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气很不顺。早上去法喜寺拜了拜。出来以后顺着上天竺步道一路走到快到灵隐的地方。耳机里放的是楚天以南。一口气听了三集。是前所未有的感受。耳目一新。

原著小说我就很喜欢。不完美，但气韵充沛。听说作者写书的时候在澳门大学社会学系读研究生。猜测她本科应该是在武大、华科或华师这三所学校中的某一所念的，学的恐怕也是社会学。里面好多人物与场景太过真实。不是圈内人，拿捏不了这样的感受。

广播剧好像也是这样：不完美，但气韵充沛。先说不完美的地方。有些转场没做好。比如表现唐蘅回忆过去的片段。我们看过原著的人都知道他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处于崩溃的边缘。没看过原著的人突然这么一听，可能会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声音的层次非常丰富。首先是配乐，用得非常满，而且特色鲜明，几乎都是摇滚乐队经常用的乐器。吉他和贝斯疾风一般的扫弦，表现情绪的不安，人心的幽暗。表现精神受到巨大的冲撞，就是架子鼓一声“咚~~~~”。其次是背景音效，主打真实、嘈杂。大多数广播剧在音效方面都更像电影甚至舞台剧，而楚天以南有点像纪录片。是那种带着很好的收声工具拍摄的纪录片。或者后期根据现场环境重新贴了音轨的纪录片。鸟鸣、电梯的声音、食堂里的人声鼎沸、不同类型的车辆开过。好像把真实场景里的声音都捕捉来再锐化。

每集结尾都放一点摇滚乐片段。不长，没带词。一点余韵。

贵州方言有不同的处理。酒店经理说的是“贵普”。工厂女工说的是比较正式化了的贵州方言。老婆婆说的方言更土。

CV的表现都蛮好的。唐蘅的破碎感表现得很到位。他其实一直都没好，随便受到一点什么刺激就能崩。但作为知识分子，有应有的体面。无论什么情况，只要李月驰说“唐蘅，过来”，他就真的会过去的。

目前只听到第三集。先说这么多。再有了啥感想，后头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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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的时候听了第四集。明白这部剧的播放量为啥上不去了。风格够任性。唐蘅在知道真相后，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原著在这里的表达还是比较克制的。广播剧直接搞了长达十分钟的碎片式的闪回。里面不但有李月驰、孙继豪等已经出现过的人物，还有蒋亚和安芸这一类还没出现过的人物。没看过原著的人可能会有点摸不到头脑的吧。（我觉得还挺酷的。）

专业讨论一下。唐蘅这里应该是出现解离（dissociation）了。闪回中有医生让他服用氟氯西汀的片段。氟氯西汀，商品名百忧解（prozac），常用SSRI类药物。主要用来治疗重性抑郁障碍。刚刚查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治边缘性人格障碍也会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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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听完了五六七八。这四集表现的是唐蘅和李月驰六年前在汉大（其实就是武大）从相识到试探，到相互拉扯，再到确定关系的过程。表面上看颇多波折。实际上两个人对对方都是一见钟情。关系确定得也是挺快的。

这里想先说说李月驰这个人物。对这个人物，大家的第一印象都是“穷”。第二印象是自尊心极强。但对我来说更有趣的是第三个特点——他对那些无用却美好的事物有着源自于天性的迷恋。大学里专业是数学，平时几乎没有娱乐生活，但是会去参加哲学读书小组。看上唐蘅是因为他“唱歌好听”。就远远地站着、看着，听了一次，就喜欢上了。穷人挑选伴侣都讲究个实惠。其实不要说穷人了，大多数中产阶级挑选伴侣也会讲究实惠。所以有些人会觉得纯而又纯的爱情都是布尔乔亚幻想的产物。而李月驰这个穷光蛋偏偏就是有了这样的爱恋！这是这个人物特有的张力，也是他日后一系列看似矛盾的行为的由来。

是李月驰先看上了唐蘅，也是他在最开始几次接触中有意无意撩了唐蘅。这段关系里，看似主动的是唐蘅，但其实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一直都是李月驰！

环境音和我之前说的差不多，亲身体验了一回苍蝇绕耳飞。一定要带耳机哦。用音箱播放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第八集是我最喜欢的。唐蘅在长爱草坪上唱歌的那一幕，用的其实是李月驰的视角。他远远看着，抽烟、叹息。然后又切换到唐蘅的OS。那段OS很棒。没有海也是可以的，没有月亮也是可以的，没有爱也是可以的。如果他没有唱这首歌，没有在唱之前特别说要送给某个人。如果李月驰那时候不在，或者没有在唐蘅演唱结束之后把他拦下，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唐蘅会有点惆怅的吧，但是他生命中的惆怅其实已经够多的了。很快，那些内心的空洞又会被学术、申请出国、唱摇滚和狐朋狗友们填满。但我想，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如果让唐蘅再做一次选择，他也仍然是会奋不顾身的。

我其实很能理解唐蘅的很多感受。不过他的事情可以后面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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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听完了九十和十一，第一季就这么结束了。节奏比较舒缓的现在时。文森的表现力非常强。我看原著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唐蘅病得很严重。听广播剧的时候，我非常想把唐蘅送去精神卫生中心。立刻，马上。

还是想讨论一下这个故事本身的内容。

如果把《楚天以南》整本小说当成一篇论文来看的话，它的研究主题还是非常集中的。就是论述李月驰在唐国木强暴田小沁并导致后者自杀这件事当中为什么会采取如此极端的策略。过去时的那一部分描述的是这个策略形成的过程和条件，现在时描述的则是采用这一策略所导致的后果。

这里先说说后果吧。最严重的后果是，唐蘅病了。为什么说唐蘅病了是最严重的后果？因为其他后果其实都在李月驰的预料之中。他捅了唐国木，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包括蹲监狱和自毁前程。唐国木其实并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继续让他当教授，他还有可能再祸害其他人。田小沁的冤屈也没能昭雪。但在李月驰看来，这个已经是他在当时的那个环境里能够找到的最有效的复仇方法了。

李月驰为啥没能预料到唐蘅的病呢？因为六年前他其实还不太理解唐蘅。或者说得更精确一些，他不太能够切身体会唐蘅那种人的生存状态。在李月驰眼里，唐蘅作为一个富家公子哥，是阳光而无忧无虑的。安芸曾经告诉李月驰唐蘅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事情。但是李月驰大概没往心里去。而唐蘅也在有意识地避讳这一点。就像李月驰会避讳贫穷和自己家庭面临的一系列困境。唉，他们俩都是很喜欢对方的。但是六年前他们并没有把对方当成可以分担苦难的人生伴侣啊。

唐蘅为什么会精神状态不稳定呢？其实也不难理解的。他从小就跟自己的父亲关系更好一些，但是父亲出车祸，很早就去世了。母亲付丽玲的性格乖张、神经质、控制欲强。唐蘅上中学的时候就被扔给了大伯唐国木。唐国木表面是德高望重的知识分子，但很显然，他的家庭关系也不怎么正常。所以小唐蘅的处境是极度糟糕的。他既缺少家庭的温暖，又要受母亲的摆布。这些创伤并不会因为付丽玲给了他很多钱就能抹平的。

李月驰从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唐蘅喜欢我哪一点，我到底能给出什么才能配得上唐蘅对我的喜欢。（“我这人没钱，没意思，还欠了高利贷。他是喜欢我的脸吗？可是他自己就已经那么好看了。”听到“他是喜欢我的脸”的时候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个问题并没有因为两人关系的升温而解决，反而是萦绕在李月驰心头，挥之不去。其实唐蘅要的不是其他的，就是李月驰这个人啊。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他要的是亲密关系、一个家、一个打心眼里疼爱他的人。这是他十几年的人生中一直渴求却一直都没能得到的东西。为了得到这些，他会愿意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去换。什么学术前途啦、星途啦，那对唐蘅来说都是身外之物，说扔就可以扔的。

整件事情中，唐蘅看上去是最无辜的。他爱李月驰，就一心一意为李月驰好。放弃已经申请到的offer，努力压制内心的不安和惶恐，把自己整个人都交出去了。结果呢，前脚还在“私奔”，还在享受鱼水之欢，睡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他之前没有精神状态不稳定的问题，碰到这种事情，也会感觉当头一棒、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都在做梦的吧。

但是换一个视角来看，唐蘅其实又在风暴的中心。他一直心安理得享受的宽裕的物质生活，是付丽玲搞权钱交易换来的。唐国木喜欢搞女学生这事在圈内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他却一直那么单纯，被蒙在鼓里。田小沁死了。安芸永远失去了自己喜欢并且想要保护的人。只有唐蘅是高兴的。还能跟男朋友讨论什么时候买电动车。这公平吗？

所以，六年后的今天，唐蘅必须知道他曾经优越和宽裕的生活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并且亲手揭穿伪装。李月驰则必须亲眼看到他当初自以为最妥善的、能最大限度保护唐蘅的策略最后把唐蘅祸害成了什么样。这些都很残忍。这是这个故事之所以能够被称为“现实向”的原因。（虽然打大boss的过程其实挺潦草的。）他们也确实是有勇气的。所以这段感情才称得上是历久弥新、百折不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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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的第一到第六集。这六集都是唐蘅和李月驰六年前谈恋爱的故事。制作还是不错的。但是节奏有点赶。不像第一季有那么多余韵悠长的片段。剧本方面，补充了一些“阴谋论”，主要是唐国木和付丽玲谋划已久的交易。这点我觉得还挺好的。

内容方面，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觉得甜。听完以后只觉得惊心动魄。甚至是有点难过。

在这六集的剧情中，唐蘅和李月驰一共发生了三次矛盾，起因分别是：李月驰本科期间交过女朋友；李月驰错过了唐蘅的比赛演出，以及他安抚哭了的田小沁，被唐蘅看到了；唐国木师门聚餐时，大家兴高采烈谈论起李月驰和田小沁的恋爱关系。

这三次矛盾发生与和解的过程也是唐蘅逐渐失去平衡的过程。第一次，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很“懂事”，不发作。第二次终于忍不住了，爆发。下雪的冬天穿短袖走回家，发高烧。然而一夜醒来没有看到李月驰的短信，他就慌了。觉得如果这个矛盾会导致他和李月驰分手，那他宁愿翻篇。最后一次，唐蘅直接犯了解离症。再见到李月驰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气力去维持一个大度的态度了。这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

正是因为这些争吵的经历，唐蘅意识到自己绝对离不开李月驰。于是他主动放弃了已经申请到的出国offer，签了一家北京的娱乐公司，准备出道。而这个在他本人看起来可能是轻如鸿毛的放弃，到了李月驰那就重如泰山了。李月驰最后会选择拿自己的后半生来还，不是一时冲动，都是有铺垫的。环环相扣，最后两个人才走上绝路。

有姐妹说想听我谈谈这两个人之间为什么总是李月驰拿捏唐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照常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唐蘅长得帅，家里有钱，聪明，万人迷，也算见多识广。然而这些属性一点都没能增加他在恋爱中的自信。反倒是穷光蛋李月驰在带着他玩。

我琢磨了一下，大概有两方面的原因吧。第一就是之前已经说过的，唐蘅因为从小就缺爱，他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对自己likable这一点没有任何信心。和李月驰闹矛盾的时候甚至会去咨询不怎么靠谱的蒋亚。

第二点包含着我的一些主观臆测。唐蘅的生活缺乏一个“锚点”。从表面上来看，李月驰很穷，什么资源都没有。但是他在碰到唐蘅之前的生活目标是很清晰的，即赚钱养家，给爸爸治病，带着一家人脱离贫困的生活。而且他知道，以他的能力，他可以做到这些。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唐蘅虽然看起来生活宽裕、优渥，但他的钱全都是妈妈给的。如果说李月驰的问题在于用经济学的思维去理解所有的社会关系（想得到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需要付出代价，包括感情），唐蘅的问题就在于他完全看不到代价。或者再说得透彻一点，唐蘅不太清楚自己所有的选择都是会产生后果、而这些后果是需要自己独立去承担的。

唐蘅跟他妈妈付丽玲的关系就很能说明问题。唐蘅跟付丽玲关系并不亲密，因为付丽玲性格乖张、控制欲强，还不愿意承认唐蘅的性取向。对付丽玲的干预，唐蘅比较烦，也有点怕。但说穿了，六年前的他是依赖母亲的。“不管我闯了什么祸，不都有你们来帮我收拾吗？”这话不单单是他哄母亲开心的，大概也是他的心里话。用李月驰的思维来想这件事，即唐蘅出手阔绰的“代价”就是他无法完全脱离母亲的控制，成为一个事事为自己负责的人。

六年前的唐蘅可能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如果付丽玲完全不能接受他的性取向，以断供来逼他就范，他要怎么选择。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和李月驰在一起，他们今后要靠什么生活。他不喜欢李月驰在工作中和田小沁有太多的接触，就说，我给你钱，双倍、三倍的钱，你别干了。李月驰在做项目的过程中被人诬陷偷了东西，唐蘅就说，也就几十万，没关系，我先帮你还上。他放弃芝大的offer、去北京当艺人，是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当艺人火不了也没啥，不用为生活担忧。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看起来出手阔绰，甚至有点奋不顾身，但这些选择在实质上是轻的。

这么说好像有点残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算想要承担，又能有多大的能量？失去父亲对于唐蘅来说已经是巨大的痛苦了，怎么能突然又让他考虑要不要跟母亲决裂呢？李月驰想一想就心疼了。所以最后他代唐蘅做了决定。

多说两句。这里头“有钱组”的三个年轻人，唐蘅、蒋亚、安芸，都是表面风光实际上挺惨。唐蘅不用说了。蒋亚，跟朋友玩得开，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但是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学习成绩不好，只能走特长进二本。玩乐队的水平也一般。当唐蘅和安芸一个准备出国一个准备读研的时候，他就完全没有方向了。

安芸，洪山铁T，“铁汉柔情”。看起来是三个人当中最理性、最靠谱的一位，协调唐蘅和蒋亚之间的矛盾，以唐蘅朋友的身份劝解李月驰。判断力很准（“林浪只想签唐蘅，没想签我们俩”）。但就是喜欢上了直女田小沁。田小沁也是出身农村，家庭贫困。而就像唐蘅要被李月驰拿捏一样，安芸在田小沁跟前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甚至在田小沁明确说出唐国木的不轨行为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也想了各种方法去帮助田小沁，包括叮嘱李月驰、自己也去做助教。但事情真的爆发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束手无策。之前让她有底气的那些事情，比如家境好，父亲是教授，反倒成了她的束缚（她父亲和唐国木之间稍微有点利益交换关系）。最后要用跳楼来威胁父亲。

安芸在很多方面其实有点像唐蘅的镜像。不同的地方只有两点，第一是田小沁并不爱她。第二是，她和自己原生家庭的决裂差不多在六年前就已经完成了。她是除了李月驰和唐国木之外，在六年前就知道全部真相的人。但她什么都不能说。这六年她是怎么过的？想想就替她难过啊。

年轻人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