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正正已经六个多月了，能自已坐着了，白白嫩嫩的非常可爱。家里有了正正的啼哭和欢笑，倒也像个样子。

只是李程秀莫名的安静，看着仍然是温柔如水，为邵群做饭，洗烫衣服，处处周到细心，但不知怎么的，邵群就觉得程秀离他好远好远。有时候程秀抱着正正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小声说话，邵群会觉得自已是多余的。

邵群以为正正是一座走进李程秀心里的桥，却没想到，这座桥似乎还不够长，又也许是自已将他推得太远太远。他在桥的这头站着，远远望着那个月一样温柔的人。

晚上，邵群很想把程秀抱在怀里，揉进骨血里去，但那个小小的人儿每每只是僵硬地闭上眼，让他望而却步，等把人放开，才感觉那人悄悄松了口气。他们就躺在同一张床上，隔着千里万里。

大部分时候，程秀是沉默的，邵群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邵群忍着疼，忍着暴躁，希望有一天，他的程秀能回来，真正地回来。后来的某一天，程秀借口陪正正睡，就在正正的房间里休息，再也没有回两人的卧房。

“邵群……我，能去，上学吗？”李程秀一边给正正喂奶，一边试探着问道，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向邵群提出想做什么。

邵群欢欣异常：“好好，去呀！你想去哪一家学校，其实你不出去，我请老师来教也可以。跑来跑去太辛苦了，你晚上老带着正正，还睡不好。”

“不用，请人。我能，去吗？”李程秀又问。

“能呀。要不要我帮你找学校？你不用问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邵群正盘算着吃完了饭打个电话问问谁有认识的关系，给秀秀找家好学校。

“不用，我找，好了。”说完程秀又低头给正正擦嘴，正正流着口水呜呜哇哇，好像恭喜爸爸又能去上学了，程秀漂亮的嘴角微微地扬了扬，转头对邵群高兴地道谢,“谢，谢。”

“不客气……”邵群心里被这个谢字狠狠地刺了一下，还能做什么挽回呢，性命是他最后的杀手锏，可是已经出过这张牌了，他用自己的命把程秀绑在自已身边，用正正的命让他停下来，可这些都补不好程秀的心。邵群偷偷地看着李程秀在桌上仔细地点算自已的存款，心里很酸涩……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邵群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程秀去上学的安排：“我大姐前段时间就说要调个阿姨来，现在你要上学了，平时白天不在的时候正好过来照顾正正，打扫卫生做做家事。你的学费什么的，我这里可以先付。不是先付，就是你要想还我，也行的，不是给你钱。你看行吗？”

程秀抬头正好看到邵群紧张地吞口水，心里一软：“行。”

邵群的喜悦还没有结束，就听程秀又说道：“学费，以后，慢慢，还。”

“好。”邵群埋头把失落和着早饭一起吞了下去。

程秀在黎朔的安排下，很快入了一个新的会计学校，每天努力地学习，他性格谨慎又极有耐心，是个学霸的苗子。邵群发现去上学的程秀容光焕发起来，更是吸引人，他只想把这块暖玉入装在口袋里，不给任何人瞧见，可是他不敢，他只好假装“顺路”“正好在附近谈事”， 常常去接一下。

有一天，秀秀在学校请教题目，出来的时候晚了，看到学校操场的角落里几个人围着一个少年。按理说，这类再教育的学校，大部分都是在职的成年，没几个少年人。但也偶有几个家里有钱中途爱玩辍学又被逼着来学习的公子哥。程秀想到了当年的自已在天台上的无助，就忍不住走了过去。

一个瘦弱的男生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领头的黄毛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我怎么看到自已的书挂在闲鱼上面卖？偷到你祖宗头上了，胆子不小呀！”

“那些是上个学期，你们放在抽屉里不要的。教室都换了，那些书还在，我以为你们不要了。”那男生脸色青白，但口齿很清楚。

“不要了？刘石，谁跟你说不要了？当贼还这么多话？我清点了一下你闲鱼上的东西，好像都是别人的，你的闲鱼可是个贼窝呀！”

“我没有，是别人不要的。”那个叫刘石的少年，一张青白的脸又涨得通红，小声地回嘴。

啪，一个耳光毫无预兆地打蒙了他……

黄毛还不依不饶：“来来来，打开手机，我们看看你都偷了点什么……”

黄毛开始高声地喊起来：“《经济学原理》《上市公司执行企业会计准则案例解析》《财务报表分析案例》……啧啧啧……你倒是挺识货啊，挑着贵的偷……”

刘石被人揪住了头发，强迫他看着面前的手机屏，他只是重复着回答着：“都是你们不要了的……”

不知道是谁一脚踹上他的肚子，踹得他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李程秀不知自已怎么了，他浑身发抖，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他举起手机打开摄象头一边拍一边冲上了去：“你们，住手！我，拍，下来了。报警。”程秀挡在刘石身边，生气地看着面前的坏孩子们。可是他手上的手机立时就被抢了过去砸在了地上，同时重重地挨了一脚。

“哟，还是团伙作案。臭结巴负责望风，你负责下手偷。你拍我们，我们还拍你报警呢。”黄毛笑得刺耳……

与此同时，在校门口等着接媳妇下课的邵群有点着急了，他不敢打电话催，只好在坐在车里等。眼看着下课已经二十分钟了，这又不是初中高中的学校，哪儿有老师会拖堂。邵群忍不住就进学校看看，一边进一边告诫自已，如果看到程秀和别人说话或者问老师问题，就在边上默默地等，千万别现身，别让人觉得自已在催他，要给程秀空间。

没想到一进去就远远地看到一群毛孩子把他的程秀和另一个小孩按在地上又踢又踩。邵群简直是暴怒了，他冲过去就把领头的黄毛一脚踹开，转头又一拳挥在边上的坏小子的脸上，那小子当下吐出一颗牙来。没想到在这里“轻车熟路”地教训刘石，会突然出来两个人帮手。围着的小混子一下就跑走了好几个。程秀有点被打蒙了，一时没能站起来，刘石赶紧把人扶起来。邵群心中恨意不消，一脚踩在黄毛的手掌上，重重地碾了起来。

黄毛杀猪一样的嚎叫着。程秀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拉住邵群的手：“我，没事，了。别，这样。”邵群看到程秀衣服上好几个脚印，嘴角也破了，更是气恼，一脚踏在黄毛的脸上：“你TM是什么东西，你敢动他？”

黄毛嘴硬地申辩：“不是我不是我，是刘石偷我们东西。我们以为他俩是一伙的，都是误会，误会了。”

邵群听了想笑：“呵。”一脚踩下去，骨头一声脆响，一张名片掉在黄毛面前,“好，这是我的名片，敢作敢当，有胆子就来找我要医药费。李程秀是我的人，出门打听打听，碰了我邵群的人是什么下场。你很快会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邵群转身把程秀轻轻地横抱起来，细细地检查了一次，心疼极了：“我带你上医院看看。”

程秀觉得自已没什么关系：“我，没事。不用，麻烦。”可邵群把他搂得很紧，不准他动。程秀怕邵群再生事，只好窝在他怀里不动弹。

邵群臭着脸往外走。程秀看看傻愣着的刘石，小心翼翼地问：“那，带上他，他也，挨打了。”

邵群转头冷声叫上了刘石，刘石低头跟了上去。

邵群叫嚷着，监督着医生细细地检查了程秀的伤，都是一些淤青和擦伤，没什么大碍。刘石也差不多。程秀趁着邵群出去付款的时候，特地问了医生：“医生，他挨了，耳光。请您，再看一下耳朵。受伤了，有可能，影响，听力。”医生看了一眼程秀：“小伙子，懂挺多呀，好，我检查一下耳朵。”

拿着药回来的邵群自然也听到了，他赶快闪身躲在门外。那年的一耳光，打伤了程秀的一只耳朵，那听力再也恢复不了了，程秀不是不知道，只是静静地忽略那听不到每一点声音。退回几十年，自已不就是那个黄毛嘛，带着一群人欺负程秀。

邵群心里很难过，往日不可追，自已种下的因，成了今日苦涩的果。那果子，他吞不下，吐不出。

送回了刘石，程秀带着伤，打着精神去房里看正正，正正已经被阿姨哄睡了，奶呼呼的小脸白细得像块奶酪，小嘴微微张开，睡得正香。看着正正的脸，程秀觉得身上也没那么疼了。他快速地洗了澡，正要睡下，看到邵群在门外站着：“有，事？”

“程秀，对不起。”邵群不知道自已还能说什么。

“为什么，对不起？你，今天，救了我。谢谢。”程秀向来的好脾气。

“我是说以前，那些从前……程秀……”邵群突然不知道要从哪件事开始说对不起，深深地感到自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都，没事了。我累了，晚安。”程秀说完就躺下了，像是真的休息了。

邵群轻轻关上了房门，那时候的程秀做错了什么呢？邵群坐在程秀房门口的地上，傻傻地出着神，伸手点了一支烟，不知在想什么，坐了很久很久。

早上起来的时候，茶杯已经在门口等程秀了，程秀蹲下身子摸摸茶杯的头。茶杯看看他，冲着墙轻轻叫了一声，程秀走地这去一看，白墙上有一个淡淡的被烟熏到而产生黄印子。程秀想到了什么，没有吭声。

在学校学习的时候，程秀常去看望刘石，这是一个上进又勤快的孩子。家里出了变故，靠自已在这个城市送外卖，送快递，拣东西卖钱，硬是凑出了学费，艰艰难难地上着学。程秀看到他，像看到另一个自已似的，常会给他送点自已做的饭菜，有一搭没一搭地接济着。

时间过得很快，正正已经快一岁了，他能口齿不清地喊爸爸，跌跌撞撞地走两步，邵将军爱得跟眼珠子似的，常常把孙子接回家，一抱就是一整天，能不“归还”就不“归还”。

今天，邵群去接孩子，邵将军也问：“你跟秀秀到底怎么样了？”邵群默不作声。邵将军也只好说一句：“男人嘛，没什么还不了的债，担不起的责任。”邵群从来也是这样觉得，可现在秀秀不要他还，不要他担，他又能做什么呢？

回到家，程秀正在家里做饭，柔和的光打在自已的身上，暖玉一般的侧脸。程秀小心地舀了一点汤汁试味道，可能被烫了一下，轻轻地皱了一下眉，抿抿嘴又满意地笑了……茶杯在他脚下转来转去，房间里飘着饭菜的香味，正正已经在自已怀里睡着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邵群觉得世界那么大，他只想拥有这一隅的温暖和安宁。他悄悄地上了楼，把怀里儿子轻轻放在小床里。已经一年了，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冲动，他只想把那个灯下的小人儿揉进身体里 ，再次向他道歉，向他求爱，告诉他自已的执着与疯狂。他走到灶台前，从身后把程秀一把搂进怀里，程秀吓了一跳，勺子失手掉在地上：“你，回来，了。”

“程秀，程秀，我好爱你。你能不能原谅我，你原谅我吧。行吗，行吗？我真会对你好，我会弥补……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对你好，对你好……”邵群的吻急急地印在程秀的脖子上，头发里……可是马上，他就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僵硬得一动不动，微微地发着抖。

他忍着燃烧般地炽热停了下来：“程秀，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你想做，就回房。别在这。”程秀淡淡地开口。

“所以你原谅我了，对不对？”邵群把脸靠在秀秀又薄又窄的肩膀上，看着那美好的侧脸。

“原不原谅，又能，怎么样呢？别提了，算了吧。”秀秀直直地望着前面，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算了吧，不是原谅你了，是算了吧。“算了吧”三个字把邵群推进了深深的冰窟隆，这时菜被烧干了水份，发出焦味，茶杯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紧张，汪汪地叫起来……所有的美好恬静在一瞬间烟消云散。邵群颓然地撤开了手，木头似地站着。

程秀默默地关了火，把还能吃的菜挑了一些放在盘里，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不回房，就吃饭，吧。”

邵群忘了是怎么吃完的那顿饭，只记得那晚他又坐在程秀和正正的房外，看着天一点点地亮起来，终于决定了放手。他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弥补，只好拿出他唯一珍惜的东西来还——把他最挚爱的李程秀还给李程秀。

几天后，邵群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放在桌上：“程秀，你过来。我和你谈谈”

 程秀跪在软垫上扶着正正走路，闻言有点迷惑地看着邵群，顺从地抱着儿子坐了过去。

“我想过了，以前的事情……你不想提，我也不多说了，都是我的错，包括正正，也是我的错……”

程秀低头抱着儿子笑了笑，把正正的耳朵轻轻捂住，旋即打断邵群：“正正，不是，错误。”

邵群看着程秀傻气的动作，心里有点难过又欣慰起来：“既然正正不算是个错误，你喜欢他的存在，就……太好了，认识我一场，也不算是从头错到尾，我还是做了一件让你不讨厌的事。程秀，以后你自由了，李程秀不再是邵群的李程秀了。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也……可以搬出去……”

说到此处，邵群抬眼看了看程秀，又很着急地补充，“但我觉得现在正正太小了，你要照顾他不方便，还有茶杯，给你弄得娇生惯养的。你…可以先住在这里，等正正大了，上幼儿园了，以后你要搬的话，我……我帮你搬。”

邵群的眼圈红了起来，他的眼里充满了滚烫的液体，他假装低头拿烟，一滴泪砸在自已的手背他。他抖出一根烟，看了眼正正，又把烟放了回去。

程秀长出一口气，静静地看着他。

“我，暂时住到客房去。你跟正正搬到主卧去。我住在这里，有个照应，正正好歹也是我的儿子。我什么都不会做，你……你就当我是个舍友。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做。你哪天觉得我混蛋了，你就把我赶出去也行。以后……你想搬出去，或者……”邵群受着心里针戳似的痛苦，“或者你以后有了别人，我就走……”

“好。”程秀只是说了一句好。

邵群看着程秀美好的脸：“程秀，终于还是失去了你。”

“谢谢你，邵群。”程秀抱着儿子回了房。

未完！！！！

全文两万五左右，《娘娘腔》是我一直没敢挑战的东西，没想到写着写着，也写完了。太长了，我分章节出吧。感觉这个太平淡了，不太容易受欢迎。大家喜欢给个小红心吧。

你们的喜欢，是创作者的动力。

衷心欢迎讨论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