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年轻人，不想当公务员？

撰文｜ 王亚坤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香港特区的警察，正面临一场大麻烦。

从《警察故事》中奋不顾身跳楼追捕嫌犯的陈家驹，到《重庆森林》里被女友甩了之后深陷失恋痛苦的巡警“663”，再到《无间道》中藏着“我系差人”信仰的卧底陈永仁，香港电影塑造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警察形象，他们也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张名片。

阿Sir们也在守护香港的安全。尽管有着复杂的黑社会背景团体和来自全世界的复杂人口构成，香港却常年被评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之一，这背后的一大功臣，就是有着“亚洲最佳”美誉的香港警察。

但是，如今的香港警察忽然发现，自己招不到人了——哪怕开到每月2.7万的高薪待遇。

警察，高薪难聘

在薪资待遇上，外国警察会羡慕他们在香港地区的同行。

在香港，基层警察的起薪是每月2.7万港元（约合2.5万元人民币），督察甚至可以拿到4.8万港元起薪，远高于当地2万港元的月收入中位数。

督察通常是“小队长”，有着更高招聘条件，比如一般要求大学或同等学历。

这个待遇在世界范围内也属优厚。和香港并称为“纽伦港”的国际大都市纽约和伦敦，其警察起薪都低于当地的收入中位数。在纽约，警察的起薪是每年5.5万美元，而当地收入中位数是6万美元；在伦敦大都会区，这两个数字分别是3.6万英镑和4.2万英镑。

警察工资高，和香港“高薪养廉”理念有关。但是，尽管有着2.7万港元的起薪，香港警察却还是闹起了“用人荒”。

过去5年，香港基层警察申请人数“腰斩”，从2018-2019财年的10578人，骤降到2022-2023财年的4392人。待遇更高的督察，其申请人数也下降57%，从7350人降到3186人。

结果便是，从2019年开始，香港警务处已经连续3年完不成招聘任务。2022-2023财年，警方只聘用了165名督察和554名基层警察，远低于240人和1350人的各自目标。

与此同时，过去3年，因为退休、辞职、去世等原因，香港流失了三千多名警察，占警队工作人员总数的近1/10。

一边招不到人，一边又因为各种原因减员，香港警察已经缺编6千多人，岗位空缺率高达1/6。其中，基层警员空缺率更是逼近20%。

为此，警队申请标准一降再降。从5月5日起，身高、体重等要求被取消。按照此前标准，男性身高必须在1.63米以上，体重要超过50公斤；女性身高和体重标准则分别是1.52米和42公斤。

近视人群也获得加入警队的机会，他们可以戴眼镜进行视力检查；文凭不达标的人可以参加警队自设的中英文考试。而从去年4月开始，在香港连续居住满7年的条件就被取消了。

警方甚至考虑要把退休年龄从55岁推迟到60岁——这在未来10年可以挽留1.7万名警察。

其实，缺人的不仅仅是警察，香港保安局下属的海关、消防等6大纪律部队都面临“用工荒”。过去5年，其申请人数下降了52%，从9.33万人锐减到了4.44万人，只不过在其中，警察部门的下降幅度最明显。

2022年5月8日，香港特别行政区第六任行政长官选举进行中，警察在会展中心外站岗。（@视觉中国 图）

香港的公务员职位不香了吗？

年轻人去哪儿了？

让金记餐饮公司老板徐汶纬震惊的是，现在月薪4万元港币都不一定能请到厨子。徐汶纬表示，“有些餐厅不得不暂停一些服务，因为他们缺乏烤肉或点心师傅。”

金记餐饮的情况不是个例，香港正面临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官方数据显示，去年香港工作人口减少了9.4万人，出现了近四十年来的最大跌幅，主要原因是老龄化和移民。

香港没有官方退休年龄，但许多公司和公务员部门要求员工在60岁或65岁退休，许多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婴儿潮”的人，已经到了退休年龄。

与此同时，过去四年，香港特区共有超过22万名雇员移民到境外其他国家和地区。

随着新冠疫情结束，香港经济正持续复苏，入境旅游业也迎来反弹，劳动力市场状况进一步改善。香港统计处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失业率降至3.1%，为近年来新低。

劳动力供不应求，求职者会有更大选择空间，一向被认为“累”的警察工作，虽然薪资高，此时的吸引力会下降。“年轻人更加注重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可能对政府工作缺乏兴趣。”警察招募组警司陈杰锋解释称。

曾在香港警队担任高级督察的钟灼辉对记者表示，2019年修例风波后，市民对警察这份职业一直有误会。警民关系有很大裂缝，还需要更好地修补。

更重要的是，长期来看，作为警察招聘的主要目标群体，香港年轻人数量在快速减少。据2021年人口普查，香港15-24岁年龄段的劳动力从2011年的34.7万人下降到了2021年的22.6万人。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香港警察想要补充新鲜血液，需要付出额外的努力。

过五关斩六将

在香港，想当警察其实也很不容易。

尽管申请人数5年来“腰斩”，申请标准也有所调整，香港警察的录取率却几乎保持不变——在10%左右，只比常青藤名校康奈尔大学稍微高了一点。

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香港警务系统即便放宽了一些身体条件，但对整体素质要求依然很高。阿Sir们给后辈们设置了重重考验，说是“过五关斩六将”也不过分——这也是近年来一直招不满人的原因之一。

满足申请标准的人要先后通过一面、体能测试、心理测试、二面、基本法和香港国安法考试，以及品格审查和体检，才能有机会进入警队。正式上岗前，还需要在警校接受27周训练，并通过考试。

体能测试是一只拦路虎，香港的体能测试要比纽约、伦敦、东京等城市更严格，除了穿梭跑、立定跳远等共同项目外，香港还要额外测试800米跑，并要求男生在3分11秒、女生在4分29秒内跑完。

招聘如此严格的背后，是捍卫“亚洲最佳”的荣誉感和骄傲。

“香港警队最大的成功在于使香港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之一，”已经退休的高级警司、香港警察老同志联谊会前主席何明燊表示，“当我在20世纪70年代加入警队时，香港并不安全。”

在上世纪50和60年代，由于港英政府奉行自由放任政策，且管治政策偏向“以华制华”，警队“流氓化”问题严重，贪污受贿之风盛行，市民对警队的印象非常差。两大“总探长”吕乐和蓝刚，都先后曝出巨额贪腐丑闻并潜逃国外。

1974年廉政公署成立，对当时几乎无人不贪污受贿的警队进行改革后，香港警察的素质大幅提升，市民对其印象才全面改观。

20世纪80年代初，香港警队逐渐开始有了“亚洲最佳”的美誉。

2021年，经济学人智库安全城市指数中，香港排名全球第8。这自然是对香港治理的认可，而其中，香港警察的作用也不可忽视。

现在，这场缺人风波，已经成为香港警察以及治安系统不得不面临的重要挑战。有人半开玩笑地表示，总不能真让已经50、60岁的阿Sir还满大街追古惑仔吧。

作为补充新鲜血液的一部分，在去年11月到今年4月，香港警队也先后到广东、福建、北京等地，招募在内地升学的港生，但是只收到155份申请，其中不乏来自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高校的申请者。

“如果你现在问我是否真的能达到招聘目标，我无法做任何保证，”在回应“用人荒”时，警司陈杰锋称，“但我们正在尽一切努力来实现它。”

你想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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