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打刀

 Ver. 许墨

         许墨几乎做不到让自己的视线离开许栀几分钟。

         当然这里的视线指的不是真的24小时盯着女儿瞧，而是他无法容忍不能确认女儿安好、在哪里做些什么。

         他自己知道这样不正常，何况小栀是女孩，她需要一些私人的空间。

         只是，他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女儿。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丝连系、最后一点彩色了。

         幸好许栀也是个温柔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让父亲担多余的心。 从小虽然女儿随了自己和她，非常聪明，但许墨就让她早读了一年，没有再让她跳级了。

         许小栀可以花时间看自己喜欢的科学期刊，但也可以和同龄的女孩一起做闪亮亮的串珠手链；没事就和学者父亲一起窝在图书馆，也可以和小朋友们在公园踢球。

         许墨会拿着自己的书，在邻近的咖啡厅静静守候。

         有次许栀参加小学的户外教学，在山沟里洗脚的时候意外被碎石划伤。

         伤口有些深，需要缝4.5针。 学校通知许墨赶到急诊室的时候，医生都还没开始缝合呢，许栀抬头看向爸爸，那双像她的眼睛亮了亮：「爸爸！我说想去爸爸学校的医院，可是老师说必须送紧急联络卡上填的医院。」

         当初考量距离，紧急联络卡上填的的确是以就近就医为原则。 许墨在女儿身边坐下，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小栀，缝伤口的时候可能会有点感觉，但是不会痛。别怕，爸爸陪你。」

         从小被许墨精心照料的许栀，还是生平第一次被弄到需要缝针。 她其实有些紧张，但还是跟爸爸说：「抱歉害爸爸上班时间跑这么远。」

         放在手心上呵护的女儿，如今也是婷婷玉立的小姑娘了。 许墨看着手机中女儿传来的婚纱照毛片，十来张照片里，小俩口笑的十分幸福。

         “爸爸爸爸，你觉得哪张最好看，要挑一张做迎宾的大照片的。”女儿用讯息补充道，就算是文字，也能感受她此刻的开心。

         “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许墨本来打算回「只要是小栀，就都好看。」，但想了想还是这么回。

         果然，还是要自己亲自保护她才安心。但最终，也是要学会放手，远远守望的。许墨已经调查清楚了对方小伙子的生平背景祖宗四代，还有私德都干干净净无可挑剔。

         他的女儿，他的心头肉，终究还是要踏上自己人生新的页章了。

         关上萤幕，手机里耀眼彩色的照片消失，许墨按压着自己酸涩的眼头。

         去看看她吧，她一定也会想知道这个好消息。 许墨订了花，决定在这个气象预报表示将会十分晴朗的周末，去看看你。

 Ver. 左然

         「为什么说谎？」左然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饭厅那暖黄的灯光，但还是有部份光线，透过他如今已经参杂丝丝白色的额髪，成为如今已是高中生的女儿眼中的星星点点。

         「我.....爸爸。」左薇漂亮精致的脸蛋急的微微扭曲，「我真的是有别的要紧事，才会从辅导课逃课的。」

         左薇放学后，本来应该参加学校的课后辅导，但她居然和班主任说爸爸要带自己去吃饭，所以要请假。

         因为她平时功课好，态度也认真负责，老师不疑有他便同意她走了。 说来要不是左然无意间听到同事的​​一句：“嗯左然你不是要带女儿去吃饭？怎么还加班。”，左薇这假传圣旨的伎俩可能还真不会有人发现。

         「无论有什么理由，不是你骗老师说爸爸会接走你的原因。」左然难得对宝贝的独生女儿这么凶。  「为什么请假需要通知老师？要是今天你就这样去了哪里，有谁知道。出了事，受伤的是你自己！」

         「爸，我跟夏小乖在一块的。我们可以互相照应。」夏小乖是夏彦家的儿子，大概是遗传了父亲，是个不用上辅导课也全校第一的，某种意义上令人省心却也闹心的主。

         「所以你俩不惜翘课到底是去做什么？」左然这就比较疑惑了，俩孩子是青梅竹马长大没错，但夏彦家的家教也是不可能让夏小乖带着左薇乱来的。

         「......一定要说吗？」女儿在被看上去平静，但其实差点没气疯的左然领回家后，还是第一次直视自己父亲的蓝色眼睛。

         从这个角度来看，女儿真的十分像她。 虽然眼睛是同左然一样的湖蓝色，可是那微微蹙眉的神韵，还有坚持不肯退让的态度，都让左然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和她在工作上首次出现重大分歧的那天。

         「如果你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呢？」左然最终还是让左薇先回了房间，父女俩彼此冷静下也好，他方才太心急了。  「身为父亲，我真的不是很明白怎么和青春期的女儿谈心。」

         左然双手拿起餐桌上，你静静微笑的相片，在指尖上轻轻翻转。 照片中的画面，一如多年以前的那样岁月静好。

         「妈妈......爸爸......」此时的左薇侧身窝在自己小但柔软的单人床上，喃喃自语。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左然叹了口气，最终拨通了夏彦的手机。 当然不是去质问他家小子怎么回事（好吧他可能还是会这么做），而是左薇从小就很喜欢往夏彦家跑，作为第三方的意见，他应该能提供一些帮助。

         「薇薇，逃课？和我家的小乖一起？」电话中夏彦的声音一开始也是带有几分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我想，我大概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完了夏彦的推论以后，左然沉默挂上手机，这时左薇正好从楼梯下来。  「爸爸，我想我已经准备好和你解释了。」

         「好，来坐在这边。」左然换上温柔的声音和神色，让女儿尽量坐离自己近一些。

         「你不生气了？」左薇偷偷看向左然，总觉得父亲看上去......有些疲惫？

         「我很生气。」左然无奈道，「生气你对自己的不负责。」

         「爸，我......我一直在和小乖偷偷调查妈妈当年死亡的真相。」左薇犹豫了一下，说的有些磕绊。

         「我想也是。」其实左然哪里真的那么不了解女儿，和夏彦谈过以后强化了他当时隐约的猜测。  「只是，我们也和你说明过，这是机密指定事项，你们怎么会想到凭自己的力气调查？」

         「因为！」左薇十分年轻而清脆的声音，犹如紧绷到极限的弦，颤抖着随时可能断裂。  「没有人会对自己的母亲，自己是怎么来的不好奇的。」

         「可以，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全部。」左然将女儿刚才压乱的浏海拨到耳后。  「只是，下次有事记得先找爸爸。」

         「......好。」

 Ver. 陆景和

         身为画家Z的儿子，或者说和印集团本家的继承人候选之一，陆文维继承了爸爸的性格，喜欢艺术大于经营管理。 不过他的专业是古典乐就是了，主修还是巴松管呢。

         大伯陆景瀚平安归来以后，集团实际上已经重新交由他管理。 父亲陆景和就安心做一名著重于艺术产业方面的董事。

         然后专心画画。 这是陆文维成长过程中对自己爸爸的印象。 专心绘画以后，“Z”变得高产了许多，并且产出了许多名作。

         其中最有名的一幅，还是他自己夫人的肖像画。 更正是亡妻。

         于是陆文维自小认识自己的母亲最多最深刻的方式，还是父亲画室那挥发性的松节油、厚重的颜料味道。

         陆景和会抱着全身都是肉肉而摸起来软绵绵的儿子，一面画画一面跟他说起妈妈的故事。

         比方爸爸和妈妈是怎么相识的、一起经过了哪些磨难，最后结婚有了他----只不过，就算没有其他大人的提醒，小小的陆文维也知道，爸爸和妈妈的故事没有什么Happy Ending  。

         陆家非常有钱，但富有并不能填平人生所有的缺憾。 就像祖母那时也是，当母亲生病，即便全家人倾尽全力救治，逝去的生命是无法说想回来就回来的。

         爸爸能做的，也就是为了得到同样疾病的人成立的基金会，尽量减少相同的遗憾再次发生。

         「你知道绘画为什么没有办法被照片和录像所取代吗？」有一次，看上去还十分年轻的陆景和，一面调着颜料，一面问儿子。

         「我知道，因为画里有画家想表达的东西，是画家的灵魂碎片！」才10岁的陆文维回答的挺热血，但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个回答有几分理解。

         「没错。」爸爸拉着他的手，在为妈妈绘制的肖像画上留下一道鲜黄的线条。

         这幅画以后会天价的贵，毕竟Z可是亲手反覆修改、精进了这画十几年，是堪比蒙娜丽莎的呕心沥血之作。

         现在想想，这就是绘画经常被用来表达宗教、哲学题材的原因之一吧。 无论隐藏有多少的深意，无论被多少人用各种不同的目光解读，画本身都不会因此改变，始终蕴藏着画家真实的见解。

         陆文维今天盛装出席了和印的新产品发布会，同大伯和堂弟妹打过招呼以后，拿着香槟在场边听众人说话。

         有些宾客在嚼舌根陆景和不知道有没有再婚的意愿，身为​​儿子，陆文维只是淡淡笑着，不作回应。

         ----去看看父亲的画吧，哪怕是最没有艺术细胞的人，就会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