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 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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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 轿

2023-08-27 06:50|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就在这种情境下,一个邻家姑娘走上前来,双手拖起脸上满是泪水泥土的我,跟管事的人力争,要叫我也压轿去。她名叫秦娟,比我大十岁,梳着一根长长的单辫子。她父亲是卖瓜籽花生的。我常见她每天都起得很早,不是捡煤渣,就是和弟弟一块抬泔水。

秦娟动了感情,高喉咙大嗓子,争得面红耳赤,但终于在众口一词的情况下,没有争得任何胜利,眼看着花轿抬走了。她气鼓鼓的,当着众人的面,忘了姑娘家的娇羞,把搭在胸前的、黑黑的辫子往后一甩,对我说:“听话,别哭啦。到了我的那一天,保证叫你来压轿!”

她这句话,引得人们哄堂大笑,她一拧身走了。她没有坐酒席,后来人们打发娃娃三番五次地去请她,她到底没来。由于这一层原因,我以后见了她,心里便泛溢着一种特别亲切温暖的感情。她也对我格外好,常常从家里拿出瓜籽和花生,大把大把地塞到我的衣袋里。有次来到我家,和妈妈一起做针线活儿,她笑得甜甜的,望着我,让我喊她姐姐。我心里虽然很乐意,嘴却像生铁疙瘩,叫不出来。她佯装生气了,眼一忽闪,头一扭,不再理我。

这年的冬天,秦娟家搬走了。搬得并不远,还在延安市区。但在我当时想,却好像搬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难得再见面了。为这事情,我心里很难受了一阵子。

我常想她,特别是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更想她。

过了两年,一个傍晚,我在外边耍渴了,跑回家去舀了半瓢凉水,咕噜咕噜就是个灌。忽听有人喊我,扭过头来,却是一个脸盘红扑扑的女八路,坐在妈妈身边。看了好半天,我才认出,她竟是秦娟!妈妈告诉我,秦娟到了队伍上的剧团,当演员了。秦娟兴奋地笑着说,马上要办个喜事,叫我去压轿。我问:

“给谁办喜事呀?”

“给我!”她响亮地说。

“好!我压!我压!”妈妈却笑道:“别听你秦娟姐姐瞎嚼!”她又对秦娟说:“你当的是八路军,可又坐上个轿。”妈妈说着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擦着笑出的眼泪,最后好不容易才又吐出几个字:“像个什么!”

秦娟脸上虽然带笑,却非常认真地说,她已决定了,同志们也很支持,一定要这么办。她说,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我压一回轿。她还说了些什么,我现在印象很模糊,但中心意思是十分清楚的,就是要让我一颗稚嫩的、受到伤害的心,能够得到平复。

秦娟结婚的时候,我去了。我是下午去的,大概怕影响太大,晚上月亮升上山头,才闹腾起来。

穿着灰军装的人们,这个给我塞一把枣子,那个给我塞两个苹果,然后把我领到花轿跟前。花轿不像老百姓那样的,很简陋是用两个桌子腿对腿扎成的,上面缠绕了一些演秧歌用的红绸子。他们嘻嘻哈哈地把我抱进花轿,又嘻嘻哈哈地抬了起来。花轿前头没有吹鼓手,只有三个人拉着小提琴。

那晚月光很好,他们抬着花轿,抬着我,沿着山腰,喧闹着向秦娟住着的山那边走去。没走多远,忽然有人报告,一个很厉害的首长上山来了。大伙慌了,赶紧把花轿抬到月光照不到的暗处,悄悄地蹲了下来。

过了好大一阵子,看着首长还没离去,闹不成了,大伙正准备彻底收拾摊子,却不料又有人前来报告,说是秦娟亲自找上首长,说明了情况,首长居然笑呵呵地同意这么办了。于是,寂静的山坡,又喧闹起来。于是,人们再一次抬起了花轿,抬起了我。

月光洁白得就像牛奶,而我所乘坐的花轿,红得就像花,颤悠着颤悠着,连同提琴之声欢笑声,连同我的心上的欢愉,浸润开去。这回压轿,虽然不在白天,虽然没有吹鼓手,但那红红的热闹劲儿,那重若宝塔山、清似延河水的情意,却是我终生难以忘怀的。

简介:刘成章,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有多部散文集出版。散文《安塞腰鼓》被选入《中国当代散文精华》,又入选人教版七年级语文课本(下册)。散文集《羊想云彩》获首届鲁迅文学奖。

编辑:高冬旭

审核:张芳芳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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