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9-1831 年间，舒曼创作了他主要的钢琴作品( 从作品1 号到23 号) 。1834 年， 由于不满当时德国音乐界的现状，他虚构了一个"大卫同盟"组织，以抵抗艺术庸俗化的倾向，并与志同道合的友人共创《新音乐杂志》，热情推举音乐界的新秀及优秀作品，反对墨守成规的保守派和毫无艺术修养的庸夫俗子。在这些年间，舒曼与其钢琴老师维克的女儿、杰出的钢琴家克拉拉相爱，遭到维克的激烈反对。这对恋人为此作出多年不懈的斗争直至诉诸法律，终以胜诉为果而于1839 年圆满成婚。1840 年以后舒曼的创作中心从钢琴转向声乐、交响乐和室内乐等其他领域，钢琴作品大为减少。1843年舒曼出任莱比锡音乐学院教师，克拉拉则成为舒曼钢琴作品的第一演绎者，终身为传播舒曼的名声奔波不息。

1844年起，舒曼早年出现的忧郁症和神经衰弱等精神病症日益加剧，夫妇俩为此曾迁居德累斯顿。1850年尽管舒曼被任命为杜塞尔多夫的音乐总监，但他的精神状态已无法胜任这一要职。1854年，舒曼被送进疯人院，两年后与世长辞。

舒曼音乐创作的体裁范围固然非常广泛，但是钢琴音乐却是他前半生(1840年以前)惟一重要的创作方面。可以说，舒曼的大多数钢琴作品都是他前半生内心生活的写照。在他前半生动荡不安的岁月中，有三个因素直接渗透到他的钢琴创作中去：一，是舒曼与克拉拉的恋爱经历。为了争取婚姻自由，舒曼常处于极度的兴奋与激动之中，对克拉拉的近乎狂热的爱，在他早年的钢琴作品如《狂欢节》、《克莱斯勒里安那》、《C大调幻想曲》以及《a小调钢琴协奏曲》中处处流露出；二，是他通过《新音乐杂志》和想像中的"大卫同盟"向当时音乐界陈腐、保守、庸俗的市绘风气展开的尖锐斗争，这在《大卫同盟组曲》，尤其是《狂欢节》中都有鲜明的反映；三，是舒曼本人的两重性格。"大卫同盟"社中两位假想的社员约瑟比乌斯(为沉思幻想式的人物)和弗洛列斯坦(为热情奔放、锋芒毕露、胆大勇为激动而精力充沛的人物) ，他们在舒曼早年的音乐创作和评论写作中频频出现，实质上就是舒曼两重性格的化身。这种双重性格贯穿在几乎他所有的钢琴音乐中。从舒曼的音乐作品中可以看到许多自传性质的或个人日记式的因素。有的是直接用标题表现，有的则通过音乐形象反映，舒曼两重性格的反映是理解他钢琴音乐的一个重要线索。

克拉拉

舒曼的一生充满了精神上的戏剧性冲突，理智与狂热始终处于争斗之中，最后理智失败，心灵发狂，从而上演了人世间最令人痛苦的悲剧。浪漫主义在当时的德国是一股汹涌的潮流，舒曼正是这风尖浪口上的人物。古典主义音乐创作中所表现的内心矛盾冲突和复杂情绪往往通过理性得到控制，而浪漫主义的音乐作品则往往呈现出理智难以驾驭情感的现象，带有相当的冲动性。典型的浪漫主义艺术家富有极度的热情和幻想，充满各种矛盾的心理。他们往往具有难分难解的多重性格和难以平衡的精神状态，这些特点在舒曼身上有着集中的体现。与浪漫主义音乐家中最具古典性的门德尔松相比，门德尔松仿佛是早晨清纯的朝阳，舒曼则宛若正午火红的骄阳。

舒曼和舒伯特一样有着浪漫主义的自发本能和敏锐灵感。这种天赋适合于创作一种不以结构形式为重，却以敏锐的灵感和丰富的想象力为精髓的作品。正因为如此，舒曼像其他浪漫主义作曲家一样找到了最适合他的体裁一一钢琴小品(以及后来由他发展而成的小品套曲)。舒曼在钢琴创作的领域里还加进了幻想曲、随想曲，使这些形式具有了在他以前从未有过的重要性。他那梦幻似的灵魂在此吟唱出魅力无穷的动人篇章。他的钢琴作品有时会令人感到深奥、神秘、难以把握，但这无疑是一位浪漫主义钢琴诗人非同凡响的、纯粹发自内心冲动的音乐。舒曼在标题性的套曲形式上有较大的创造。舒曼以前的作曲家写的钢琴独奏小品曲集，无论是舒伯特的即兴曲、音乐瞬间、或是门德尔松的《无词歌》等，其中每一首都是可以单独演奏的乐曲。而舒曼则第一个将独立的钢琴小品贯穿成不可分割的艺术整体——套曲。

钢琴套曲源自于19世纪的声乐套曲，在形式上既松散自由，又有一定的统一性。整首曲子由各首小曲组成，并由统一的主题思想贯穿。这些典型的浪漫主义体裁最适宜让作曲家在内容上尽情浑洒而又不受形式的拘束。对于不擅长写作大型古典奏鸣曲式的舒曼来说，钢琴套曲这一体裁恰恰成了他如鱼得水、自由驰骋的天地。舒曼钢琴套曲中的各首都是具有独立个性的小曲，它们主要是通过变奏曲式的发展在一个总的标题下统一起来的。

舒曼的不少钢琴套曲除了总的标题外，其中各首小曲往往也都带有小标题，比如在《狂欢节》、《儿童年情景》、《幻想曲集》、《林中情景》等套曲中。钢琴标题小品的产生可追溯到洛可可时代库泊兰、拉莫的作品，但是他们与19世纪的钢琴标题小品含义不同，那时标题所提供的内容多半是对外部世界的描绘或模仿。古典时期的钢琴音乐以无标题音乐(如变奏曲、奏鸣曲)为主，即便是早期浪漫主义的钢琴音乐，如舒伯特和门德尔松的作品，也多半是无标题的或仅少数加上标题的。只有到了舒曼，才真正出现大量带有标题的钢琴作品。舒曼的标题音乐主要表现音乐中的诗意和文学意味，如他的钢琴作品《蝴蝶》与《克莱勒列斯安那》都与文学作品有关。但他不是简单地运用情节性的标题，而仅仅是概括性地从文学作品中汲取自己作品的形象和主题。舒曼常常是先写音乐，后定标题。所以他本人在创作时未受到标题的束缚。他认为标题音乐可以把内容提示给听众，将他们带到特定意境中自由幻想，但也反对用标题束缚昕众的想象力。舒曼的"标题性"主要是通过内容的提示来更深刻地表现变换多端的情感和细致入微的心理体验。

舒曼本人总是处于矛盾之中，这也表现在他钢琴音乐风格中的隐喻性方面。他既想通过标题将内容提示给听众，却又在音乐里用了很多暗示和隐喻，比如《狂欢节》的主题就是由ASCH（他以前女友居住的小城镇名)构成。5度音程和C大调往往代表克拉拉。有时他之所以钟爱某个主题或某种和声进行，并非出于音乐创作本身的需要，而是因为它们时常唤起他对于某一种情绪的回忆。舒曼在作曲时常常受到个人经历的启迪。在他的创作中，个人自传起的作用远远超过人们通常的看法。许多作品蕴藏着须经过慎密的研究才能得知的引证和隐喻。正因为这样，舒曼钢琴音乐(常常由隐喻字母构成)的旋律有时显得拗口、奇特，而不像舒伯特和门德尔松的旋律流畅自然、优美动听。

舒曼在钢琴作品中运用了大量的变奏，而且主要是性格变奏手法，深刻而全面地揭示了人的内心体验和各种心理状态。他甚至于在奏鸣曲的动机展开上也沿袭了舒伯特的传统，运用大量的变奏手法。舒曼对附点节奏的运用独到而巧妙，有时甚至让大段乐曲建立在固定的附点节奏上，如C大调幻想曲第二乐章中：

给人以内心骚动、兴奋不已的紧张感。切分节奏也是舒曼最喜用的手法，往往旋律音不在拍子上，而表现和声的和弦却在拍子上。如《蝴蝶》第6段。舒曼的节奏表现手法对后世的德国浪漫主义作曲家勃拉姆斯有很大影响。

例如《阿拉伯风格》的第一首中运用了中古调式，出现了平行和弦及不协和和弦的平行进行。

舒曼的主要钢琴作品

作品1号《阿贝格变奏曲> (ABEGG Variations) ▲

作品1 号《阿贝格变奏曲> (ABEGG Variations)， 作于1831 年。所谓的ABEGG 是舒曼朋友的女友梅塔的小名。变奏曲的主题即采用ABEGG的字母作为音名…。这里第一次显露了舒曼创作上的隐喻性(字谜)和变奏才能。在变奏手法上，他一反当时的加花、炫技风气而着眼于音乐性格的发展。虽然还不是很成熟，却已初步显示出舒曼独特的风格。

作品2 号《蝴蝶》( Papillons) ▲

作品2 号《蝴蝶》( Papillons)， 作于1830/31 年。这是根据舒曼所敬仰的德国作家让·保尔的小说《少不更事的年岁》所写。故事中的一对孪生兄弟，面貌酷似，性格却各异。其中一个温柔内向，另一个勇猛胆大。兄弟俩在假面舞会上同时爱上了一位姑娘，闹出不少笑话。舒曼第一次用音乐描绘了两种性格的人物及舞会上的各种场景，为日后的《狂欢节》打下了基础。而孪生兄弟各异的性格又恰恰在具有双重性格的舒曼心里引起了共鸣。

作品9 号《狂欢节》 ( Carnaval) ▲

作品9 号《狂欢节》 ( Carnaval)， 作于1834/35 年。这是舒曼标题性小品套曲的第一部成功之作，写于他创办《新音乐杂志》的年代。舒曼将这套由21首小品组成的乐曲设计成狂欢节的假面舞会，并为每一首小曲都加上标题。这些都是作曲家从现实生活中摄取的五光十色的情景和感受到的印象。在《前奏曲》、《丑角皮埃罗》和《阿列金》之后，舞会中形形色色的人物一一呈现。这里，舒曼将他的美学理想:反对墨守成规和浮华庸俗，提倡胸怀热忱和奋发有为，也融入了作品之中。他虚构了一个向庸夫俗子宣战的"大卫同盟"，成员中有肖邦、帕格尼尼、克拉拉等人。他还把让·保尔小说中的两个人物一一沉思幻想的约塞比乌斯和热情奔放的弗洛列斯坦作为他自己两重性格的化身，参加到"大卫同盟"之中。《狂欢节》上万花筒般的场景犹如舒曼本人沸腾的激情一般飞快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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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1号《升f小调第一钢琴奏鸣曲》 ▲

作品11号《升f小调第一钢琴奏鸣曲》 的创作正值舒曼和克拉拉婚姻遭到阻挠之时。乐曲表达了作曲家对幸福的渴望，对社会偏见的叛逆精神，充满了弗洛列斯坦式的激愤之情和不可抑制的火热爱情。曲中亦有诙谐、幽默的乐段，犹如发自心底的笑语，穿插在热恋的思慕之情中。

作品12号《幻想曲集》(Fantasiest Ucke )▲

作品12号《幻想曲集》(Fantasiest Ucke )，作于1837年。这是由8首标题小品组成的套曲，是舒曼性格最集中、最凝炼的体现。与《蝴蝶》和《狂欢节》相比， 作曲家更注重心理体验，而非外部神态的描绘。其中第一首《夜晚》、第三首《为什么》是约塞比乌斯性格的象征，而第二首《冲动》和第四首《奇想》则是弗洛列斯坦的性格化身。另外在第五首《夜》、第六首《寓言》、第七首《奇幻的梦境》以及第八首《歌曲的结尾》中都有着无所不在的

对克拉拉的思念和爱慕之情。

作品13号《交响练习曲》 ( Etudes -Symphoniques ) ▲

作品13号《交响练习曲》 ( Etudes -Symphoniques )，作于1834年。这是由12首练习曲组成的套曲。它名为练习曲，实际上是变奏曲，或者说具有练习曲和变奏曲的双重性质。这首作品之所以被称为《交响练习曲》是因为在某几段中，作曲家在钢琴上发挥了管弦乐的音响效果。《交响练习曲》是舒曼最雄伟、气势最磅薄的作品之一。钢琴演奏技术难度极高，音乐的表现力也很强。变奏曲的主题原来是弗立肯男爵所写，充满"悲怆"色彩。舒曼在创作过程中，为了达到戏剧性的对比，想方设法使开头主题的葬礼进行曲通过变奏变为结尾的胜利进行曲，这一点他是通过交响式的有机发展和调性的转移来达到的，在此同时又为键盘上的炫技提供了充分的空间。

作品15号《童年情景》( Kinder scenen ) ▲

作品15号《童年情景》( Kinder scenen )，作于1838年。这也是标题性小品套曲，虽然每一首小曲都有明确的标题，但决不是对儿童动作和神态的直接模拟和描绘。舒曼着眼于刻画儿童的各种心理活动以及表现成年人对儿童时代的回忆。

作品16号《克莱斯勒里安那》( Kreisleriana ) ▲

作品16号《克莱斯勒里安那》( Kreisleriana )作于1836 年。这是一首由8个分段组成的钢琴套曲。舒曼受德国浪漫主义文学家霍夫曼小说中一位怪诞而极有天赋的音乐家克莱斯勒的形象的启发而写。克莱斯勒是一个怪杰，他与周围生活的人群格格不入，但是他的音乐见解却引起了舒曼的共鸣。音乐中没有具体的情节性描绘，主要是作曲家本人内心感受的抒发。整首作品没有固定的基本主题，只有基本的音乐形象。这个基本形象通过变奏手法在每个独立的分段里得到各种形式的发展，从而使这些既相互独立又彼此对比穿插的分段组成一个有内在联系的整体。这首作品虽然开头是d小调，而真正的调性中心是g小调和降B大调。尽管各分段未加小标题，然焦燥不安的、冲动的g小调分段属于弗洛列斯坦，而有如田园诗般沉思幻想的降B大调分段则属于约塞比乌斯。不论用什么调性，舒曼都将半音体系推进到前所未有的地步，给这首作品带来一种特有的反省气氛，一种曲折而痛苦的深刻反省。

作品17 号《C大调幻想曲》 ( Fantasie)▲

作品17 号《C大调幻想曲》 ( Fantasie)， 作于1836 年。这是舒曼最成功的大型作品，显示了舒曼对音乐素材的运用和组织能力。作曲家在幻想曲体裁中充分地表现了浪漫主义的气质。他运用奏鸣曲的形式加上回旋曲和变奏曲的创作手法，构成他极富于独创性的自由曲式。乐曲既有令人神往的即兴幻想性，又有严整谐调的结构。舒曼特有的热情与梦幻、激昂与沉思相交替的个性贯穿全曲。

作品54 号《a小调钢琴协奏曲》 ▲

作品54 号《a小调钢琴协奏曲》， 作于1841-1845 年。这是舒曼婚后写的意义最重大的钢琴作品，也是他惟一的一部钢琴协奏曲。作品表达了对于用斗争换来的幸福的赞美，洋溢着对生活对理想的信心。这部协奏曲的音乐语言朴素，没有表面浮华的技巧卖弄。独奏钢琴和乐队配合默契，浑然一体，既壮观又充满诗意。

作者简介

周 薇 ，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自幼学习钢琴，先后师从俞便民、范继森教授。1979年考入上海音乐学院，攻读音乐学硕士学位。1982 年毕业后留校，从事钢琴艺术理论的研究和钢琴艺术史课程的教学。1988—1990 年由国家教委选派作为访问学者赴联邦德国西柏林艺术大学音乐系深造。1990—1996 年旅居泰国曼谷，曾任泰国朱拉隆功大学音乐系客座教授，并举行过多次钢琴独奏音乐会和室内音乐会。1996 年回国后，任教于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目前从事钢琴主课本科及硕士研究生专业课教学，出版《肖邦钢琴练习曲（科托版）》、《海顿钢琴奏鸣曲全集》、《钢琴演奏中的触键与表情》、《西方音乐史（部分）》等译著。最近出版的有国家级“九•五”重点教材《西方钢琴艺术史》、《巴赫帕蒂塔（德国组曲）编注》、《巴赫〈意大利协奏曲、半音阶幻想曲与赋格〉编注》等。

尚音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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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钢琴作品全集 套装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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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音乐出版社《舒曼钢琴作品全集》系列丛书包括舒曼创作的中型钢琴作品38部，分为6卷。HENLE版舒曼是迄今为止国际上权威的版本。本系列分为两套：一套为钢琴学生与教师使用的钢琴乐谱版，另一套为音乐理论专业师生使用的作品研习版。

特注：本期内容由尚音爱乐与上海音乐出版社联合推送，版权由出版社提供，尚音爱乐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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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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