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标题

《酒后》：精神的越轨远比身体的越轨来得激烈

《酒后》是凌叔华1924年发表于《现代评论》的一篇短篇小说，故事叙述了五四后，新式家庭里的一场小小风波。

小夫妻二人与他们共同的男性朋友子仪饮酒后，子仪酣然沉睡。妻子采苕对子仪倾慕已久，请求丈夫永璋能否让自己亲一下他。永璋被妻子说服，同意了。采苕走到子仪跟前，却最终没有把亲吻的念头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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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酒后？

小说标题为《酒后》，故事场景也设置为一次酒后，这是富有深意的。因为喝了酒，人理性的阀门就打开了，原始冲动、潜在的欲望就能爆发出来。

阅读小说可以看出，当丈夫得知妻子对子仪的倾慕之情时，他是非常惊讶的，他原以为妻子只是敬佩子仪，不料如此倾心。可见在平时里的清醒状况下，妻子采苕从未向丈夫表露过她对子仪的特殊感情。

正是借着酒力，妻子才会提出这从某种程度上说，略微越轨的要求。

难怪鲁迅要说凌叔华的小说“大抵很谨慎的，适可而止的描写了旧家庭中的婉顺的女性。即使间有出轨之作，那是为了偶受着文酒之风的吹拂。”（鲁迅《〈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导言》）

但即便只是微醺的状态，也足以将妻子对子仪的爱恋激发出来。她原就倾心于他才华与为人，只是对方已有妻室，爱慕之情只得深埋心底。此次小醉只是帮她把情感的闸门打开，让本就存在的情感倾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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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事关女性解放？

有些人把采苕亲吻朋友的要求，上升到女性独立意识觉醒，寻找自我主体价值的高度。这种观点很值得怀疑。

采苕的要求确实很大胆，但丈夫永璋同意之后，采苕仍没有勇气去吻子仪。她甚至请求丈夫陪着去。

何必呢？丈夫困惑了，他不明白采苕在心理上仍是依附于男性，依附于他的。采苕请求丈夫陪着一起去，让丈夫见证自己亲吻梦中情人，只是想要证明她仅仅想吻他一下，了却心愿而已。

采苕身为五四的新女性，有些话碍于身份，她是说不出口的。但我们读者完全猜得到，甚至能帮她说出来。

采苕的心里话是“我就吻他一下，心愿一了，就和你安心过日子，老老实实做贤妻良母。”

此话太直露，一出口就封建了，不时髦，哪里还有新女性的样子，自然讲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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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采苕最终还是没吻下去。

采苕内心一番挣扎，放弃了kiss，可以看做是精神上已得满足，便不再去行使那身体越轨的特权。

子仪已有家室，采苕无法对其表达爱意，这于采苕是永远的遗憾，这份遗憾是无法通过一个吻简单化解的。采苕是精神越轨在前，身体（渴望）越轨在后，精神的越轨远比身体的越轨来得强烈。

正是通过精神的越轨，采苕内心交战，脸红心跳，一番挣扎，将求之不得的遗憾（或许是暂时）排解了。

也正是因为采苕看重不是一次身体越轨，而是精神解脱，所以要反复劝说丈夫，以征得其同意。丈夫不仅是采苕的伴侣，更是采苕内心道德感的投射。不难看出，对于婚后仍对其他异性怀有特殊感情，采苕内心并不能完全接受这种想法。

当潜意识中的守妇道的贞节观投射到丈夫身上时，采苕表面是要说服丈夫，实则是想说服自己，让自己的潜在欲望和道德达成和解。如果没有这种和解，一吻之后，采苕极可能认为自己背叛了丈夫，自己成为了“不洁”的女人。

反过来说，和解既已达成，那么身体越轨的那一吻也就不重要了，采苕兴味索然，便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