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屿沧桑》导演手记

分集导演 周飞帆

我相信有些相遇是注定的，就如同我和舟山之间的如此这般。

曾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连着七年都会来往于上海舟山之间，当时的记忆就是，从最早时乘坐大型渡轮，在海上度过漫长的时光，到后来可以坐大巴到沈家门，再后来可以自驾到朱家尖，交通越发便捷的同时，舟山渐渐也从印象中的岛屿变成了和杭州、宁波距离差不多的陆地城市。

但是这次的拍摄经历，让我觉得舟山依然是一个富有个性、独一无二的群岛，它既有陆地城市的繁荣便捷，也有着海岛城市的随遇而安。

导演拍摄的群岛景色

我制作的分集标题是《千屿沧桑》，大概的含义也就是在舟山群岛这1390个岛屿上，发生的种种往事。在看似厚重的标题里，也的确蕴含着多层的深意，一个是岛上的人，他们的日常生活、谋生手段、出行方式的变化等等，另一个也包含了大海与岛屿，以及因此形成的海岛地缘、文化形态与精神层面的传承与变迁。

海岛出行自古不便，船是维系着居民与陆地的重要工具，因此绿眉船的制造就成为了选题中重要的一部分。可以长时间在海上航行的木船，局部结构设计、用料材质和涂层，都是制作木船的工匠，根据实践反馈，逐步优化改进，通过一代代的经验所累积下来的经验和巧思。只是粗略地听师傅讲述了其中的几个步骤，已然觉得一时间没有办法去很好的消化，所以传承的难度很大。虽然作为传承人，岑师傅拥有很多重量级的荣誉和奖项，陆续也收了不少徒弟，但是对于未来，他依然是不太确定的。可能大部分的非遗项目，都面临着类似的情况。当时在拍摄岑老师妻子缝制布帆的场景时，厚重的布帆与她弱小的身躯形成的反差，以及对于巨大工作量的轻描淡写，都让我很受触动，这可能就是海岛人身上所特有的坚韧，可以顶住风雨，摇晃着勉力支撑着一代代的传承。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生活。

摄制组拍摄岑氏木船第四代传人岑国和

这种精神的延续和舟山独特的地理条件，也决定了这里能够出产优秀的航海人才和大型现代化的船厂。中国的海员，有十分之一来自舟山，舟山的海员别具特色，也是能够长期在海上、在基层岗位工作的员工，往往一干就是几十年，因为他们几乎都是舟山的渔民子弟，熟悉大海，也很能吃苦。当然，在他们当中，也诞生出了许多的经验丰富的优秀船长。

摄制组拍摄海洋学院的师生

另一方面，舟山拥有许多天然的深水良港，地理位置又很适合成为海上航线的中转中继的枢纽，所以现代化的造船业，在这边也发展得很快。在一艘艘的巨轮面前，人是如此的渺小，船厂特别特别大，以至于我当时的想法就是，那么大，我怎么拍得完。

舟山群岛的一千多个小岛，样态各异。有大型的现代化造船岛，有近海养殖业发达的养殖岛，有以旅游加精品民宿的旅行度假岛，每个岛屿呈现出的面貌和个性都不一样。

我们的拍摄在各岛屿间“跳跃”，一个很大感受，还是不够方便。很多时候需要听天由命，就像我在文章开始说的，我以前来舟山的时候，觉得舟山已经慢慢的成为了一个陆地城市，但是由于我拍摄的几个岛屿，都还没有通大桥，所以需要通过各种渡轮去完成我的行程，像造船基地所在的六横岛，其实是要从宁波过去的。它还有另外一个码头，可以直达舟山本岛，所以你需要搞清楚不同码头的时间表和天气情况。

像去花鸟岛的时候，摄制组就曾经经历了一两周时间，都遇到了因受到天气或者风浪影响无法通航的情况，需要每天看着天气预报和公众号的通知，再做决定去不去；后来从花鸟岛回来的时候，也差点因为船班的取消，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不过幸好最后还算运气不错，都与困境擦肩而过了。

导演在花鸟岛拍摄采访

从这个方面，我也体会到了海岛居民生活所面临的感受。舟山人其实一直都非常努力的想走出去，无论是造船，还是造桥，都是在向外探索，寻求更好更便捷的生活，与此同时，向外探索的好奇心使得不少年轻人离家远行，海岛劳动力的流失让海岛渐渐失去了活力。

摄制组拍摄的花鸟岛

在去花鸟岛拍摄之前，我其实也挺好奇，为什么一个交通那么不方便的岛，会成为网络上很热门的一个网红小岛，只是因为拍照好看么？去的时候不是旺季，没有直达船，需要在嵊泗换码头中转，但当我来到这个岛上，就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还蛮时髦、蛮有艺术感的地方，虽然有些设施可能还略显粗糙，但是他们有很多想法，也都在做，就很难得。

海岛艺术节

在这里，又不得不提到舟山人精神中的坚韧和能吃苦了。我在采访中了解到，之前的花鸟岛，其实也已经成为了老人岛，岛上剩下的只有800个老人，后续转换了思路，用旅游和艺术结合互联网做了一些尝试，但是要把一切基建所需的材料物资运到岛上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所以在岛屿的前期建设中，当地政府和干部是花了非常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协调和解决这些基本问题。我们现在看到的，已经是阶段性的答卷了。相信在之后的几年里，随着艺术节的深入和往来渡船班次的更加频繁，花鸟岛会受到更多人的喜欢。

最后想提的是这次拍摄中印象最深刻的莲花岛。这个地方，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小岛，但是他带给人的感受又是，你走也走不完。在800米的海堤上，放着由一位艺术家雕刻出来的几百尊罗汉石像，能做到此的人，怕也不是平常人。我在和朱仁民老师聊天的时候，发现他是一个思想天马行空的人，也许是对于艺术的了解和本身在舟山生活长大的特别经历，也让他对于岛与海的结合呈现，有着很特别的角度。像朱家尖客运中心，其实就是他用舟山海岛民居的一墙一瓦，不同局部和细节拼搭起来的一个综合体。看见它，你就等于看见了千年时间里的舟山民居风貌。朱仁民用十几年的时间，专注于这样的创作，那种坚韧，也符合我一直所看见的舟山人群图鉴。

摄制组拍摄艺术家朱仁民

岛屿与大海，有太多讲述不完的故事。我只是从自己的视角，把大海和岛屿以及岛屿上的人群，做了一个片段化的呈现，标题也只是讨了个巧，希望从沧桑入手，去提供一个宏大且绵延的叙事感。

在拍摄持续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无论从文化、从地缘、从生活，舟山带给了我太多不一样的感受。记得在某个夜晚，我站在去往小岛的渡轮上，望着远处深邃的大海，和灯火通明的天际线，大概这一生，我应该都不会再忘记那个时刻的心情与感受。

七集系列纪录片《舟山群岛》

2021.12.25—12.31

纪实人文频道

每晚21:15播出

舟山广播电视总台新闻综合频道

每晚19:30播出

原标题：《纪录片《舟山群岛》｜《千屿沧桑》导演手记：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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