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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受新冠肺炎在全球范围内流行的影响，世界卫生组织定为全球卫生紧急状态。2月7日，原本于3月底举行的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Art Basel HK）宣布取消，但将在线上展厅呈现参展画廊的艺术作品。首届全新网上展厅将于2020年3月20日至3月25日开放，2020年3月18日至3月20日期间进行预展。在本次线上展览中，有来自31个国家及地区的235家画廊参与。

线下博览会转至线上展厅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是宣传推广的噱头还是挽大厦于将倾的灵丹妙药？

巴塞尔香港展会线上展厅

Art Basel in HongKong

“所有藏家，你们准备好了么？3、2、1，作品来喽！”“Oh my god! 这件作品的颜色也太好看了吧，细节的笔触简直就像皮肤一般顺滑！”“买它！收藏它！听我的，我自己都会收藏这个系列！”“这位艺术家之前我们在前期上已经卖了十多件，这次还会有线上专属限定作品！”“3件、2件、1件，这次我们带来的作品已经全部卖完了！”“喜欢这位艺术家可以多多关注我们画廊，谢谢你们的支持！” 前几日，在收到博而励画廊（北京）、天线空间 (上海)、里森画廊 (伦敦，纽约，上海)、STPI (新加坡)、耿画廊 (台北) 与 TKG + (台北)画廊的邀请，参与他们18号下午共同呈现的巴塞尔线上导览时，“媒体都有线上专场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随后，便是一系列李佳琦式的话术充满了我的脑海。主播带货？直播抢艺术？微信群推销？当然，在今天的现场直播中，这些夸张的场景并未出现，现场依旧是正常的作品和艺术家推介。然而，前几日的想象却同样有其表述价值——这或许是在艺术博览会（或是任何艺术活动）迁至线上后，人们对于这一“新”事物和其过往现实状态间不确定性的好奇与想象。

由于受新冠肺炎在全球范围内流行的影响，世界卫生组织定为全球卫生紧急状态。2月7日，原本于3月底举行的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Art Basel HK）宣布取消，但将在网上展厅呈现参展画廊的艺术作品。首届全新网上展厅将于2020年3月20日至3月25日开放，2020年3月18日至3月20日期间进行预展。 在本次线上展览中，有来自31个国家及地区的235家画廊参与。其中，已经取消的香港展会中超过90%的艺术廊决定参展，其中半数以上都是在亚洲设有展览空间。同时，这些原本会在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面世的作品数量高达2000余件，价值约为2.7亿美元。

▲ 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举办

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委员会提到，这是一个全新的转折点，在线展览是他们一直在开发的计划，运用新的技术支持画廊，会为这些艺术品创造更多机会。这次展览的形式为：每一家画廊可以一次同时展示10件作品，并提供价格参考范围。主办方不参与销售，交易由艺术廊和消费者单独完成，首届亦不收费。在这里，“参观者”可以看到大型艺术装置、重新探索现代作品、本土实践、罕见珍宝、前沿录像作品、全景照片、小型雕塑等不同风格与媒介的艺术作品。

不一样的博览会体验

Art Basel in HongKong

从世界各地飞至香港，然后打车或转乘机场快线，在酒店办理入住后前往香港会展中心，领取VIP卡、进入展厅，这是过去七年中，每一位想要参加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的人的三月常态。

▲ 2019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 巴塞尔艺术展

但在今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收到邮件，进入巴塞尔官网，登陆自己的VIP账号，忘记密码，申请重置密码，网页宕机，再次重新申请，输入最新的账号和密码，进入“Art Basel Online Viewing Rooms”线上展厅。

▲ 进入线上展厅会面临的一系列小尴尬

从一开始，一系列不寻常的进入动作就暗示着本次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的独特性。今年是巴塞尔的第50周年，原本巴塞尔、迈阿密、中国香港三地计划举行庆祝活动，但一系列国际性的社会和公共卫生问题使香港展会被迫转至线上。其中的一些好处在于：不用担心受到空间、时间、安装与运输的限制，成本大大减少。

▲ 正式开幕后的线上展厅主页

在官方宣传中，观者可以通过在线展厅看到画廊呈现的一些“巨大”的作品，比如，Pilar Corrias画廊带来法国艺术家菲利普·帕雷诺为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涡轮大厅所做的艺术装置作品《My Room is Another Fishbowl》和常青画廊呈现安东尼·葛姆雷用磷在空气中制造虚拟的“空间”——《呼吸中的房间II》。这些“巨大”的作品摆脱了空间的限制，以一直无比“轻”的姿态呈现在观者面前。

▲ 线上展厅页面截图，每家画廊在首页有头图、画廊和艺术家介绍，可以点进去观看具体作品

白立方画廊则以绘画、摄影等平面作品为主，同时也穿插了一些多元媒介作品，比如翠西·艾敏(Tracey Emin)标志性的霓虹灯，以及中国艺术家周力的作品。参与网上展厅的作品售价区间在6-160万美元之间。

▲ 点进白立方画廊后的具体页面内容

巴塞尔艺术展全球总监马克·斯皮格勒（Marc Spiegler）认为：“线上展厅将为艺廊提供更深入与全球观众交流的机会。这也将延续艺术市场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元素——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线上展厅正是巴塞尔艺术展长期致力于通过发展数字技术以培养艺术生态系统，并积极创新的体现。“艺术市场不断在发展，我们也在一直探寻新科技，以全新的方式支持参加我们展会的艺廊。”

▲ 巴塞尔艺术展总监马克·斯皮格勒（Marc Spiegler）

巴塞尔艺术展亚洲总监黄雅君（Adeline Ooi）则在接受采访中表示：“我们非常高兴巴塞尔艺术展首个网上展厅对大家开放。虽然它无法取代2020年巴塞尔艺术展本来在香港举行的展会，但是我们由衷地希望这能够为因展会取消而受影响的艺廊提供一次强而有力的支持。”

▲ 巴塞尔艺术展亚洲总监黄雅君（Adline Ooi） 巴塞尔艺术展

线下到线上，获得和遗失的都是什么？

Art Basel in HongKong 在过去几十年中，许多画廊通常会在艺博会筹备期间就将热门艺术家的作品名单（通常为pdf形式）邮件发到顶级藏家手中——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作品在 VIP 预览日时已显示售出。据艺术品经销商们的报告，有15%的销售收入（高达25亿美元）是在艺博会开幕前就已完成的，另有21%的销售收入（35亿美元）是在艺博会闭幕后完成的。当然，销售的大头——64%，共计106亿美元——是在艺博会举办期间完成的。

此外，虽然画廊往往先将pdf发给客户以了解购买意向，但藏家们也总是会来到现场再次亲眼看一看作品，或是亲身感受作品自身的气场（尤其是绘画），或是依据现场经验来做最终收藏决定。同时，即便藏家购买了作品后，那件作品在很多情况下并不会被撤下，而是与小红点一起，不断地接受着大量的观看与指认，并为彼此在无形中再次添加一份重量。

“参与艺博会的动机很大程度在于一种效应，包括限时销售以及买家之间的小竞争......现在的艺博会有各种级别的 VIP，但他们都可以早在艺博会之前就接触到作品的销售。” ——麦克·安德鲁

事实上，在过去几年间实体画廊数量持续减少，全球艺术艺术博览会数量剧增，甚至引发“艺博会是不是太多了”的争议，其原因就在于当下的全球化时代，人们更加需要依靠重要的集体集会和现实氛围来进行社交及社交背后的一系列身份确认、市场交易与利益交换。 据统计，2019年一个艺术经销商大约参加4个艺博会，而艺术藏家则平均参与了39个艺术相关活动（包括艺术展和画廊展览）。这其中画廊等经销商的艺术交易额为368亿美元（艺博会销售额为166亿美元），线上交易额为59亿美元（2018年为60亿美元）。同时，在接受调研的人中，有48%的藏家使用过线上平台购买艺术品，“00后”的藏家只有8%的人从未在线上购藏。

▲ 2020年《巴塞尔艺术展与瑞银集团环球艺术市场报告》，线上交易的主要金额与来源地

或许一些观点认为，如巴塞尔这样的艺术展会（博览会）首先是一场销售活动，有购买意向和能力的人对该件作品应该早有认识，并不会因为无法体验而放弃。然而，博览会（或是当下任何一场艺术活动）所强调的体验感并不完全是体验作品的细节和感受，而是体验艺术世界的密切且重要的联结。 同一时空下的共同在场，博览会现场的气氛与小竞争，呼朋引伴式的巡场，与许久不见的好友畅聊，丰富多彩的afterparty，以及对于作品和艺术家细致入微且面对面的观察......可以说，如果一场博览会没有了如人与作品互动、人与人社交这样的线下联结，这就如同只完成了博览会任务的前一部分，而遗失了其“重头戏”。

▲ 2019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新闻发布会现场，巴塞尔艺术展全球总监马克·斯皮格勒（Marc Spiegler）、巴塞尔艺术展亚洲区总监黄雅君（Adeline Ooi）、瑞银财富管理亚太区联席主管暨瑞银香港区主管及行政总裁卢彩云（Amy Lo）、澳洲雪梨当代艺术机构Artspace行政总监、“艺聚空间”策展人Alexie Glass-Kantor、六度担任“光映现场”展区的策展人李振华

因此，虽然许多画廊即便承受着成本上升的负担，但仍然必须依靠艺博会来在国际上获得立足之地。在此时，在场便是成功。这是因为藏家和观众们在线下现场的游走中总会转到、看到和接触到不熟画廊的展示与作品，并随时可能产生新的机会与沟通。但在线上展厅的茫茫列表中，并未建立联结的藏家是否会愿意点进不熟的画廊进行探索，也是个未知之数。

此外，虽然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称在线上展厅里，每间画廊不再受原本的白色空间所限，可以为自己的虚拟空间选择独一无二的策展主题。然而，“凤凰艺术”仍然发现每家画廊的相似度较高，视觉构建依然大多使用主办方提供的固定模板，并无特殊设计——虽然主办方称交给各画廊的是内容策展的可能性，但灰色、白色的简单的统一“墙面”或“桌椅”，依然显得颇为单调。

事实上，就在线上展厅“开幕”后的二十分钟里，巴塞尔线上展厅官网就有过一次系统维修的停机。而由于那些繁琐的程序，或快或慢的网络，对于艺术细节的热情或许也在无尽的加载和等待中消失了。

▲ “开幕”20分钟后，线上展厅网页出现卡顿、页面崩溃、短暂无法使用的现象

但即便如此，一个无法的现实是，由于受到疫情及各种因素影响，无论是在展场内外，在线的“变焦聚会”取代了过往的“集体聚会”，社交化与社交疏远都被彻底定义与改造，生产方式与生产关系急需更新，而线上与线下，艺术、现实与市场间的关系，更是需要人们去重新审视与思考。

在此时，也确实是发挥创造力的时候了。

线上·线下

艺术·现实·市场

Art Basel in HongKong 线下博览会转至线上展厅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是宣传推广的噱头还是挽大厦于将倾的灵丹妙药？这一问题在巴塞尔线上展厅新闻发布后便一直引起人们的争论。但事实上，人们没有察觉到的是，这个争论早已经不仅仅关乎于巴塞尔自身，而是勾连起了一条复杂的线索脉络：过去二十年虚拟展厅与线上博物馆，艺术电商化，线下与线上的联结，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全球化与去全球化生态，世界政治与贸易局面，艺术的终结与再生等一系列早被提起，但一直悬而未决的议题。

▲ 2019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现场

就如此次疫情是各国社会问题的放大镜一般，本次疫情同样向艺术本质求索，并给艺术生态和艺术市场带来结构性的严峻考验。

经历了一系列重要展览、博览会与艺术活动取消或延后，线下艺术生产与展示的不可行程度不断加强，国际政治和贸易的变动后，高古轩和卓纳等国际画廊推出在线展厅，并且提供线上咨询服务，销售状态也会随着作品的状态实时更新，旨在所有消费者可以获得更好的服务和专业人士的建议。有些画廊则会联合通过数字平台和观众实时互动，为不能亲临的顾客们提供如临现场的体验。除了简单地将作品呈现在网络上，许多画廊还同时制作了线上作品的模拟展示图，创新网上展现方式。区块链也正在踏足并提供相比传统更为安全的艺术交易方式。

然而，尽管根据2020年《巴塞尔艺术展与瑞银集团环球艺术市场报告》，线上销售似乎带来了更多的新藏家，但是2019年的线上销售总额仍呈现出2%的轻微下滑（至59亿美元），仅比市场的整体下滑态势稍好一点。上述数据均落后于整体销售市场，2019年，有14%的销售产生于线上（比2018年的12%有所见长），但线上销售收入仅占2019年艺术品经销商销售总数的5%，其中有3%来自画廊官网或自建的电商渠道，2%来自于第三方平台。

▲博而励画廊（北京）、天线空间 (上海)、里森画廊 (伦敦，纽约，上海)、STPI (新加坡)、耿画廊 (台北) 与 TKG + (台北)画廊线上导览页面

不过，《报告》也发现，线上销售对于小型画廊来说有着愈发显著的重要性。在年销售额百万美元以下的小型画廊中，线上销售收入贡献了12%的份额，而对年销售额在千万美元以上的画廊来说，线上销售收入仅占1%——这恰好也和小画廊们在博览会时代所面临的困境彼此勾连。

▲ 2019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现场

此外，非标准化的艺术品与商品化的数字平台，是否可以有效地搭建起交易与意义的桥梁？

一方面，对于被市场认可的艺术家与艺术作品，毫无疑问线上交易可以大量节省成本与精力，透明的价格机制也为艺术市场带来了活力；另一方面，线上交易的快捷有时也意味着简单、粗糙与忽略，在博览会愈加明显的“马太效应”也必定会通过网络这一放大器而表现得更加显著，甚至将不处于头部位置的画廊、艺术家和艺术作品所希冀的注意力经济的红利也吃的一干二净。

虽然根据2020年《巴塞尔艺术展与瑞银集团环球艺术市场报告》，高净值千禧代是收藏家中增长速度最快的一群，并且在高端艺术市场，无论是购买力还是购买数量也都是各个群体中表现最强劲的，甚至是婴儿潮一代藏家投入的6倍。同时，在过去的一年中，艺术经销商网上交易的数量，57%来自于新买家。但是，值得注意的一点在于，大部分藏家线上购买单件作品的价格不超过5万美元——而这些藏家是否足以在心理和金钱上准备好一掷千金，仍然是未知之数。

Age of online art collectors.

在当下的3月，世界范围内疫情爆发，多国股市熔断，去年的艺术市场诸多不利因素积攒延续。而此时又是国内疫情有所缓解，部分文化机构重开的时间点，人们迫切地希望来“干点什么”，“想些新东西”，诸多直播、云展览和线上拍卖与展示如火如荼。但这些是否是赔钱赚吆喝，又是否可以持续发展，或许本次香港巴塞尔线上展厅便是一块重要的试金石——如果这一尝试可行，随后必定会带来数量更多、更有力的线上交易活动。

首日评论

Art Basel in HongKong 我们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科技主导的时代。 而在这几日，许多人都开始发现，与艺术有关的社会接受度和生活方式实际上是多么脆弱，大规模的自我隔离也打破了人们过往对于通过屏幕生活的世界的美好向往。但无论怎样，数字空间对于文化变得越来越重要。因为这似乎是在社交疏离时代实现空间和社交互动的唯一选择。 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于2013年成立，影响了中国-亚洲-世界的艺术交易格局。事实上，它在今年所经历的种种遭遇和变动，也正是时代进程的缩影。我们所看到与讨论的，不仅仅是一场博览会的取消或迁移线上，而是一代人所面对的剧烈的时代变化——政治、经济、地缘、社会、艺术、技术和情感......无数领域深刻的结构性变化如同大潮扑面而来，共同反逼着人对于自身和世界发展脉络的质疑和反思。

在某种程度上，本次线上展厅可以被视为一种无奈之举，一次非常时刻的暂时替代，和一个虚假的解决方案。但说到底，与艺术有关的，最重要的永远是真实的情感与想法，而不是技术或形式。而人类依旧需要仔细思考，未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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