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国家队:以国家之名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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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国家队:以国家之名打游戏

2024-07-06 12:4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麻将

  电游

  街舞

  飞镖……

  另类国家队

  很多年过去,我还记得十多岁时从堂兄那儿借了一个俄罗斯方块游戏机来玩的情景。形状各异的图形被组装成长条并消除时发出的声音仍然清晰可闻。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电子游戏,到晚上继续躲在被窝里玩,被父亲一把夺走后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无拘无束地玩游戏?

  那时台球在中国每个角落兴起,我是被禁止接触的,因为泡在台球室的被认为是无所事事的混混。歌舞厅更是要远离,那些精力过剩的年轻人总在那里打架斗殴。在当时这些看起来理所当然,人们把游戏区分为可以有节制地玩一玩的和不能玩的,没有哪一个是可以尽情玩的,除非把学习当成游戏——其实它完全可以也本来就应该是游戏。

  但游戏是人的天性,任何监督都不能压制游戏的冲动。大哲学家康德的书就像花岗岩一样难啃,但他关于游戏的说法我很容易就看懂了,并产生共鸣。他说游戏是想象力和知性协作到恰到好处的状态。席勒继承了这种说法,他说人受感性冲动和理性冲动的控制,人在这两种冲动中都是不自由的,被感性冲动占据时是野人,被理性冲动占据时是蛮人。游戏能解决两种冲动造成的矛盾,游戏让感性与理性协调,人于是上升到自由、完整的人。

  原来我以及众多像我一样在好好学习的理性冲动中被抑制了游戏天性的孩子们,都是残缺的。

  一年前我看到一组拍摄电子竞技选手的照片,看着那些幸运、专注、顽强的少年,尽情游戏,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入选国家队。想想自己在红警、帝国、乒乓球、象棋等各类游戏中被菜被虐的往事,不禁悲从中来:没有机会为自己喜欢的那些事用心用力过,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多么痛切的领悟!

  除了满足自身的愉悦,游戏甚至创造了我们这个世界的艺术、科学、文化和制度。这是荷兰历史学家胡伊青加的成功,他在《人:游戏者——对文化中游戏因素的研究》中说,游戏是人类文化发生发展的源动力。“文化是以游戏的方式产生出来的,即文化从一开始就是以游戏的方式来进行的……我们这样说,并不是指游戏变成了文化,而是指文化在其最早的阶段就具有游戏的特征,即文化是在游戏的形式与态度中发展起来的。”无论是仪式、音乐、舞蹈、战争还是体育竞技、狩猎活动,从一开始就渗透着游 戏。

  比如法律,起源于游戏和竞赛,在古希腊,诉讼就被认为是一场竞赛,“法院”一词的希腊语原意,就是“用四条绳子或四条长凳圈出来的地方”。比如科学,早期是有闲富人们自娱自乐的活动,是一种高级的心理追求和精神享受。即使现在,科学即游戏也同样存在,青霉素发明者弗莱明就说,他不是在研究时,而是在做游戏时得出那个伟大的发明。

  我们伟大的孔子也说过:“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但孔子这话,只是把博弈当成生活的附属,并不是提倡游戏精神,很多时候甚至恐惧、打压游戏精神。

  但,游戏精神永不倒,它既然是文化的源动力,必将冲破偏见的束缚,它是自主的,从而也是自由的。人,完全可以借游戏之力更加完整、成熟。

  现在,电子竞技、麻将、飞镖、钢管舞等等当初的“旁门左道”能够组成协会,登堂入室,国家队不再为体制所垄断,少年,为国争光就靠你们了。(丰鸿平/文)

  “国粹国家队”为何遭遇滑铁卢

  寻找麻将之国的绝世高手

  ● 本刊记者 陶琪 / 文

  “如果我们派出最强选手,拿冠军也没什么问题。”段昊所说的最强选手之一,是北京邮电大学的韦伟,

  他已办好了签证,但“十二道金牌”把他追了回来——准备毕业设计。

  6月2日,北京五道口一家粤菜馆,竞技麻将高手围坐一桌,为征战法国麻将锦标赛的国手们“庆功”。年轻人嬉笑打闹,聊网络流行段子和热播动漫《进击的巨人》。

  在5月中旬的法国麻将锦标赛上,法国队包揽团体前三名,以在校大学生为主的中国高校联队名列第四,这已是参赛的3支中国队伍中的最好成绩。“中国麻将队输了!”消息传来,舆论哗然,对于麻将之国而言,这样的失败有如国足1:5惨败给泰国。

  庆功会上,似乎没有人为这样的结果沮丧。“外国选手的实力并没有国内想象的那么弱,有的法国人打国标麻将六七年,比我们打的时间还久。”杨政,北京大学数学系在读硕士生,在这次比赛中个人成绩列第7——13名中国选手中最好的名次。

  “中国是麻将的发源地啊!”这个研究生感慨,第4名未必是坏事。如果能够唤起国人对竞技麻将的重视,让更多人了解、参与竞技麻将运动,效果将远胜于赢回一座冠军奖杯。

  但他们也遗憾,如果这次是去的是另外一些高手,结果会大为不同——不是棋牌室里“血战到底”的民间高手,而是,真正的高手。

  高校“梦之队”折戟法兰西

  14岁的金发小女孩,80多岁的碧眼老人,统一着装的后背一个大大的“红中”。面对“蛮夷之国”认真严肃的麻将同道,杨政不敢轻视。 

  根据国标规则,比赛时选手除了“吃、碰、杠、花、和”之外,不能有其他言语交流。听着外国选手们用汉语发音模糊地大喊一声“和”后亮牌,杨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国内不少人把麻将看做是一种不健康的赌博游戏,欧洲人已将麻将视为一种包含中国文化、老少皆宜的智力运动。”杨政说,令他印象深刻的不仅是洋选手们的牌技,还有他们对麻将的态度。“外国人遵守麻将规则,打牌态度认真,和牌后仔细展示牌面、计算分数。”

  此前,作为世界麻将组织的成员,中华麻将公开赛组委会已受邀选派人员赴奥地利、丹麦、荷兰等国切磋牌技。这次派遣在校大学生出赛,还是第一次。

  虽然是第一次作为主将出国参赛,但杨政来头不简单,作为北大数学系研究生,凭借着精于运算和分析的专业优势,在参与竞技麻将活动2年后,脱颖而出,成为国内一流高手。

  2012年,杨政参加“和谐社会杯”智力麻将北京高校友好交流赛,在28名高校麻将“达人”中位列第七,这也使得他有机会入选这支“麻将国家队”,赴法参赛。

  国标麻将是当今竞技麻将赛事中常用的比赛规则之一,初由中国国家体育总局于1998年制定,2006年世界麻将组织在此基础上稍作修改,并在世界各国推广。这次法国锦标赛,使用的就是这一规则。

  此次法国锦标赛,与世界麻将组织举办的世界麻将锦标赛有不小的差距。后者已举办三届,举办地分别为成都、荷兰乌特勒支和重庆黔江。中国选手在这三届比赛中都有着不错的发挥,包揽团体赛冠军和个人成绩冠军。

  但在法国,麻将之国的“国家队”或严格意义上的“准国家队”遭遇了滑铁卢。

  未出征的大将:用科学打麻将

  “如果我们派出最强选手,拿冠军也没什么问题。”北京大学医学博士生段昊信心满满。因为时常组织高端麻将比赛,他在北京竞技麻将圈内知名度颇高。

  5月上旬,中华麻将公开赛组委会人员找到他,提议推荐几名大学生赴法参赛。“因为出国时间长、距离远,和学业有冲突,大多数在校生都无法参赛。”段昊说。 

  段昊所说的最强选手之一,是北京邮电大学的韦伟,他已办好了签证,但“十二道金牌”把他追了回来——准备毕业设计。在杨政等人口中,他属于“拥有夺冠实力的高手”。

  韦伟对竞技麻将的热爱,始于一部名为《天才麻将少女》的日本动漫。2009年夏,刚结束高考的他看到这部动漫,对片中的“立直麻将”比赛充满好奇。

  与国标麻将规则一样,日本制定的立直麻将规则也是国际常用的竞技麻将规则之一。日本麻将源自中国,也保留了一些中国古典麻将的规则和技法。

  2010年,参与一个立直麻将爱好者聚会活动时,韦伟偶遇段昊,后者当时正忙于向众人宣传竞技麻将运动。为某一情况下该如何出牌,两人发生了激烈争执。韦伟觉得段昊的竞技理论说服不了自己,段昊感觉犟脾气的韦伟“孺子不可教”。

  这是韦伟初次接触竞技麻将的概念。带着疑惑,他开始阅读一些讲解竞技麻将技巧的博客,逐渐领悟了段昊所宣传的竞技麻将的奥妙之处。

  段昊的竞技理论源于日本的麻将启蒙读物——《科学化麻将》。该书作者在分析了10万盘立直麻将高手的比赛牌局后,统计出一系列的出牌数据,并通过概率学等方法研究在不同情况下的最优和牌方法。

  经过两年的学习研究,2012年初,韦伟开始在“天凤”(日本最大的立直麻将在线平台)上向高水平玩家发起挑战。一年多时间里,韦伟“疯狂”对战上千局,“天凤”段位升至“凤凰段”(8段以上)。在立直麻将圈内,“凤凰段”是一流高手的象征。

  同年,“天凤”组织中日韩俄四国麻将赛,韦伟入选中国代表队。在最终局的较量中,他面对3名日本选手的“围剿”,取得一场完胜,拿下了中国队在此次赛事中最精彩的一战。 

  从接触某种竞技麻将规则、产生兴趣开始,学习基础知识,与其他玩家交流,到参与麻将赛事,成为圈内小有名气的竞技选手,这几乎是每一个竞技麻将选手必经的成长道路。

  绝世高手在这里?

  北京方庄,是国标麻将圈的“圣地”,韦伟、段昊、杨政等人都在这里被“认证”。

  6月16日,方庄某社区活动室内,16张麻将桌整齐排列,东侧墙壁居中悬挂一面红色“东”字旗。这里正在进行的是北京方庄智力麻将运动俱乐部联赛。

  这是国内最知名的麻将联赛。比赛采取国标麻将规则,每月一赛、每场四局,每年取赛绩最好的10个月(40局比赛)成绩累加,最终排出当年年度排名。

  “麻将毕竟受运气因素影响,单局比赛的胜负不足以反映选手的竞技水平。要科学地表现出一个人的真实实力,至少需要30到40局比赛,看他是否能有一贯的表现。”作为这一赛制的制定者之一,段昊分析道。

  1998年统一规则后,国家体育总局曾一度举办麻将赛事,在国内推广国标麻将规则。由于种种原因,官方推广戛然而止。制定规则的国家体育总局,至今尚未批准麻将为正式体育项目。

  在缺少官方支持的背景下,纯粹出于对竞技麻将的喜好,方庄一直坚持推广竞技麻将运动,举办各种麻将赛事。俱乐部主任周桂君说,方庄智力麻将运动始于2003年,最初由两位国家体育总局离休老干部将国标麻将规则引入方庄社区,在居民中普及推广竞技麻将。“现在,方庄俱乐部已连续举办了8届竞技麻将比赛,参与者不仅有社区居民、退休干部,还包括高校学生、企业员工。”

  十年来,方庄的名号享誉国内麻坛,不乏上海、山西等地的竞技麻将好手慕名前来,决战巅峰。

  这其中包括第二届世界麻将锦标赛的冠军焦灵花。她是一名生于1955年、从1998年就开始参与国标麻将竞技的大妈选手,曾获第五届中华麻将公开赛个人第一,堪称国标麻将圈内的“明星”。

  在年轻人的眼中,“焦大妈”经验丰富,实力远胜一般的大妈选手。她经常从山西赴北京参加方庄比赛,还以“外援”身份代表北京队参与麻将京津对抗赛。

  但在这里,焦大妈算不上最顶尖的高手。在第三届麻将世锦赛上,方庄俱乐部联赛队的段燕斌就曾以更好的个人成绩超越焦灵花夺冠。在方庄俱乐部,因为参加的场次少,焦大妈并未进入联赛排名,有实力战胜她的人也并不少。

  方庄联赛的综合成绩排名榜上,段燕斌排名第十。北京大学博士生、经由手术刀、概率学、博弈论等等武装起来的段昊排名第2。段昊说,成绩表上他与第一名差距巨大,几乎无法赶超,他的目标是保住第 2。

  第一名,在他的视线之外。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从1998年开始打国标麻将,方庄之外,没人知道他。

  飞镖、街舞,“旁门左道”登堂入室之路

  ● 本刊记者 王晓 / 文

  “飞镖这个项目不挣钱,政府也就不怎么插手,由着大家自己玩。不过这样也好,几乎不会有人把它当职业,都是当做爱好。”

  国家队,并不一定要在体育总局训练局里。

  路上,酒吧,旅馆,都是飞镖选手刘成安的训练场。在不受人关注的比赛上,也同样能够“为国争光”;街舞选手杨柳也自己训练、参加比赛,如今,他是国家体育总局街舞协会的技术委员,算是为正统所接纳。

  这两个曾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游戏,现在已很少有人说三道四。但过去的偏见仍然加诸某些项目上,比如钢管舞、德州扑克,前者与夜总会表演有牵连,后者被认为和赌博相关。

  抛却那些偏见,我们发现飞镖、街舞、钢管舞、德州扑克种种,只是游戏。当游戏要分出胜负,就是一个运动,当技冠全国,就能进入国家队,当出了丁俊晖、李娜——膜拜吧。

  西方飞过来的镖

  换了新单位后,飞镖爱好者刘成安接连21天没有摸镖。

  “从开始打镖到现在,这次是最长的一次了,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刘成安对本刊记者笑称,“玩镖时间长了,走在路上都会不经意地做出投掷动作。有时候这么一比划,出租车‘咔’就停下来了,还以为要打车呢。”

  刘成安是做工程的,1998年接触到飞镖后,便一发不可收拾。2002年开始,多次获得全国飞镖公开赛冠军,并于2005年底参加了在英国举办的世界职业飞镖锦标赛。在圈内,心理素质极佳的刘成安被镖友们贴上“石佛”的标签。

  飞镖起源于15世纪的英格兰。据记载,古罗马军团的士兵被罗马皇帝派到遥远的不列颠岛,英国多雨的天气不便于他们长时间在户外活动。于是,他们在板棚中,把箭投向用柞树横切面制成的靶子,由此逐渐发展成现代飞镖运动。20世纪30年代,这一运动日趋职业化,在欧美国家的酒吧里,飞镖成为“必需品”。

  1990年,北京人尹斌就是在酒吧与飞镖发生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那时候北京的酒吧还非常少,常去的也基本都是老外。但凡是酒吧,一般都少不了飞镖。”尹斌回忆说,他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飞镖比赛,“感觉很像小时候自己做的一种投掷玩具,把针头插在冰糕棍上,找块泡沫塑料画个靶子,看谁扎得准。”刚一上手,尹斌就不可自拔。大半年的时间里,投镖、记分、拔镖、继续,每天十几个小时耗在飞镖上。

  彼时在北京,已经有外国人组织飞镖联赛了。比赛在使馆举行,中国人不允许参加。

  “后来我跟他们混熟了,水平也高了,就有老外邀请我参加。”尹斌说,后来,他索性和几个朋友自己组了个队,参加老外们的联赛,还拿过几次冠军。

  1996年,镖瘾渐深的尹斌开始四处打听国内有没有飞镖比赛。他通过关系问到国家体育总局,总局甚至压根不知道飞镖是什么。尹斌不甘心,又找到时任社会体育指导中心主任邢小泉。“他听我们介绍后,说查查资料。一查,那一年的世界体育休闲大会刚好有飞镖。他马上说,既然这里面有,那就可以搞。”尹斌说。1999年5月,飞镖被正式列为中国第95项正式体育比赛项目。1999年底,在天津举办了第一次全国性的飞镖比赛。

  从个人到组织

  “打镖很容易上瘾。”香港人林秋萍告诉本刊记者。林在圈子里被称为“萍姐”。1997年,在深圳做体育用品生意的林秋萍开始打镖。在林看来,飞镖的魅力在于其几乎“可望不可及”的完美。“斯诺克的满分杆(147分)是世界最高技术的体现,飞镖也有,就是501分‘九镖结束’。这个非常难,可以说,差不多每个飞镖爱好者的梦想就是九镖结束。能做到的话,死都瞑目了。这种高难度的挑战,会激起人的欲望。”

  刘成安有着这样的欲望。最初打镖的四年,一直拿电视上国外选手的成绩做参照。直到2002年,他在网上查到了国内比赛的成绩。

  “我之前觉得我水平不行,后来一看中国选手的分数,乐了,这都能拿冠军了?”2002年,刘成安第一次参加全国性比赛,进了前八。2003年全国飞镖公开赛,他拿到了硬式单打亚军、软式单打冠军。此后几年的全国公开赛上,多次夺冠。

  在尹斌看来,2003年前后,国内飞镖的发展速度简直要“飞”起来了。

  2004年,中国飞镖协会成立。据尹斌介绍,原本1999年运动立项后,就要马上成立协会的。但因为一些审批上的原因,直到2004年方才正式成立。中国飞镖协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告诉本刊记者,协会主要工作是通过比赛,吸引更多飞镖爱好者参与,并在青少年中推广。“有临时组建的国家队,但这和其他运动的国家队不一样,我们会在比赛前进行选拔,根据成绩排名,选出优秀的选手参加比赛。参赛的费用,也多由选手自筹。”

  一个人的“国家队”

  “飞镖在中国发展到现在,真正靠水平打到国际上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尹斌说。从1999年开始,尹斌就一直负责飞镖比赛的组织、裁判等工作。“2004年左右,PDC(世界职业飞镖联盟)比赛邀请中国队员参加比赛,但这是拿外卡参加的——PDC是世界上最高水平的比赛,它们希望打入中国市场,就给了中国队名额。我们派出去的人,当然也就代表国家。整个团队中有领队、教练,但参加比赛的就一个人。”

  在广州某酒吧工作的詹雪云参加过全国飞镖公开赛,亦被选入国家队参加过国际比赛。

  “国家没什么支持,就是管一下吃住,来回路费要自己出。之前口头协议说给路费和津贴的,后来也没给。”詹雪云告诉本刊记者,她已经接连两年为国家队比赛放弃了一些个人赛事。“团体赛奖金其实要高很多,但以中国选手的水平,是很难拿到奖金的。而参加个人比赛,会比较容易拿到。所以对于高水平的选手来说,肯定不愿意代表国家队。”

  刘成安目前拿到最高额的奖金是在2004年的世界杯邀请赛上,合1万元人民币。据他透露,这些年他在飞镖上的奖金和支出比,尚有节余,“但在国内,大部分人是倒贴钱在玩”。

  国内飞镖比赛的奖金让尹斌说起来有些惭愧,“这么多年都没怎么涨,男子冠军1万元,女子5000元。飞镖这个项目不挣钱,政府也就不怎么插手,由着大家自己玩。不过这样也好,几乎不会有人把它当职业,都是当做爱好。”

  “这跟台球当年是一样的。”刘成安认为,“中国飞镖圈就是差丁俊晖这么一个人。能出一个这样的人,就好了。”

  被圈内人公认为“元老”的尹斌,在2008年便已退隐。而今,他更多的时间隐匿在北京闹市区的服装店里,“给老婆打工,偶尔也写一些回忆的文字,做点儿飞镖推广工作”。尹斌的电脑上,飞镖镖靶的贴纸崭新如初,丝毫没有褪色。

  有了“名分”的街舞

  与飞镖相比,街舞被体制接纳的时间要晚不少。

  “挺偶然的一个机会接触到(街舞的),觉得很酷很帅,而且门槛不高,跳起来也没约束,很草根很自由的感觉。”湖南人陈白皎说。那时,中国还没有几家专门教街舞的舞蹈工作室,陈白皎就从网上下载国外的视频跟着学。学校操场、花园都是他们练舞的场地。出了校门,偶尔也能碰到各路“身怀绝技”的舞者,一个单手倒立厉害,另外一个旋转功夫不错,大家就一起斗舞。

  “但其实我们不愿意和社会上跳街舞的打交道,总觉得他们都是小痞子。”陈白皎回忆。

  同为湖南人的杨柳则记得,当初家里人虽然不反对他跳街舞,但总看不惯他的穿着,肥裤子肥衣服,头发乱七八糟的,“不利索”。

  把爱好发展成事业,是陈白皎和杨柳最初接触街舞时没有想到的。

  大学时,陈白皎等人以湖南省第一名的身份到北京参加了全国街舞的总决赛。那之后,他就舍不得放弃了。家里人反对,说这是吃“青春饭”。陈白皎不服,毕业时,找家里要了5000块钱,作为启动资金。那之后,再没要过钱。

  “参加一个比赛,需要提前请外国老师上课,两三百一节,再加上比赛过程中的吃、住、行,参加一个比赛下来,得花四五千块钱。”陈白皎说,上大学时,他和几个朋友参加比赛。为了省钱,不敢买卧铺。硬座又买不到,最后只能从长沙站20多个小时到北京,“那时候是最辛苦的,也是最幸福的。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练舞,就特别开心”。

  杨柳也有过“打退堂鼓”的想法。“刚毕业的时候为了不找家里要钱,住在学校旁边的出租屋里,整天小心翼翼地攒钱参加比赛,甚至还得借钱。有那么一段时间,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觉得一个人,连基本生活都无法保证的时候,什么都是假的了。当然,也只是动动这样的念头,最终还是无法割舍。”

  十年中,陈白皎和杨柳均参加过KOD世界街舞大赛。这是亚洲最大的国际街舞赛事,与德国BOTY和英国UK-BBOY被业内共称为“国际三大街舞赛事”。“我们那两届是由圈内推荐参加的,现在需要通过赛事进行选拔了。”陈白皎说,“街舞这个圈子里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国家队,毕竟它也没有上升到体育赛事的高度。”

  据杨柳透露,国家体育总局于2013年5月刚刚成立了街舞协会,他任技术委员。

  “协会主要是因为我们圈里有人找到总局,一拍即合,觉得这个文化是可以推广的。我们协会现在做的也就是推广工作。”杨柳挺高兴,“有这么一个名分,说明政府已经开始重视这一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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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州扑克:慢慢被接受?

  这一发源于美国的智力运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当做赌博的工具。公安部还为此专门下文,要予以严厉打击,最近几年,国内因为赌博被抓的德州扑克玩家,不在少数。几年前,前星际选手ELKY带着大量现金入境美国,还曾被海关误认为毒枭,其实他只是为玩德州扑克而来——那些成功的电竞选手们平日里最常见的消遣游戏就是德州扑克。

  于是,德州扑克就以两种面相存在着:迈克尔·乔丹、比尔·盖茨等人热衷的智力游戏,以及赌徒们追捧的博金项目。因为有金钱参与,后者的规模越来越大。但这并非游戏的问题,而是玩家的目的不同。

  据媒体报道,以开展德州扑克运动为主的世界扑克协会,已经被世界智力运动联合会接纳为成员,这标志着德州扑克正式成为智力运动项目。

  紧跟国际形势,中国体育部门也有所松动,经国家体育总局棋牌运动管理中心批准,湖北省已经成为全国德州扑克运动推广试点单位。6月28日至7月1日,湖南省体育局社会体育指导中心主办的德州扑克比赛在长沙举办,有200多名选手参 赛。

  许多德州扑克迷,在专业论坛里不断讨论政府组建德州扑克国家队的可能性。但即便没有,也没关系,他们不是玩得很好吗?

  钢管舞:“自发”国家队

  6月6日,罗兰带着她的钢管舞国家队抵达俄罗斯海参崴,参加第四届远东国际钢管舞锦标赛。

  这个带着国字头的队伍,其实是她依托自己的钢管舞学校建立的。除了这个队外,中国还有天津“钢管舞国家队”,“安徽国家队”、“四川国家队”和“昆山国家队”。

  罗兰一开始是玩肚皮舞的,后来看到一些国外跳钢管舞的视频、图片,觉得不错,便开始琢磨那些动作如何完成,之后她又成立了自己的钢管舞学校。

  那时候在中国玩钢管舞的人还很少,更没什么标准、训练器材了。那些打心眼里喜欢这运动的人,就找到飘着红旗的旗杆,在上面盘绕、做动作,那些粗粝的钢铁把舞者的手和腿磨得血肉模糊,结痂、再磨破、再结痂。

  但是最让人难堪的是社会上对这个舞蹈的认识——只有在夜总会、舞厅里,才会经常看到这种舞蹈。人们不把这舞蹈当成正经的艺术。

  2007年,罗兰开始与国外知名钢管舞比赛方MissPole取得联系,在国内开始举办比赛。其他舞蹈学校,也效仿,开始举办类似的比赛,他们甚至自发组织了国家队。这个国字头的名号,引来社会上的强烈争议,中国舞蹈家协会不得不出面辟谣,表示没有组织过钢管舞国家队。

  但是,罗兰她们,还是戴着国家队的“帽子”出征 了。

  以国家之名打游戏

  一个电竞冠军“小宇宙”里的魔、神与国家队

  ● 本刊记者 陈劲松 / 文

  体育总局按照自己的理解打造电竞国家队,俱乐部在无私贡献队员的同时挣扎求存,游戏选手则捧着乒乓球队的教材有些茫然

  胡翔的“小宇宙”里有“魔”有“兽”,有“虫”有“神”,现在又挤进来一把椅子——“国家队”。

  “国家来人”

  一瓶瓶灌进矿泉水,一趟趟跑入厕所,快喝吐了可就是尿不出来。折腾了两个小时才完成了这个撒尿“光荣任务”。胡翔太紧张了。厕所之外,24岁的王磊和17岁的Jim一直在为这位电子竞技冠军、2012年中国《星际争霸》(下称“星际”)最佳选手“呐喊助威”。

  在1106房间客厅里等他“上厕所”的是来自“国家”的一男一女。这是2013年6月3日,上午9点,1106还在沉睡的7个小伙子,被一阵嘈杂声惊醒。“那个男的开口就问我是胡翔吗?然后还要我拿身份证给他看。”随即这一男一女也出示了工作证,他们是国家体育总局兴奋剂中心的工作人员,来上海对胡翔进行尿样抽检,这是胡翔代表国家征战前的最后一道关口。

  胡翔26岁,瘦高,1米8,130斤,不善表达。这天清晨迎接“国家来人”时他上身赤裸,下面一条沙滩裤,脸上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1106房大门永远不锁,随进随出。除了停电断网和《中国最强音》,胡翔与其他5位队友只会坐在那儿,以10分钟一盘的节奏练下去,比下去。这就是他们的全部世界。

  1106训练基地位于汇翠花园2号楼,上海徐汇区,房价4万每平米。虽然住了一年,但胡翔对小区的房价毫无概念,“不过这里吃的东西比北京天通苑好太多了。”胡翔说。

  3月19日,包括胡翔在内的17人的“亚洲室内运动会电竞项目国家队”正式成立,刚宣布就引发一场口水仗,被有人戏称为“打游戏的国家队”。

  从1106房出来走进电梯,胡翔、Jim和王磊去小区内另一间房子“吃食堂”。三个有着几十万微博粉丝的电竞高手在电梯里大声讨论昨晚的战况,武汉普通话、湖南口音和川普充斥在电梯内。电梯里那位老太太紧紧握着两岁小女孩的手,出电梯门时低声念叨了句,“小赤佬。”

  “让你儿子跟我们一起玩会儿吧”

  十多年前,“小赤佬”或许还是“小赤佬”,但电竞肯定不是电竞,国家队更是没影的事儿。

  1990年代中期,全国黑网吧无数,胡翔就泡在武汉洪山区的一家,离家两分钟路。做老师的母亲并没有像一般家长那样“围追堵截”,只是要求不管怎么玩,上学回来必须把作业做完,而“一般他在学校就把作业做完了,我下班他就(从网吧)出来了”。胡母李女士说,“小孩总要有个爱好吧,我就由他了。”

  胡翔1987年出生,玩游戏的历史要追溯到小学,到了1997、1998年就几乎是痴迷了。有时同学来家找他,会和胡母这样说,“李老师,让你儿子跟我们一起玩会儿吧。”

  从性格上来说,胡翔是个典型的乖宝宝,安静而干净。他非常需要一个好的环境,比赛时任何身边的“异动”都可能让他由胜转败;日后队友都记得他那个一尘不染的键盘,“其他人的键盘,倒过来就跟下雪一样,烟灰往下飘”。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深受其困的韩国开始变革产业结构,一批新兴又不太受资源限制的产业兴起,其中就有电子竞技。

  1998年,美国暴雪公司推出了《星际争霸》,成为当时世界上最流行的局域网对战游戏。更有人灵机一动开始制作星际电玩节目,成本比传统娱乐节目低很多。就这样,上了电视的电竞为这行奠定了最重要的商业模式——这也正是日后中国舆论和政策制定者内心最纠结的话题之一。

  胡翔泡在黑网吧时,那里都是《红色警戒》的天下,而当星际和CS(《反恐精英》)横空出世后,网吧就基本见不到其他游戏了。大小网吧定期举办星际赛,但选手东拼西凑,硬件标准不一,奖品“甚至还发过鼠标垫”, 那时的小学生,未来的冠军、国家队成员胡翔回忆 道。

  爱上洪水猛兽

  2001年,初二的胡翔高兴坏了——母亲做主竟然开了一家网吧。现在,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玩,是全家上阵打《帝国时代》了。胡翔是主力,母亲做助手,她不会进攻,就防在家里,采矿,砍树,几盘下来,总输,胡翔就对妈妈说我不想和你一起打了。

  这真是个奇妙的中国家庭。别说开网吧了,就是许可孩子泡网吧的父母都需要付出极大勇气。“不务正业”、“玩物丧志”,这两个词总是大众用来评说游戏的。

  更大的震撼也在这一年发生。2001年12月5日,电竞史上里程碑——第一届WCG(世界电子竞技大赛)在韩国首都首尔举行。WCG至高无上,“相当于足球的世界杯,”胡翔说,“一群为了自己的爱好而努力的人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赛事。原来玩游戏也可以作为职业,还可以赚钱。”在WCG感召下,国内一大批玩家走上职业道路,国内电竞俱乐部也逐渐成形。

  “从小学起,我就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胡翔说,他也不愿意平凡地打份工,“无论什么游戏,上手几天,网吧就再也找不到对手了。”胡翔似乎触摸到自己的天赋,不久他告诉母亲想做职业玩家。

  “他高一时说西安有个俱乐部要他去,一个月2000块,”李女士说,“我说你不能去,就是挣个三千四千现在我也不会让你去,哪怕读完高中也好。然后他就同意 了。”

  此后若干年母亲在单位很少谈及孩子,甚至有点抬不起头来,“单位很多同事的孩子都跟翔翔是同学,不少读书很好,我就希望儿子平平安安的,喜欢什么就让他去做什么”。

  当时的舆论环境对游戏来说则是灰暗一片。2000年,有部门下发了打击整治经营性电子游戏场所的通知,主流报刊还专门刊登读者来信,讨论电子游戏是不是洪水猛兽。

  高中边打游戏边学习,胡翔毕业后通过了成人高考,考上华中农业大学继续教育学校电子商务专业。但大一那年他就离校加入广州Mouz战队,成了全职《魔兽争霸》(下称“魔兽”)玩家——虽然星际是第一款电竞游戏,但多年来,魔兽一直是中国职业玩家的最爱,因为中国人李晓峰(Sky)借此骄傲地拿到了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

  “他们是运动员,不是玩家”

  李晓峰给中国电竞玩家“打了鸡血”,韩国电竞业新世纪以来的爆发性增长,每年几十上百亿美元的市场规模更亮出一条金光大道,吸引来中国政策制定者的目光。

  新闻出版部门从网络游戏版权角度切入,文化部门管理着网吧审批权,但体育总局则将电子竞技列入第99个正式体育项目,并推出国内最高级别的全国电子竞技运动会(CEG),这意味着“打游戏”获得国家层的出生证明。这是2003年11月。

  当时以CCTV5《电子竞技世界》为代表的电视节目火爆一时,大家希望韩国“出卖转播权”的电竞造血模式能在中国复制,但——

  2004年4月21日,广电部门发出《关于禁止播出电脑网络游戏类节目的通知》,电竞未能幸免。当时的CCTV5《电子竞技世界》主持人段暄回忆道,“我正动身前往葡萄牙报道欧洲杯。到了欧洲,同事才告诉我,启程前,就已经知道节目停播的消息,怕我太伤心(没告诉我)。”

  国家与这个新兴行业的第一次交会时间如此之短。仿佛戳了一小指头,中国电竞的产业化道路几近断裂。

  没了商业化“油门”,CEG影响大减。不过,体育总局热度不减,它的目标是全球电竞大赛的金牌,这当然是个优秀政绩。

  2007年,在澳门举行的第二届亚洲室内运动会将电子竞技列入正式比赛项目,体育总局由此组建了第一支电竞国家队,队员来自俱乐部,总局负责集训。

  “当时觉得还是挺光荣的,打游戏还能代表国家。”2007年电竞国家队教练唐问一说。

  2007年国庆节刚过,武汉光谷,户外拓展、当众演讲,还有以邓亚萍为例解释什么是体育的拼搏精神,5天的电竞国家队集训异乎寻常。作息要有严格时间,不得留宿他人,也不得在外留宿,晚十点教练查房;不能透支训练,想一天坐着不动不可能。“电子竞技发展到今天,环境变了,它本身已经不是几个小孩在一起玩游戏争胜负,已经具有一项体育产业的属性,而产业,就是电子竞技已经融入到主流社会的象征。”一份体育杂志这样写道,这篇文章的大标题是:“他们是运动员,不是玩家”。

  体育总局按照自己的理解打造电竞国家队,俱乐部在无私贡献队员的同时挣扎求存,游戏选手则捧着乒乓球队的教材有些茫然。

  在谷底

  当时,国家队的一切和胡翔并没有关联。2008到2010年,他正一步步跌入低谷。

  2008年,胡翔前往广州,参加他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比赛,本来抱着必胜的心情,结果却输得一塌糊涂。他给母亲发短信说,自己都想死了。母亲喊他立即回家,说“你不能伤了心情”。

  胡翔仍在继续。在北京天通苑尾货市场网吧的训练基地,他的状态经常是这样的:带着耳机,坐在网吧的一角,脚下时不时有耗子呼啸而过。那里也没有隔离,上网的人想来看就看,叫来叫去。虽然靠着窗边,但垃圾的恶臭还是不断传来。

  由于缺乏盈利模式,国内俱乐部没能力提供训练场地,俱乐部生于网吧,长于网吧。在2012年之后有的顶级俱乐部才搬进“小区”。

  “在网吧中一个人训练非常痛苦,没人交流,技术上很难长进。我不断地对自己说,要成为中国最努力的选手,但最终一天下来魔兽只能练两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玩RPG(角色扮演游戏)。”2011年,已经23岁,在天通苑网吧蹉跎岁月的胡翔几乎被俱乐部遗弃,很少能参加正式比赛。他默默无闻,三年间月工资一直是1000多,每个月母亲都要给他寄生活费。

  最重要的是,在魔兽上,胡翔没有过人天赋,也不够投入,他的职业生涯前三年一事无成,这难道就是入错行的代价?不仅选错了竞技项目,离开母亲,随俱乐部漂流于广州,北京和上海之间,内向的胡翔在自我管理上接近崩溃。

  电子竞技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行当,16到20岁是电竞的最佳岁月,这个年纪的选手手脑配合度最好,韩国电竞圈常年被一群十六七岁的小孩垄断冠军。超过25岁的选手大多会选择退役。

  目前国内有上千名电竞选手,能拿到冠军的不过几十人而已。“我们属于新生的第三产业,本身并不创造任何的物质价值,当时电竞产业核心支柱是那些外设厂商,但因经济危机,他们全面收缩,导致大批俱乐部死亡,职业选手被迫转型,有的甚至退役后生活都不能完全自理。”知名电竞主持人董灿说,董灿原来也是知名电竞冠军,现转型供职于电竞频道GTV。

  职业电竞选手由于入行早,文化程度都不高,退役后有的留在了电竞圈,比如董灿,但很多人自由惯了,也不愿意打工,于是转战德州扑克,成为职业赌徒。

  对胡翔来说,也许他未来的最好道路就是回武汉,在母亲的资助下再开一个网吧,消磨别人的时间,打发自己的余生。“2009年,我让他回来当兵。”李女士回忆道,但胡翔不回来。母亲说,“我已经尽到心了,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不按照我的意思去做,自己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如果再不出成绩,胡翔很快就会面临痛苦的职业选择。

  幸福的“神族”

  有些人注定下半场登场,一上台,整个舞台就是他的了。胡翔的“小宇宙”注定不是“魔兽”,而是“星际”,是“神族”。

  2010年7月27日,暴雪公司构建出《星际争霸2》,继续讲述神族、人族和虫族的故事。神族高贵华丽,美艳动人。但这个种族也是最难以掌握的,前期升级慢,被动挨打,总是处于防守反击当中——不知这种特点是不是暗合着自己的性格和经历,更少的公式化,胡翔最终决定拥抱星际2,拥抱神族。

  胡翔开始每周六天,每天13个小时以上的训练。在显示器上方他贴上四张标签——“我要拿冠军”、“努力练习”、“加油、fight”和“白天练习,晚上也要练习”——给自己看,给自己的游戏看。

  这是一个实力至上的自由世界。虽然努力,胡翔在星际2中也只能算好手,够不上顶尖,排名一百之外。真正“帮助”他成为高手的是一个韩国人——Creagur。2012年,胡翔受邀赴韩国参加全球《星际争霸2》联赛,但第一轮就遭淘汰,然后就和韩国选手一起训练。正是这次特训,让这个少年有了切身感受——Creagur当时只有15岁,号称韩国最强神族,战网天梯排名第3。“我坐在他旁边,一直观察他的打法,经常想说‘啊,还可以这样打啊’。”

  星际之门终于打开了。

  从韩国回来之后,胡翔拿到了自己第一个冠军。4月30日,在世界性电竞赛事NGF线下比赛中,胡翔一路杀到了决赛,迎战韩国天王、“神一样的存在”Moon。

  第一局胡翔速胜,第二局胡翔最拿手的“三矿”防御战术被Moon破解,“我当时赌他一种开局……结果我赌错了”。第三局关键时刻Moon犯下大错,飞龙自爆,胡翔侥幸获得了职业生涯第一个冠军。

  2012年6月18日,在第七届星际线下比赛的决赛中,胡翔战术异常灵活、自由,“两矿开局”和“假三矿开局”交替运用,一举拿下台湾第一高手Sen。这四盘对战被暴雪中国官网称为“难得一见的恢弘对战”。

  两个冠军,让胡翔拿到了15000美元奖金,并被《电子竞技》杂志评为2012年星际最佳选手。“奖金我寄到了家里,妈妈帮我存了起来。”胡翔说。

  胜利后胡翔的工资涨到了6000,在俱乐部里属于最高档。一位大胡子的美国大牌俱乐部经理人给他发来邀约,长住美国,月薪几万人民币。但胡翔拒绝了,他只是不喜欢跳槽,也无强烈的职业规划。他只想化身“神族”,把自己埋在“星际”中。

  “看他决赛,看得我浑身发软,”李女士之后则非常自豪,“我发儿子的比赛视频给同事看,他们都说,没想到还能够玩出名头。”回到武汉后,以前的同学找胡翔签名,说是他的粉丝,“我感觉怪怪的”。

  “打星际时我会从心里感到非常快乐,我觉得我自己很幸福。很多次,我都在玩游戏的时候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从内心来的幸福感觉。”胡翔一字一顿地说。

  “爱我别走”

  胡翔抱着麦克风,一路跑一路扯着嗓子高喊《爱我别走》,队友Jim捂着耳朵,教练吴军在后面狂追,想夺下麦克风。2012年6月底,在上海徐汇区的一间卡拉OK厅中,IG俱乐部正在为胡翔以及勇夺100万美金奖金的DOTA战队举行庆功会。IG俱乐部也在2011年和2012年异军突起,取代了WE,成为国内第一战队。

  但即使拿到了冠军,即使成为星际最佳选手,即使身在国内最大的俱乐部,胡翔这份工依然是朝不保夕,由于缺乏盈利模式,国内俱乐部的高楼大厦都建筑在沙滩之上。

  IG俱乐部有队员30多名,年运营成本在300万以上,目前有三个赞助商,罗技,赛睿和网娱,前两家是电脑外设厂商,网娱是游戏厂商,赞助的大部分是实物。这家国内最大的电竞俱乐部,基本上是靠组建者,地产大亨王健林之子王思聪的“义薄云天”来维持。

  “国内不景气,俱乐部在赔钱,以前他们拿冠军了,我就赶紧去谈帮他们加工资,现在不会了,现在我要从俱乐部本身的存亡去考虑。”IG俱乐部教练吴军说。

  “你知道在韩国那边是怎么赞助的吗?韩国那边,他们的空军直接赞助一个俱乐部。空军,隶属于国家的。”

  “俱乐部存在危险?不可能吧,”胡翔对这样的危言耸听并不以为意,“打好比赛就行了,现在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国家队的比赛。”

  “增量”“小赤佬”

  “我坚信,在体育总局和浙报集团的支持下……”曾经的中国电竞之王李晓峰坐在媒体席的最后一排,胖胖的脸上挂着墨镜,抑扬顿挫地念着,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你等下,我有个发言稿要熟悉”,李晓峰挂断电话,继续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读稿,“全国电子竞技大赛将会取得巨大成功。”

  2013年6月21日下午3点,北京鸟巢旁奥展国际内,体育总局为即将出征亚洲室内运动会的电子竞技国家队举办了动员会,同时发布了继CEG之后另一项自己举办的电竞赛事——全国电子竞技大赛(NEST)。

  2013年3月12日,国务院宣布将组建国家新闻出版广播电影电视总局,不再保留广电总局、新闻出版总署。合并后的新总局既掌握了游戏版权的审批,又控制着电视平台,对游戏竞技类市场有着绝对的控制权。这样的政策制定者再整合能否带来产业新的希望?

  而几乎同时,3月19日,体育总局匆忙宣布新一届电竞国家队成立,这支国家队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争议。跳水冠军何超发了一条“电子竞技不算体育”的微博,引发了激烈的争吵。风暴核心的胡翔并没有在网上卷入这次争论,“我觉得没必要争论,我们在这个项目中付出的劳动比那些跳水运动员还多”。

  胡翔是2013年初加入国家队的,整个过程异常平淡。“那是在春节前,我正在训练,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问我想不想加入国家队,我想了下,就答应了。”胡翔说。

  “我们从去年年底开始组建国家队,由于时间紧迫,就没有进行选拔赛,直接参考了2012年的成绩挑选选手。”体育总局信息中心副主任杨英说。

  “能代表国家参赛是他的荣幸,不去也没关系,只要他好就行。”李女士对此看得很开。而应许下来的胡翔却很认真,即使在这次有点怪异的兴奋剂检测“憋尿”中。

  胡翔还是那个上海汇翠花园小区里的“小赤佬”,最多用更大的声音来回应那些根深蒂固的敌意。但这一二十年后,他和他的同道人越来越多,他们是中国的“增量”。

  胡翔有他自己的挣扎、矛盾,他希望在虚拟世界中做王;俱乐部有自己的热爱与困境,总不能一直靠几个富豪资助支撑;政策制定者也很纠结,未必是利益,更是权衡,但权衡总不能一直是停滞的理由;中国电竞产业也在荆棘之中,产业链条难以形成,远不及韩国,更配不上那些热烈的中国年轻人的心;众人、舆论更在盲从中摇摆,是否一定玩物丧志,是否一定禁止产业化,这背后更多考验的是一种心态、气度和自信——对孩子和自己的自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宇宙,或“魔”或“兽”,或“虫”或“神”,甚至你可以一辈子秘而不宣,悲喜自知,但那必须是你自己的,是自由,宽容,向上的。这一点上,一个国家应该和这个胡姓小孩一样平静地去追寻,不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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