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明渊上神的入室弟子。

一天练功我陷入了混沌，到处山河崩塌，生灵涂炭。

再醒来，「你已经入定十年了。」上神盯着我说。

「你活得久，知不知道曾经有过天地崩塌的时刻？」

我的话音刚落，上神脸色微变，他眼神深邃：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看样子他不是很想我知道这些。

这一定是以前发生过的场景。

1

我叫轻吟，有记忆以来，我都是和池渊在一起的。

我是一只鸡，但与别的鸡又不一样。我全身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

其他鸡都长着漂亮的羽毛，我很是羡慕。

池渊每次都摸着我的头安抚我：

「乖，羽毛中看不中用，我家阿吟是最与众不同的。」

池渊是个穷秀才，我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有时候怀疑，我的羽毛是不是被池渊拔光卖钱了。

因为家里实在是穷，家徒四壁，房子还漏着风。

某日，他看着我，一脸自责：

「阿吟，你看家里实在没钱，是我无能，出不起彩礼钱给你娶媳妇。」

我点着头，他自己也是个光棍，我表示理解且无所谓：

「我不要娶媳妇，我只想和阿渊在一起。」

我本是想安慰他，可没等我说完，池渊一把捂住我的嘴：

「不，你不想。」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跟我解释：

「你是公鸡，我是男人，我们物种不一样，还都是雄性，不能在一起的。」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

池渊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我纠结。

他指着前面问我：

「你看对面李婶家的小花漂亮不？」

小花是李婶家的珍珠鸡，羽毛油光水亮的，我点点头：

「长得怪好吃的样子。」

池渊伸手就给了我一记爆栗：

「我花光了所有积蓄买你回来，日夜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你却天天净想着吃？」

「你看对面刘叔家的阿大，比你还小，每天一群母鸡围着他转，你怎么就不行呢？」

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心里却麻麻批：

「我明明是你买鸡时，买一送一，我是送的那只。」

他没理我的内心活动，继续循循善诱：

「你要像个勇士一样去征服别人，吸引母鸡围着你转。」

让我吸引母鸡围着我转？我不懂，我大受震撼。

他肯定是想偷吃别人家的鸡，所以找了个这么蹩脚的借口。

但我还是好奇如何去吸引母鸡，因为我也想吃鸡了：

「我需要怎么做？」

他轻咳一声，眸光深邃：

「镇上有家斗鸡场，最勇敢的鸡都在那里比赛，阿吟肯定比他们厉害。」

2

池渊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把我说服了。

他带我来到斗鸡场，那里果然是鸡山鸡海。

由于我长得特别，一上台就遭到了围殴，只是它们啄到我时，我并没感觉到疼，反而它们的喙断了。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竟然是一只铁公鸡！

我果然是与众不同的，池渊说得对。

他们前仆后继，乌压压地朝我奔过来，又纷纷倒在我身边。

像是在自寻死路。

我没费吹灰之力完胜。

走下斗鸡台的时候，池渊正在数钱，看来他赢麻了。

就这样，池渊带着我杀遍各大斗鸡场，赢下无数的银两。

然而，我们俩都还单着。

果然，有时候，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丑是原罪，谁让我是一只丑鸡呢。

不过池渊也没找上媳妇，我心里又平衡了。

我爹娘找到我时，我正在斗鸡场上厮杀。

「宝贝，我是你娘亲。」我那貌若天仙的娘，含着眼泪一把搂过我，「快让娘好好看看。」

她确实是我娘，我能感觉到与她血脉相通。

看着她的绝色美貌，我心下腹诽，她是不是眼瞎找了头猪成亲，才把我生得这么丑。

结果，不远处一谪仙般的美男子朝我走了过来：

「我是你爹。」

我还是你爹呢，现在的人都爱喜当爹吗？

当他走近时，我的血液好像觉醒了，麻蛋，还真是我爹啊！

那么，我为何丑得如此惊心动魄？

3

「这是进化！阿吟是最最漂亮的宝贝。」

我爹好像看懂了我的心思，一脸宠溺地强行挽尊。

我娘抱着我，亲了又亲，久久不肯撒手，声音哽咽：

「我的乖女儿，娘亲找你找得好苦！」

「娘，我没事。」

我话音刚落，什么？我娘说我是女儿。

「娘，我是母鸡？」

我娘慈爱地摸着我头顶的大红鸡冠：

「怎么会是鸡？阿吟是凤族和龙族最高贵最漂亮的小公主。」

可是为什么池渊那么笃定地说我是公鸡？

我突然想明白了。

麻蛋，说我是鸡就算了，算他没见识，但为了骗我去斗鸡给他赢钱，连性别都给我改了？

害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孩子，还差点去拐带邻居家的母鸡。

太生气了，看我不啄死他：

「池渊，你快给老子滚出来！」

旁边没有池渊的影子。

我冲到旁边的看台上，没见池渊，跑到家，他也没在。

看来是跑了。

我爹看着屋内的情形，神色露出一丝忌惮：

「看来收留我家宝贝的，还不能得罪。」

我娘搂着我：

「那这位高人有没有教阿吟什么本领？」

「斗鸡。」

我爹面露尴尬：

「这高人的本领还真特别。」

「他就是骗我去给他挣钱花。」我不屑地撇撇嘴，「你看，现在他卷钱跑路了，什么高人？他就是个骗子。」

真心疼我的血汗钱。

4

找不到池渊，我爹娘只好将我带回苍梧山，这是我们凤族的老巢。

凤族长老们听说我被找回了，都纷纷来我家贺喜。

他们在见到我的时候，嘴角都抽了抽，硬着头皮夸我天生丽质、肤白貌美。

实则在心里暗暗骂我是丑比。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有读心术。

我能读身边所有人的心，除了池渊。

他倒是能读我的心。

所以我在他面前，就像是赤果果的，额，不是像，我本来就是。

我娘对我有浓厚的滤镜，找回我之后，像是要把这分散几年的母爱全部补回来。

她天天带我到处串门，炫耀自己的宝贝女儿终于找回来了。

带着我在凤族炫炫也就罢了，谁承想，去天庭参加个蟠桃会，也非得把我捎上：

「你天庭的叔叔阿姨们你还没见过呢。」

我本想拒绝，但我娘那溺死人的目光，让我实在不忍心，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好家伙，到了蟠桃会，我果然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当然也得到了他们一致吐槽。

我娘抱着我，走到天狐一族前面，我爹黑着脸紧紧跟上。

从我爹的心理活动，我得知，天狐族长曾经追过我娘。

「我家乖女儿找回来了。」

我娘献宝似的把我抱给天狐族长看，他嘴角抽了抽：

「这是变异了？」

然后又瞟了我爹一眼：

「叫你别嫁给这条龙，生出这么个玩意。」

我娘顿时暴怒了，她将我一把甩在地上，冲上去就要跟天狐干架：

「胡三，睁开你的眯眯眼，我女儿哪里不好看了？」

她将手往胡三跟前一送，发现两手空空，惊呼：「我女儿呢？」

然后才看到了还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我，一生要强的我娘，平生第一次开口道歉：

「宝贝，娘亲不是故意的！」

哎，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是一只铁鸡了，摊上个这样的娘，就得皮厚耐造才能苟命。

果然，我的进化就是牛逼。

「娘，我生下来时，蛋壳是不是就特别结实？」

我娘一脸欣喜：

「宝贝，你还记得你在蛋壳里的样子？」

「吧唧」一口亲到我脸上：

「我的宝贝就是聪明，你生下来时，就是个铁蛋。」

「拿你砸人可疼了，你太婆就爱拿你砸核桃。」

我悟了，如果不是个铁蛋，早就摔得稀烂了。

嗯，我是懂进化的，还在娘胎里就已经为苟命操碎了心。

我猜，我之前与他们失散，肯定是我娘拿我去砸人了，然后砸丢了。

想到这里，我朝我爹伸着手要抱抱，按这个架势，她今日还有几场架要打，还是窝在我爹怀抱比较稳妥。

我爹伸手来抱我，我娘就有点不乐意了，神色失落：

「乖女儿，你是不是嫌弃娘亲？」

我岂敢？

我虽然全身铁，但还是不敢造次，也不想伤她的心。

毕竟她是爱我的。

我只好装着可爱的样子说：

「爹爹还没抱过孩儿呢。」

自从被找回后，我就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她的怀抱。

我娘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抱着我往我爹怀里塞：

「相公，给你抱吧。」

果然爹爹的怀抱让我安心多了。

5

后来，我娘又雄赳赳地领着我爹去青鸾一族，青鸾族和我们凤族是近亲，两族一向交好。

我娘逗着一只小鸾鸟：

「青玄，想和妹妹玩吗？以后让妹妹嫁给你好不好？」

青鸾族长站在一旁，变了脸色，欲言又止。

我清楚地听到了他心里的呐喊：

【快滚开，丑会传染，别污染了我家娃。】

小鸾鸟在思考的时候，青鸾族长昧着良心夸了我长得如花似玉，鸾族的小崽子们怕是高攀不起。

这是婉拒了？但是我娘并未听出其中玄机，反而鼓励他：

「你们鸾族不用自卑，我看青玄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好好努力，说不定以后能攀上我家宝贝女儿呢。」

我怀疑我娘是故意出来气人的。

鸾族族长一脸便秘样，想发火又不敢。

小鸾鸟盯着我，伸出手摸了摸我，半晌：

「妹妹羞羞，竟然不穿衣服！」

什么不穿衣服，我这是高级铁夹克，不识货！

我娘笑得像个狼外婆：

「是啊，现在你把妹妹看光了，还摸了，你可得负责。」

「怎么负责？」

小鸾鸟歪着头看着我娘，拖着长长的尾巴踱着步，神色谨慎。

「就是说，让你以后娶妹妹，一生一世都要跟妹妹在一起。」

「我不要。」

小鸾鸟听明白后，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我娘脸垮了下来，指着我质问小鸾鸟：

「为什么？妹妹不可爱吗？」

「她的皮太硬了，我怕她扎到我。」

小鸾鸟有点委屈，哭丧着脸。

哦豁，菊里菊气，真没意思。

一旁的鸾族族长，坐立不安地盯着这边。

我觉得有点羞愧，娘亲为了我能嫁出去，看把人家大人小孩逼成啥样了。

6

我朝四处望了望，一条银色的小龙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朝他的方向指了指，我娘亲立刻会意，放过小鸾鸟，直奔小龙而去，我爹抱着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龙叔，我家小宝贝找回来了。」

我娘亲向一个胡子花白长着龙角的人打着招呼，爹爹说他是东海的龙王，跟青龙一族是亲戚。

「好好，还好找回来了，快抱来让我看看。」

我爹抱着我疾步上前，老龙王伸手来抱我，但在看清我的那一刻，收回了手，表情如同地铁老大爷看手机.jpg：

「这个丑孩子是你家的？」

「确定没搞错？」

我娘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轻咳一声：「血脉测试过了，确定无疑。」

「这孩子是加速进化了。」

我爹强行解释。

老龙王打量了我一会，突然笑了：

「还以为你下的那个铁蛋孵不出东西呢。也好，也好，虽然是只丑鸡，但是比没有的好。」

老龙王是懂安慰人的，我娘脸都气青了，咬牙切齿地回老龙王：

「女大十八变，我家宝贝要化形后才能看出漂不漂亮呢。」

奈何老龙王是长辈，要不然她肯定上去干架了。

我从爹爹怀里跳了下来，朝小银龙走过去，这家伙全身挂着宝物。

我老远就被他的宝气闪到。

大概是在人间做鸡时穷惯了，以至于后来一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就爱不释手。

自从第一眼看到珠光宝气的小龙人时，我心里在想，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他这一身都是值钱货啊，这败家子，什么好东西都往身上挂，也不怕被抢劫。

想当初迟渊骗我去斗鸡，赢回来的钱偶尔给我买个小铃铛玩，我都当个宝。

我娘瞧着我两眼放光地盯着小龙人，还以为我爱慕人家，上来就对小龙人连哄带骗：

「玉麟，这是你的轻吟妹妹，乖巧不？」

小龙人一见我，兴奋起来，拍着手掌：

「好啊好啊，妹妹好强壮。」

「喜欢喜欢！」

小龙人拍手掌时，全身的珠宝晃来晃去，晃得叮当叮当响。

这声音真 tm 悦耳，全是钱的味道。

不得不说小龙人眼光也好，一眼就瞧出我的优点来。

和小龙人交了朋友，他豪气地送了我一大串东海龙宫特有的珠子，每一颗都又大又圆，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果然有钱人的格局就是不一样，我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

7

我娘带我来参加蟠桃会，除了炫耀我之外，还想给我找个启蒙老师。

我这副模样，世间找不出第二只。

凤族和青龙两族，都想不出怎么培养我，也不知道我的属性。

虽然凤凰是火属性，以后都是修习火系功法的。

但我这样子，也不知道属性有没有变异。

于是，在蟠桃会上，大家不仅品蟠桃，还品我，额不，观赏我。

我和蟠桃一起被摆上了桌子。

有些没见识的家伙，看到我开心大叫：

「今天还有烤鸡吃啊？」

我阴恻恻地盯着他们：

「你来试试。」

看是你的牙齿硬还是我的骨头硬，不崩坏你一口大牙算我输。

仙人们围着我看了一圈又一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有人提议：

「明渊上神刚刚游历回来，要不然请明渊上神来瞧瞧？」

一提起明渊上神，众人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随即又一个个耷拉下脑袋：「谁去请？」

众神一下子恨不得把头埋起来，看来谁都不愿意去。

明渊上神，天庭最古老最高深莫测的神明，手眼通天，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但脾气古怪，不按常理出牌。

就是天帝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所以大家都很怕他。

「要不我去吧。」

我爹出声，emm，爹爹，我爱你。

「我和你一起去。」我娘挽上了我爹的胳膊。

娘亲，我爱你。

他们刚走了两步。

「何事？」

空中传来一声清冷的问话。

只不过这声音，跟池渊怎么那么像？

「是明渊上神，上神自己来了。」

我娘立即恭敬地作揖：

「请上神帮忙瞧一下小女的属性。」

「不用瞧了，她是无属性。」

场上降下一人，此人着淡蓝色长袍，身形飘逸，神圣又疏离。

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池渊吗？

别以为穿了件新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

「池渊你个王八蛋，终于找到你了！」

我娘上来一把捂着我的嘴：「宝贝，你认错人了。」

我大急，一把推开我娘，朝池渊大喊：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乖宝贝，你认错灰了，快跟明渊上神道歉。」

天帝见状，呵斥着我们：「休得无礼！」

「小祖宗，你给我闭嘴！」

我娘一把死死地搂住我，示意我不要再说。

8

「本尊还未坐化呢，二位就已经看到本尊的骨灰了？」

迟渊语气清冷无波。

众神却被惊得失语，连天帝都闭了嘴做缩头乌龟。

我爹弯腰致歉：「妻女莽撞，还请上神勿放在心上。」

迟渊冷哼一声：

「罢了，既然你们教不好孩子，那本尊替两位管教管教。」

「不要！」

我娘惊慌失措地将我死死搂住，好不容易才找回我，她怎么舍得我又被别人带走。

我爹也脸色大变，朝迟渊恳求道：

「请上神赎罪，小女无状，但小女自幼走失，前些日子才被寻回，舍不得她再次离开，我们以后定会好好管教。」

池渊面无表情，周身的威压散布开来，除了我，在场的其他人都冷汗直流。

「如此说来，你是不愿了。」

「迟渊，你个王八蛋！不就想骗老子给你赚外快吗？」

「你卷走所有钱跑路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想想我给他挣了那么多钱，他却偷偷拿钱跑路的事，我气不打一处来。

「呱噪！」

池渊伸手一点，我的喉咙一紧。

我试着「啊啊」了几声，发现发不出声来了。

这个王八蛋，定是怕我揭露他的丑事，才将我灭口。

我只得冲他恨恨地瞪着眼。

他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你瞪我也没用。】

「上神，请赎罪，我们回家一定会对小女严加管教。」

在池渊面前，暴躁如我娘，也只得认怂。

看着我爹娘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心里有点不好受。

池渊对我爹娘的话，不置可否。

他朝我甩了一下衣袖，我就从我娘的怀里脱离开来，朝着池渊飘了过去，「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池渊面前的地上。

池渊你个王八蛋！

还好我皮糙肉厚，我心里骂骂咧咧从地上爬了起来。

「阿吟！」

我娘惊呼声从身后传来，她想跑来将我抢回来，但是好像是被禁锢住了，周身不得动弹。

「阿吟，回来！」

池渊缓缓腾空，我又被他卷到半空，下面传来我娘的呼声：「阿吟，我的女儿！」

9

我被池渊带回他所在的缥缈宫，他走在前头，我跟在后头，当然我是不愿意的，但是这家伙对我施了法术，我被一股力量拖拽着跟在他身后。

本以为他一介上神，应该住的是巍峨的大宫殿，谁能想到，缥缈宫也只是一座漏风的茅草屋。

除了他之外，还有个小道童。

小道童见到我们这对组合，欣喜地问池渊：

「上神，您今天去蟠桃会，还带了只鸡回来？」

我去，瞎了你的狗眼啊？果然跟你这坏透了的主子一样，错把凤凰当成鸡。

池渊回过头来，嘴角抽了抽，将我一把拎起：

「她觉得自己是凤凰，你说她是鸡，她会很不高兴。」

「啧，就这，还凤凰，毛都没一根，不过也好，吃鸡肉省得拔毛了，今晚咱就把她烤了吃。」

小道童从池渊手中接过我，但我实在太沉了，他没接住，我又掉在地上。

「这鸡好重。」

小道童委屈巴巴。

切，弱鸡，就这，还敢对我出言不逊？

池渊嗤笑一声，伸手解了我的禁制，我恢复了声音：

「池渊，你个王八蛋把我抢来干嘛？」

小道童推了推我：「你对上神恭敬点。」

「滚，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菜鸟！」

池渊也没生气，没了之前在众神面前的威压，恢复了以往与我相处的模样：

「你觉得你父母能教好你？」

「怎么不行？我要回家，你快点把我送回我娘身边。」

「你是无属性之物，跳出三界之外，除了本尊，还有谁能教你？」

「没事，我就想当个废物。你快送我回家！」

「凤族我都还没待够呢，还有小龙人方才邀请我去东海龙宫玩，我才不要跟你这个老东西在一起。」

池渊缓缓抬起头，面色冷峻，语气凉凉：「你觉得本尊老？」

他好像是有点不高兴，不过我又没说错，都说他是天界最古老的上神，我点了点头，补充道：

「不只老，还穷！」

说完才发现周围凉飕飕的，我打了个寒战，果然穷得四面漏风：

「这什么破地方，冻死我了，也难怪你娶不上媳妇。」

我抖了抖翅膀，翅膀上没毛，不能御寒，这要咋样啊。

一撒手，坐到地上：「池渊，我要回家，这里冷死了。」

「往后，你就留在此地练功，我先传你一些基本功法。」

「我拒绝，我不学也是仙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池渊没理会我的反抗，伸手朝我额头一点，我的脑子就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内容。

但我无心学习，我现在冷得直哆嗦，越发想念我娘亲那温暖的怀抱了：

「我要回家啊！」

我干脆躺到地上，一副不让我回家就不起来的架势。

池渊与小道童两人默默坐下，静静打量着我，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很是尴尬。

10

「起来！」池渊站在我眼前，俯视着我，「在地上躺尸，成何体统？」

「送我回苍梧山。」

「在将我教你的口诀学会之前，哪都不许去！」

「额，那就这样吧。」

我头一歪，双腿一蹬。

小道童也走了过来，踹了我一脚：

「你怎么能这样？上神好不容易想教一个人，别人求都求不来，你怎能拒绝？」

「要不这个机会给你？」

「我…」

他满含期待地看了一下池渊，结果池渊一直盯着我。

「我懂了，你太废了，池渊不想教你。」

「你太过分了！」

小道童被我戳到了痛处，红着眼，哭了。

啧，果然是菜鸟，这就哭了。

像我顶着这丑陋的外形，在人间蹉跎那么多年，受尽冷眼和辱骂，还不照样开开心心的。

做人嘛，开心最重要。

「大道至简，无欲则刚，我已决心摆烂，躺平解决一切问题。」

对着池渊幽深的眸子，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

嘿嘿，你能奈我何？

小道童恨铁不成钢：

「你好歹动一动。」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于是来了个咸鱼大翻身，我的姿势从仰八叉变成狗吃屎。

「可以了吗？」

我真诚发问。

小道童咬牙切齿：

「让你动一动，你就只是翻了个身？」

「对啊，咸鱼大翻身之双面咸鱼。」

看着他们拉长的脸，要不我多翻几次？

我重新躺下，左右滚动起来，不得不说，一动起来，就没感觉那么冷了，难怪凡人能钻木取火，我这滚动也能发热。

于是我滚得更欢了，新的保暖法子，你学会了吗？

池渊见我滚得起劲，将我一把从地上拎起，挥手一抛，我被扔到一处山谷里：

「等你悟完口诀再出来！」

池渊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重重地摔在石头上，顿时石头遭了殃，碎成粉末，对不起了，石头兄。

秉承在哪摔倒就在哪躺下的态度，我决定先不爬起来了，就这么躺着，因为爬起来最终还是要躺下的。

11

这里四周宛如天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罡风刮得呼呼作响。

你说为什么刮来的是风呢？要是钱就好了。

好烦，发现脸皮厚根本就没用，风吹到脸上的时候，还是会冷。

每天打滚也是会腻的，于是，我用长藤条做了个简易秋千，坐在秋千上，都不用人来摇，风自然地将我荡起来。

虽然还是冷，但是真的好玩。

当一个月后，池渊与小道童来找我时，见到一只鸡坐在秋千上，稳如泰山，唯有头顶上大红鸡冠迎风招展，我正玩得不亦乐乎。

池渊扶额：「法诀你练得怎么样了？」

「什么？」

「上神是在问你法诀练得怎么样了？」

小道童扯着嗓子喊道。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池渊手指一弹，我就直直地掉下来了。

眼见又要一屁股坐碎了一块石头了，我灵巧地收起一只腿，来了个金鸡独立，一脚将下面的大石头踩成了灰，腿直接穿过大石头，将地戳了个深洞。

小道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时失了言语，我捋了捋头顶的鸡冠：

「菜鸟，离我远点。」

池渊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再来两下，这山都要让你踩崩。」

「你的杀伤力堪比地雷。」

小道童补刀。

我：「你们礼貌吗？」

然后悲剧地发现，我长在地里了，腿拔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池渊拔萝卜一般将我扯了出来。

小道童嘲笑我是新鲜出土的鸡。

我又被池渊绑着拽回了他那破茅草屋，不过他一路都沉着脸。

从半空中下来的时候，他又使了坏，我被他摔了个四仰八叉，还将他家门口砸了一个深坑出来。

小道童一脸无语：

「你能不能别破坏公共环境了？」

本来被摔了我就很不开心了，他不怨池渊，竟然来说我，我就不忍了：

「我乐意，你咬我？」

小道童正想反驳，池渊开口了：

「你俩都闭嘴！」

池渊的威压太强，我一时喘不过气来，只得暂时认怂。

12

我试着缓和一下气氛：

「要不今日我们去东海龙宫做客吧？」

自从小龙人送了我珠子，我一直心痒痒，真想去他家再顺几颗回来。

「你想去见那条小毛毛虫？」

什么小毛毛虫？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埋汰小龙人呢。

「大可不必吧，池渊，诋毁小辈，你真是为老不尊啊。」

我为小龙人打抱不平，毕竟他是一条大方的好龙。

「瞧你那什么眼界，一颗破珠子就将你收买了。」

池渊瞟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好歹你也跟过我那么久，眼皮子就这么浅。」

一听池渊说这种话，我气不打一处来，双翅叉腰：

「你还好意思说，我没眼界，那还不是你的错？人家都说女孩子要富养，你却忽悠我去当苦力，让我辛苦赚钱养家！」

「说什么破珠子，我跟你一起生活那么久，也没见你给我买过值钱的玩意啊？」

我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越说越气愤，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那破珠子还没我们屋顶上的一根茅草值钱。」

小道童接过话茬，脸上尽是不屑。

「呸！我看你是嫉妒。」

这个小道童跟池渊一样，一肚子坏水。

「你可知道，我们这屋顶上的草，可是上神赴万魔窟采回来的？整个仙界就这里有，就是天帝想要一根，都得低头哈腰跟上神赔着笑脸。」

小道童振振有词。

不过，天帝跟池渊赔笑脸的样子，我是见过的，别说要仙草，就是什么也不要，天帝在池渊面前不也恭恭敬敬的？

我将信将疑地望向他们二人，他们一同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信，除非你们薅一把下来给我瞧瞧。」

我强行质疑，结果又遭到他们俩鄙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个钻在钱眼里的鸡。」

小道童一副看穿我的样子，哎，麻了，小道童不愧是池渊的跟屁虫。

池渊冷哼一声：「将我教你的口诀悟透了，就自然会飞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我练他的口诀？

我偏不！

算了，屋顶上的茅草值钱是吧？本凤凰先记住了。

「你要是能拿下来，就都是你的。」

池渊不咸不淡地开口，又被他看透了心思。

13

然而，我最终还是收起了我的倔强，因为他的缥缈宫实在太冷了。

于是，小道童成了我的临时监护人，额，不对，临时老师。

我本来以为是由池渊教我，结果小道童一脸轻视的表情：

「杀鸡焉用牛刀？我来教你。」

「我不是鸡！」

我板着脸纠正他。

「额，不是鸡。」

小道童朝我翻了个白眼。

小道童叫清河，他说已跟随池渊上万年了，这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上万年才这么点点大？」

清河羞得满脸通红：

「我们乌龟一族万年才化形，所以我还是小孩子。」

「额，原来你是老王八啊。」

我恍然大悟。

「不说了，我们开始。」

清河伸手朝我一点，我被定住了，形势逼人，没办法，我只得安静下来默念口诀。

「将方才的口诀演示一遍。」

清河俨然一个小老头，板着脸命令我。

奈何，我总是记不住，只要一慢下来，就会被他踹屁股。

他使了法术踹我的时候，还真能踹动我，每次将我踹倒在地，由于我体型偏圆润，倒地后像个球一样滚好远。

虽然不疼，但很羞耻，本凤凰要脸的。

为了早日报这踹屁股之仇，我愈发认真，夜以继日，勤学苦练，准备就这样偷偷把实力提高，然后惊艳世界。

只是让我绝望的是，池渊一定是给错了入门开悟的口诀，我埋头练了好几年，却未见丝毫进展。

连最简单的腾云驾雾都没学会，我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仙界果然不好混。

「该死的池渊，给的什么开悟之法！」

清河翻了翻眼皮：

「你怎么不怀疑你自己？」

「我怎么了？像我这样的凤凰，定是天赋异禀的。」

呵，怎么能怀疑自己呢？一切肯定都是池渊的错。

我问清河他是多少岁学会法术的，他答：「一万岁的时候。」

我痛心疾首：「看，定是他的口诀有问题，浪费了你一万年的时光。」

清河语气幽幽：

「一万岁化形那日，上神教我术法，我用了一个时辰就开悟了。」

你！

我想罢工，怀疑他俩都在忽悠我，但是我又拿不出证据。

在苍梧山时，曾听过入门很快，最多三年，找池渊算账，但是他最近没个人影，缥缈宫只有我和清河。

「池渊哪去了？」

「上神外出了。」

这说的什么大废话。

我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上神说让你好好练习，如果有进步，会有奖励。」

「我怎么不知道？」

池渊一直那么抠门，突然说有奖励，实在难以相信。

14

在缥缈宫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还不如以前在凡间。

在凡间的时候，人多热闹，不像这仙界，个个占地为王，一个神仙占一个山头，几万里都看不到第二人。

我决定离开回凤梧山，我想我爹爹娘亲了。

清河跟在我后头：「你认识路吗？」

确实不认识！在凡间的时候我就是路痴，绕不出家范围的几里地，更别说仙界了。

「要不你带我回？」

「不了吧，我懒得动。」

清河摆摆手，表示乌龟就是要苟着才能活得长久。

「你动一动会死吗？」

清河点点头：「我会累死。」

他死活不肯带我回凤梧山，我好气，但是又没得办法。

法术也学不会，家也回不去，清河每天在我耳边碎碎念：

「你再不学，我就踹你屁股！」

终于熬到池渊回来了，他风尘仆仆，神色有些许疲惫。

我正要找他理论，却被清河拦住了：

「上神需要休息，你先自行修炼吧。」

清河施了法，将我挡在屋外，看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大吼：

「你们两个在干嘛？我也要加入！就知道你们俩有一腿，鬼鬼祟祟！」

但无人应答。

实在无聊，我又独自琢磨池渊印在我脑中的口诀，不知不觉陷入了进去。

我仿佛进入了一处混沌之中，到处一片灰蒙蒙的，山河崩塌，生灵纷纷倒地，所见之处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幻境，但心情还是陷入无际的悲伤和愤怒之中，完全挣扎不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清醒了过来。

「小鸡，你哭什么？」

清河站在我跟前，池渊坐在我对面，二人都盯着我。

我疑惑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方才在屋里干什么？」

「方才？」

清河疑惑地望着我。

「小鸡，你已经入定十年了。」

「什么？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我看向默不作声的池渊：

「你活得久，知不知道曾经有过天地崩塌的时刻？」

我的话音刚落，池渊脸色微变，他眼神深邃：

「你想起什么来了？」

「就是一些天灾人祸的场景，不是很清晰。」

我揉了揉脑袋，头有点晕乎。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池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样子他不是很想我知道这些。

这一定是以前发生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