国有些搞剪纸的认识我，好像也是通过这些作品。

        问：舞蹈是南方的一些少数民族的吗？

■《帕米尔高原之春》/ 曲青棠 / 山东

        答：不是，是四个不同的风格。第一幅叫《荷花》。有一个舞蹈家叫陈爱莲，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是她跳的。第二幅叫《追鱼》，表现的是表现一个青年渔民去抓鱼。两个在水中跑哇，表现的好像是一对情侣。另一幅是叫《珍珠》，表现的是在贝壳儿里面钻出一个女的跳舞。

        最后这一幅叫《鸟语》，也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当时的服装，反正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根据速写搞的。

        这篇文章讲的是《我艺术道路上的引路人》。就是讲我在绘画的过程当中，结识了非常多的老师，也得到了好多老师的辅导。文章中有他们的名字。大概有十几个人吧。我刚才说的，有一些是在烟台做美术工作的老画家，他们拼搏一生没有留下名字。

        我在这里想举一个人的名字。其中有一个人叫范子厚。他是这个，一参加工作就是当兵，非常非常早，他在部队是做宣传工作的。他的作品没有留下，但是他画过好多连环画，像《沈秀芹》啊。这么一个老革命的画家，文化大革命受到迫害，被判了七年徒刑，监外执行。他老婆和他离婚了，两个女儿宁肯跟着反革命的父亲下乡也不留在城里，非常感人。以后他落实政策回来了，回来以后再就不画画了，基本上就是钓鱼啊、下棋啊、玩啊什么的。这个老先生人非常非常好，也是我的恩师吧。我在这里头讲了十几个人吧，其中就有这一个，想在网上搜索根本就没有。还有很多其他老师，像陈兰英啊，后面还提到杜恒范啊，盛英啊，鲍家虎啊，杨松林啊这些人都是非常出名的，但是这个人没有。

        这幅大画就是我剪纸里面最大的一幅。 原作我没有了，在省里参加展览，留在了省里的美术馆，没拿回来。另一幅在市里参加展览，展览完了，这幅画也没有了，不知道让谁拿家里去了。前年他们发现在一个画廊的墙上挂着待售。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去看，标价挺高的。我本来想买回来，后来想想买回来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就给老板商量商量，我说拍个照片行不行，他说行。后来我把照片拿回家，我儿子用电脑又重新给我做出来了。这是哪一年呢？81年创作的，当时我还没上画院呢。

■《硕果累累》/ 曲青棠 / 山东

■《满园飘香》/ 曲青棠 / 山东

        这一幅叫做《硕果累累》，这一幅叫《满园飘香》。

        问：这个都是彩绘么？是什么颜色？

        答：这个颜色叫透明色，就是过去照相馆染照片的一种颜色。

        问：您是怎么上这个颜色？

        答：这个是白纸刻的，刻完之后贴在黑纸上，贴上以后吧，再上颜色。它有两种方法，一种像这种吧，你看底下还衬着一层色，胸脯那个地方的颜色就是衬的。以后大部分剪纸，就逐渐不衬颜色了。就用用它自个原有的颜色。你看这个吧，就一点颜色也不衬。

        问：这个红色就是红色纸的颜色，后边的颜色是后来的染色，是吧？

        答：这个红色它是单独一个红纸刻的，那个图案啊是白纸刻的，中间那个也是白纸刻的。这个尺幅也很大，电视频幕这么大。

        呵呵，你看我就像那个祥林嫂似的。就是想起什么来，就啰嗦两句，都是我亲身经历的这些事。这还写的我这些作品的模仿秀，还有侵权的一些事。

        这个地方开始就是剪纸创作篇，实用剪纸了。剪纸登上大雅之堂了。我用这个剪纸形式搞了一个海报，这是烟台市京剧团出国的时候我给他设计的，以后被国务院一个文化演出时定为出国的京剧固定海报，一直到99年，还继续在版印。现在我就不知道了。用了好多年。

■《烟台风光之一》/ 曲青棠 / 山东

■《烟台风光之二》/ 曲青棠 / 山东

■《烟台风光之三》/ 曲青棠 / 山东

■《烟台风光之四》/ 曲青棠 / 山东

        这是一种用剪纸形式搞的连环画。这是我给电视台设计的采标。这一个是上一个猴年设计的，这一个是上一个马年设计的。这是参加体育美展的一幅画。这是参加香港回归的一幅。用这个剪纸形式搞这个拓彩版画啊，藏书票啊，给他们设计的屏风啊。

        这里是美术创作篇。

        第一个是科普美术，题目是《动物生育的三部曲》，登在了山东省《求知画报》创刊号的中心页上。这是我过去画的一套扇贝养殖的一幅画，那个时间还比较超前。你看后面的一些肌理的纹啊，底色啊，感觉还比较现代一点，其实很早了，一九八几年画的。

        这是我用这个全国这个“美在中华，爱我中华”的一个大型科普美展，点名要这个胶东的这个大花窗。我给他拼了这么一幅，最后还得奖了。得奖并不是我的功劳，其实是这个胶东剪纸的一个魅力吧。这一个科普画，是写的这个李登海。在全国展览的时候我就遇着贵人了，中央一个重要领导也去看这个展览。评选以前他就去看，看了以后，他可能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形式，非常非常喜欢，在这些领导面前好一顿这个夸奖。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领导人。这些评委一听，这领导都说话了，给我评了一个很高的这个奖，这个作品盖了五个大印，农林部、文化部、中国科协、中国影协、中国美协，盖了这五个大印。这是我得了最高的一个奖吧。

        美术创作篇镶金壁画。这个镶金壁画啊，其实也是在剪纸这个技术发展起来的。这是最早最早给烟台的一个百年的老店创作的一幅画。这个百年老店叫什么呢，叫松竹林饭庄。年轻的肯定不知道，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非常出名，他做的鲁菜做的非常好。这个画很大，这个线全是金的，这些颜色全是填上去的，又是松又是竹嘛，符合它的名字。当时也是轰动一时（笑）。也算不上雅俗共赏吧，挺俗的。但是他们确实也都挺喜欢。

■《岳家父子》/ 曲青棠 / 山东

        这一幅是参加这个山东省的一个美展，使用五种不同的金箔，各种颜色的金箔，有的反光，有的不反光，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拼的这么一幅画，没动笔墨，全部是贴出来的。这个画有个什么特点呢？你在这个画前一走，目光一动，它这个有的反光，有的不反光，有的在这边看反光，在那边看不反光，这个颜色变化，有点那种似真似幻的感觉。这幅画见过么？

        问：这幅画见过么？

        答：见过，这个见过。

        这是挂在张硕馆长办公室的那幅画，是参加艺术节展览完了以后，被美术博物馆没收了（笑）。当时美术博物馆收藏了我这幅画，给了60块钱的奖金。60块钱做底下那个板子都不够。不过挺好的，起码能保存在美术馆这么多年，而且张馆长还这么爱惜。这次还又重新装裱了。我去了以后看见在这儿，他问我“这是你的么？”我说是，我说这是30多年前的作品。这次市里的领导想起这幅画来了，叫我给他重新定做，做了幅大的，很大。你们看见了？

        看见了，我们看着了。就是在那个凤凰山廉政教育局，我们去学一些廉政教育，就看到那门口挂了一幅这个，好大。

        画这画东用了不少人呢，这全是能工巧匠，画了好多天。

        就像勾线一样，先把那个线勾好是么？那些线，不是啊，线是专门刻的，用剪纸的那个形式刻出来的。

■《科技先锋》/ 曲青棠 / 山东

        这幅和那一幅是一样的形式，就是复杂了点，给广电大厦做了一幅大的，高五米长十二米。呵呵，哎呀，做这幅画可是遭罪了。赶在这个广电大厦落成典礼的时候要做成，昼夜奋战啊，参与画这个画，各种工种，用了50多个人啊。这种画叫“即景”，就是烟台好多不同地方的景色都集中在这一幅画上。离远看这是一幅画，近看各不相同。各个景点。

        然后就是装饰绘画了。

        你看我这是一套剪纸，我在把剪纸改成画。这就是刚才那一套。这就是参加第七届全国美展入选。这是参加第八届全国美展入选的作品。这幅画就是开始用我刚才说的那个米字格，我不说你肯定不注意，你看那个格子，那是竖线，你看那个福字，那是斜线。所有人物的轮廓线，都卡这个米字格，造成一种局限性，看上去给人一种挺怪的感觉。

        后面我写了一篇文章，《影响了我一生的小画书》。这本小画书和我结缘了30年到40多年。这本小画书，在我看了以后可以说影响了我一生。现在找也找不找了。老是想模仿这种画，一直模仿到现在，最近才见了。

整理这篇访谈文稿是在曲先生75岁寿辰之后。我和曲绍平老师有幸参加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活动。这既是一场生日庆祝，又是曲先生《艺海拾贝》正式出版之后的首发式。很多在去年访谈中曲先生提及的老师、朋友、粉丝、他的艺术和民间剪纸的爱好者都如约而至。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曲老师的朋友来自各行各业。城市、农村、学校、企业、艺术团、出版社……把他和大家联系起来的纽带，就是剪纸和真情。这真是一个特别的、富有魅力的晚宴。

■《迎春》/ 曲青棠 / 山东

曲先生有一种极为特别的魅力，要不他的朋友怎么会这么多，身份和背景怎么会如此五花八门。这魅力显然就是他的淳朴的真情和如此独特的艺术。他用鲜花、艺术、淳朴的话语向曾经帮助过他的老师们、朋友们、艺术家们表达谢意。人要有感恩之心，用一个普通人的心态真诚对待他人，这是曲先生给我们做出的最好的表率。这本来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具有的心态和秉性，但在当代注重功利、地位的文化中，我们离这种本性越来越远了。

另一个就是他的艺术，他的艺术观念。什么是艺术？这个问题理论家们搞的越来越深奥的，就好像艺术家和普通人不会去思考似的。曲先生对各种“高级的”理论显然知之不多，但他对艺术的理解却常常触及到艺术的真谛。他的艺术实践也常常超越了一些学院派艺术家的局限。不是吗？我们常常呼吁艺术要创新，但很多职业艺术家就是不能从自己构建的框框中跳出来。画是要画的，趣味是分雅俗的，技术是分层级的……曲先生对这些理论不敏感，他喜欢的是“玩”，他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心”，他乐于“尝试”各种新东西，这不是儿童的心灵吗？这不是艺术的本真吗？

其实，最新的艺术观念不过如此。在艺术的雅俗高底之间，在民间和经典之间，在原始和现代之间，在继承和创造之间，人为划定的界限很可能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2017年8月1日

 供稿 丨孟宪平

 编辑 丨焦禹铭

 审稿 丨张   琳

 审定 丨王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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