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洁]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2023-05-28 09:45:28

　　离家三十余年，不管走得多远，身处何方，最让我眷恋的，还是家乡的桐叶蒿菜粑。

　　我的家乡在凤凰县新场镇小垅村，逢年过节，村民们都爱做香喷喷的桐叶蒿菜粑。桐树叶清香微苦，糯米滋糯馅香，味道十分好吃，老幼皆喜欢。

　　记得小时候，每年春节前夕，全村家家户户都要做桐叶蒿菜粑的习俗，总是充满浓浓的乡情乡味。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左邻右舍常常互帮互助，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有味又高效。有的舂米粉，有的洗桐叶，有的勾芡粉，有的揉面团，有的包馅料，有的包桐叶，大家有说有笑、热火朝天地忙活着。到了中午，肚子饿了，就吃主人刚蒸熟的蒿菜粑，大家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一边眉开眼笑地夸赞蒿菜粑的美味，真是其乐融融。轮到哪家做蒿菜粑，主人都会热情地办一桌丰盛的晚饭，招待大家吃好喝好。饭后，女主人还十分客气的，给帮忙的大伯大婶们，送上几个刚做的蒿菜粑带回家，让他们家里的老小，也开心地品尝一下蒿菜粑的味道。

　　在七八十年代，桐叶蒿菜粑的确是好吃，既是民间一种主食，也是一道美味可口的小吃，但桐叶、白蒿菜易摘，却难舂米粉。

　　每年端午节前后，我家菜园后面的山坡上，油桐树树冠如伞，根深叶茂。桐叶有清热消肿、解毒杀虫之效，对肠炎、痢疾、烫伤都有很好的疗效。而那些桐叶俏立枝头，宽厚肥大、温润翠绿，展现出光彩夺目的身姿，格外吸引我的目光。我便背着背篓，身轻如燕，抱着桐树攀爬而上，脚踩在摇晃的枝杈间，伸手摘取碧绿厚实的桐叶，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背篓盛满，然后把桐叶捆成把，挂在屋檐下风干，待春节包蒿菜粑用。屋前屋后的土地上白蒿菜四季常有，它温柔地躺在田野乡间的小路旁，山坡的花丛间，随时可以采摘食用。

　　进入腊八节后，村民就开始做桐叶蒿菜粑，这是春节习俗的前奏。我们家也不例外，父亲先将粘米浸泡三个小时，再把糯米和进去，同时浸泡一个小时。糯米、粘米按照五比一的比例和在一起，泡好后，滤干水，舂成面粉。

　　七八十年代没有电机，只能用碓舂。每次，我和姐姐都是用水桶挑泡好的米，到奶奶家用碓舂成米粉。舂完五六斗米，基本上需要花半天时间，真是累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但想着粑粑满口飘香的美味，却又乐此不疲。

　　那时，奶奶家的碓既结实，又漂亮，安在宽敞的堂屋左侧，杠杆劲很大，碓臼又深又高，舂米效率高，非常好用，是全族最好的碓，大家都喜欢提糙米、杂粮、干辣椒到她家舂。尤其是到了年关，奶奶家常常排起长队，劳动力弱的往往得全家出动，辛苦一天才舂得完三四斗米。在那个年代，物质十分匮乏，贤妻良母、勤俭持家的主妇，总是想方设法让平淡干瘪的日子，充满甜蜜、温情和暖意。

　　我们四姐妹舂好米粉后，待母亲勾芡，炒好肉馅，洗好桐叶，涂好菜籽油，然后就全员动手，揉的揉面团，包的包肉馅，包的包桐叶，烧的烧火，蒸的蒸粑粑。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由于人多力量大，一天下来，几斗米的桐叶蒿菜粑就大功告成了。

　　母亲把包好桐叶的蒿菜粑，整齐地码到甑里上大锅蒸，土灶里柴火燃烧得旺旺的，蓝红色的火苗轻快地舞蹈，灶膛红得像一座透明的小火山，大锅里的水咕咕噜噜翻滚。雾气腾腾中，桐叶粑粑由生到熟，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当母亲从甑里取出热气腾腾的蒿菜粑，我们五姐弟不停地吹冷，欣喜剥开桐叶，狠狠咬上一口，粑粑的香软甜润和着桐叶的淡淡清香荡漾齿间，成为永远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这时，母亲总会唠叨：“慢点吃，多着呢，小心烫着！”温柔的话语，恰似一阵春风细雨，荡漾着一种浓浓的母爱。

　　现在，如果想做桐叶蒿菜粑，打米粉有电机就很容易，或者到超市买，做起来也就不那么困难了。直到如今，村里每逢家人过生日，无论老幼，一般都要做一些桐叶蒿菜粑，算是一种仪式感吧。

　　父母虽然随弟弟搬进凤凰古城居住二十多年，不再亲手做桐叶蒿菜粑，但父母做的桐叶蒿菜粑常常在梦中浮现，芬芳着我的心，温暖着我的眼，牵动着我的情，久久不能忘却。

作者：左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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