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荷马《伊利亚特》(原文节选)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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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荷马《伊利亚特》(原文节选)第三集

2024-05-27 17:21|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赫克托尔一面这样说,一面抽出锋利的长剑,

那剑又大又重,佩戴在他的腰边,

他挥剑猛扑过去,有如高飞的苍魔,

那苍鹰穿过乌黑的云气扑向平原,

一心想捉住柔顺的羊羔或胆怯的野兔,

赫克托尔也这样挥舞利剑冲杀过去。

阿基琉斯也冲杀上来,内心充满力量,

把那面装饰精美的盾牌举在胸前,

头上晃动着闪亮的四行饰槽的头盔,

美丽的金丝在盔顶不断摇曳,

赫菲斯托斯把它们密密地紧镶盔脊。

夜晚的昏暗中金星太白闪烁于群星间

无数星辰繁灿于天空,数它最明亮,

阿基琉斯的长枪枪尖也这样闪辉。

他右手举枪为神样的赫克托尔构思祸殃,

看那美丽的身体哪里戳杀最容易。

赫克托尔全身有他杀死帕特罗克洛斯

夺得的那副精美的铠甲严密护卫,

只有连接肩膀和颈脖的锁骨旁边

露出咽喉,灵魂最容易从那里飞走。

阿基琉斯一枪藏中赫克托尔的喉部,

枪尖笔直穿过柔软的颈脖。

沉重的梣木铜枪尚未能戳断气管,

赫克托尔还能言语,和阿基琉斯答话。

阿基琉斯见赫克托尔倒下这样夸说:

“赫克托尔,你杀死帕特罗克洛斯无忧虑,

见我长时间罢战无惊无恐心安然,

愚蠢啊,那里还有一个比帕特罗克洛斯

强很多的人在,我还留在空心船前,

现在我杀了你,恶狗飞禽将把你践踏,

同开奥斯人却将为帕特罗克洛斯行葬礼。”

头盔闪亮的赫克托尔声音虚弱地回答说:

“我求你,以你的心灵、双膝和双亲的名义,

不要把我丢给阿开奥斯船边的狗群,

你会得到许多黄金、铜块作赎金,

我的父王和母后会给你送来厚礼,

让我的身体运回去吧,好让特洛亚人

和他们的妻子给我的遗体火葬行祭礼。”

捷足的阿基琉斯怒目而视回答说:

“你这条狗,不要提膝盖和我的父母,

凭你的作为在我的心中激起的怒火,

恨不得把你活活剁碎一块块吞下肚。

绝不会有人从你的脑袋旁把狗赶走,

即使特洛亚人为你把十倍二十倍的

赎礼送来,甚至许诺还可以增添。

即使普里阿摩斯吩咐用你的身体

称量赎身的黄金,你的生身母亲

也不可能把你放上停尸床哭泣,

狗群和飞禽会把你全部吞噬干净。”

头盔闪亮的赫克托尔临死这样回答说:

“我这下看清了你的本性,我曾预感

不可能说服你,因为你有一颗铁样的心。

不过不管你如何勇敢,也请你当心,

我不要成为神明迁怒于你的根源,

当帕里斯和阿波罗把你杀死在斯开埃城门前。”

他这样说,死亡降临把他罩住,

灵魂离开肢体前往哈得斯的居所,

留下青春和壮勇,哭泣命运的悲苦。

提足的阿基琉斯对死去的赫克托尔这样说:

“你就死吧,我的死亡我会接受,

无论宙斯和众神何时让它实现。”

阿基琉斯这样说,从尸体上拔出铜枪,

搁置一旁,再剥下肩上血污的铠甲。

其他阿开奥斯人拥过来四面围上,

惊异赫克托尔身材魁梧相貌俊美,

没有人不使他再增加一点新的伤迹。

每个人都对自己近旁的同伴这样说:

“啊呀呀,这位赫克托尔现在确实显得

比他把熊熊火把抛向船舶时要温和。”

大家一面说,一面戳击不动的尸体,

捷足的阿基琉斯剥光赫克托尔身上的铠甲,

开始对阿开奥斯人把带翼的话这样说:

“朋友们,阿尔戈斯各位首领和君王们,

既然不朽的神明让我打倒了他,

他给我们造成的灾害超过其他人,

现在让我们全副武装绕城行进,

看看特洛亚人怎样想,有什么打算,

他们是见赫克托尔被杀死放弃高城,

还是没有赫克托尔也仍要继续作战。

可我的亲爱的心灵为什么这么想这么说?

帕特罗克洛斯还躺在船里,没有被埋葬,

没有受哀礼。只要我还活在人世间,

还能行走,我便绝不会把他忘记;

即使在哈得斯的处所死人把死人忘却,

我仍会把我那亲爱的同伴牢牢铭记。

阿开奥斯战士们,现在让我们高唱凯歌,

返回空心船,带上这具躺着的尸体。

我们赢得了巨大的光荣,杀死了赫克托尔,

城里的特洛亚人把他夸耀得如同神明。”

他一面这样说,一面构思如何凌辱

赫克托尔的尸体。他把赫克托尔的双脚

从脚踩到脚跟的筋腱割开穿进皮带,

把它们系上战车,让脑袋在后面拖地。

他跳上战车,举起那副辉煌的铠甲,

扬鞭驱策那两匹战马如飞般捷驰。

赫克托尔拖曳在后扬起一片尘烟,

黑色的鬈发飘散两边,俊美的脑袋

沾满厚厚的尘土,宙斯让他的敌人

在他的祖国恣意凌辱他的尸体。

赫克托尔的脑袋就这样在尘埃里翻滚,

他的母亲见儿子受辱,扯乱了头发,

把扯下的闪亮头巾扔掉,放声哭喊。

他的父亲也悲惨地痛哭,周围的人们

也一片哭嚎,整座城市陷入悲泣。

到处是凄惨的哭声,有如巍峨的伊利昂

从高堡到窄巷突然被熊熊的大火吞噬。

老王狂乱地奔向达尔达尼亚城门,

想冲出城去,人们好容易把他拦住。

老人趴在污泥里向大家急切地恳求,

—一称呼每个人的姓名对他们这样说:

“朋友们,不要管我,你们关心我过分,

让我出城前往阿开奥斯人的船舶,

去向那个无恶不作的家伙情求。

或许他会自惭年轻敬重我老年,

他也有一个像我这样年纪的父亲

佩琉斯,养育了他给特洛亚人为祸,

在所有的人中给我造成最大的苦难,

我那么多儿子正值华年被他杀死。

我曾为他们惨遭不幸伤心地哀哭,

但这次为赫克托尔却使我悲痛欲绝。

啊,即使他能死在我的怀里也好,

那样他那个生他到世间的母亲和我

便可为他行哀悼,尽情地流泪哭泣。”

老人放声哭诉,居民们一片哀号,

赫卡柏也对特洛亚妇女们这样悲诉:

“孩儿啊,我多命苦,现在你已死去,

我为何还苟延残喘在人世,受苦挨熬煎?

你在特洛亚夜以继日地令我骄傲,

全城的男女视你如救星,敬你如神明。

你活着的时候曾是他们的巨大希望,

但现在死亡和残忍的命运把你追上。”

赫卡柏这样大声哭诉,赫克托尔的妻子

还没有听到消息:没有哪个忠实的信使

前来禀告她丈夫留在城外的事情。

她正在高宅深院的一角忙着织一匹

双幅紫色布,织上各种花卉图案。

她刚才还吩咐那些美发的侍女们进屋,

把大三脚鼎架上旺火,从战场回来的

赫克托尔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

她绝没想到丈夫不可能再回来把澡洗,

雅典娜已通过阿基琉斯之手把他杀死。

她听见了堞垛传来的哀号悲泣,

全身一震,梭子从手里一滑落地。

她重又召唤美发的女侍对她们这样说:

“你们俩过来跟我走,看看是什么事情。

我听见尊敬的婆婆的哭声,我胸中的心

好像要跳出嘴来,双脚好像生了根,

普里阿摩斯的孩子们定然灾难临近。

但愿我不会听到那样的不幸消息,

可我又担心,神样的阿基琉斯不要

已把英勇的赫克托尔与城市隔开,

赶往平原,制服了他那可怕的勇敢,

因为他从不畏缩于一般士兵之间,

而是一向无人可比拟,冲杀在前。”

她这样说,忐忑不安地冲出家门,

如疯狂的酒神伴侣,女仆们侍后随行。

她急急来到城墙边,穿过聚集的人群,

爬上城墙放眼探望,看见城外

快马正拖曳着她的丈夫的尸体,

无情地把它拖向阿开奥斯人的空心船。

晦夜般的黑暗罩住了安德罗马克的双眼,

她仰身晕倒在地,立即失去了灵知。

漂亮的头饰远远地甩出,掉落地上,

有女冠、护发、衬帽、精致的发带和面纱,

那面纱是由黄金的阿佛罗狄忒馈赠,

头盗闪亮的赫克托尔送上无数聘礼,

把她从埃埃提昂家族迎娶的那一天。

姑嫂们立即一起紧紧围拢过来,

把她扶起,她沉沉昏厥犹如死去。

等她苏醒过来,灵知回复心中,

立即放声悲恸,对特洛亚妇女泣诉:

“赫克托尔,不幸啊,我们以同样的苦命出生;

你生在特洛亚高贵的普里阿摩斯家中,

我生在忒拜林木覆盖的普拉科斯山下

埃埃提昂家里,不幸的他生了不幸的我,

把我抚养成人,悔当初真不该降世。

现在你已前往哈得斯的昏冥处所,

深奥莫测的下界,独把我孤零零撇下,

在家中守寡,无限悲凉,无限凄楚。

儿子尚幼,来自这对苦命的父母。

赫克托尔,你死了,不能再保护他,

他也不能保护你;即使他能逃过

这场惨战,未来仍将充满苦难,

外人会来侵夺他的家业和财产。

无依无靠的孤儿不会有玩耍的伙伴,

他将终日垂头伤心,泪洗面颊,

贫困迫使年幼的他去找父辈挚友,

掇掇这人的外袍,扯扯那人的短褂,

直到引起人们的怜悯,把酒杯传给他,

也只及沾沾唇沿,仍是舌燥口干。

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把他推开,

横暴地对他拳脚相加,肆意欺凌:

‘快滚开,你又没有父亲在这里饮宴。’

孩子只好哭着回来找他的寡母,

可怜的阿斯提阿那克斯,从前他惯于坐在

父亲的膝头,吃的是骨髓和肥嫩的羊脂。

在他感觉困乏,停止孩童玩耍后,

他便躺在奶妈的怀里甜甜入眠,

床榻柔软,无限的满足充满心尖。

现在他失去了父亲,将忍受无穷的辱难,

阿斯提阿那克斯,特洛亚人对他的别称,

因为你为他们保卫城门和巍峨的墙垣。

现在你躺在翘尾船旁,远离双亲,

待狗群吃饱,蠕动的蛆虫又来吞噬,

赤身裸露,家中空有华服无数,

精美艳丽,由妇女们巧手缝制。

我将把它们抛进火堆付之一炬,

它们于你已无用,你不会再穿着它们,

只好在特洛亚人面前用作对你的祭奠。”

她这样大声恸诉,妇女们一起悲泣。

(选自罗念生、王焕生译《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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