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问过马群耀很多个蠢问题。

比如是什么时候爱上我，为什么爱上我，有多爱我。

我明知道这些愚蠢的问题最终都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却还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

因为我始终不觉得自己值得被爱，更何况对方是马群耀。

十八岁的一个雨天我认识了马群耀，那天我搬进高三年级的新宿舍，发现自己的新舍友是学校红榜上的常驻榜首。

他一边玩魔方一边抬头对我打招呼的模样光芒四射。

窗外暗淡阴霾的天空好像突然因为他而变得晴朗。

我想其实在那一刻我就已经爱上他了。

两个月后我接到瞿砚的分手通知，父亲将我从家庭群聊组中移除，然后我疯掉了。

我一整晚一整晚地在学校里徘徊，像个受困的游魂，而最后找到我的总是马群耀。

三个月后，马群耀发现我抽屉里的鲁米那。

我和瞿砚的亲密照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陌生人把我从长长的楼梯上推下去。

母亲在病房里前说出的那句话变成我这将近十年来不灭的梦魇：

“死了也许大家都干净。”

我打着石膏回到学校，发现原本属于我的交换名额被别人拿走了。

我曾酩酊大醉痛哭着问过马群耀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那样付出却又轻易收回。

马群耀告诉我，也许爱从不曾存在过，只是一种错觉。

可是我不甘心。

我想去爱更想被爱。

就算遍体鳞伤粉身碎骨，就算最后会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我仍想拥抱那些我深爱着的人。

我看着瞿砚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冰冷的池水将我包围，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地从池水中爬出来，离开混乱的派对现场。

我的手机完蛋了。

我要怎么去找马群耀。

“你还好吧？”

一个人走过来用干燥的毛巾裹住我，我扭头，看到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在这个关头，我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竟然是他忧心忡忡的眼睛是绿色的。

“嗯，还好。”

男人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房间，我有干净衣服。”

我笑了笑，我能介意什么呢？

Yuki常说直男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很认真地告诉她，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准确地说，男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

包括我。

比如我可以上一秒钟寻思怎么找到马群耀，这一秒钟却在另一个男人飘散着古龙水香的衣柜前小鹿乱撞。

噢，上帝，宽恕我的罪恶，我只是一个拥有庸俗欲念的市井凡人，美色当前，叫我如何不心猿意马。

就像我和马群耀同寝的那一年，我经常看着他的背影想，这辈子如果能睡他一次就死而无憾了。

而名叫戚以森的男人长着一张英俊脸蛋和西装都遮不住的强壮胸膛，面对他，我很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不，面不改色倒是不难做到，但不色，不可能。

我穿上他的衣服，看到他看我的眼神和表情，接过他手里的红酒，对他的心怀不轨感到虚荣的满足。

我摆出一副可以接受勾引的姿态，碰了碰他的酒杯，说：“谢谢你，救命恩人。”

戚以森礼貌地抿了抿唇：“不用客气，林老师，我儿子是您的学生。”

我一口红酒差点喷在他脸上。

上帝，是在开玩笑吗？

戚以森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他叫罗加乐，你可能不记得他，但他很喜欢你。”

嗯，我的确不记得，毕竟喜欢我的学生太多了……不对，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艹，我竟然想跟学生家长乱搞？

杀了我吧。

戚以森顶多年长我几岁，实在是不像有个成年儿子的男人。

他一眼看穿我的疑惑：“加乐其实是我姐姐的儿子，她在他小时候过世了，我收养了他。”

我尴尬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啊，是吗？”

戚以森的目光带着友善的笑意：“我见过你，那时候没有机会好好打招呼，今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在哪里？”

“在学校里，那天我去接加乐，他说你是整个学校里最有意思的老师。”

“有意思？”我撇撇嘴，“不是最帅的吗？”

我终于想到他笑起来像谁了。

像《蓝色大门》里的陈柏霖。

他们都有两颗深深的酒窝，有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气。

想到马群耀，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有酒窝的人都不具备抵抗力。

不但有酒窝还有绿色瞳孔的戚以森有四分之一的爱尔兰血统，是模特经纪公司的投资人之一，有一个已成年的养子。

而且好像有点喜欢我。

我想现在如果在他房间里的是Yuki，现在恐怕已经扒了衣服跟他抱在一起了。

我真想借她的色胆来用一用，可惜借不到，所以我只能留下他的联系方式，跟他约好等衣服洗好了，再拿来还给他。

虽然他客气地以学生家长的身份说不用归还，但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衬衫要花掉我半个月的薪水，我的脸皮还不足以让我欣然接受。

我风干了30分钟的手机终于成功开机，在我准备离开戚以森的房间时，Yuki打来了电话。

我在角落里找到酩酊大醉的她，精致的妆容已经哭花，活像个被妈妈桑虐待的酒店小姐。

她看到我，就像浑身湿透的我回头看见戚以森的那一瞬间，露出找到浮木的表情。

她失恋常常像失去全世界一样撕心裂肺，我已经习惯。

只是我以为她对嫩模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荷尔蒙的刺激驱动而已。

Yuki不明白的，只是为什么她总是不能善始善终，总要以这么不堪的场面收尾。

“也许就是运气不好而已。”我说，“不要想太多。”

Yuki摘掉沾满泪水的假睫毛丢在地上：“那个混蛋说他没爱过我，我要杀了他。”

她看着我，问了一个天问：“我难道不值得吗？”

“值得，你值得。”

“那为什么没有人爱我呢？”

“因为我们太认真了。”

也许我们都应该像马群耀学习，学习不要太认真。

学习面对得到和失去能够云淡风轻。

学习多爱自己一点。

学习不要爱一个人，只是喜欢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