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徐响:这是七年里最痛苦最挣扎的一次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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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徐响:这是七年里最痛苦最挣扎的一次写作!

2024-07-15 22:14|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侯孝贤电影《风柜来的人》(1983,台湾)

二、久违的情感

《回我的家》讲述了在北京漂泊的落魄编剧李凡,因父亲罹患重症,陪伴父亲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故事。

关于故事的主人公李凡,他选择了反抗正常的生活,但随着年龄与生存的压力,他并没有如愿实现自己的电影理想,成为一名能写出好电影的编剧,反而让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在已经没有了希望和动力的窘境里,靠闪躲和逃避度日。这个人,也正是恐惧在我内心最深处的投射,拍电影不容易,他可能是未来的我,也可能是我们这一代离开故乡到大城市打拼的,普通的年轻人。而失落,是大多数人都逃不掉的宿命。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愿以偿地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这一次,不甘心回到故乡的编剧,却必须要面对父亲已经时日无多的现实。父亲和李凡的相似之处,在于两个人都是在不同时代语境下的失落者,而他,是一位不被理解的寂寞父亲。三十年前,为了能让妻子和孩子生活的更好,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父亲决定出海偷渡到台湾打拼,颠沛流离,却因为遭遇骗局流落异乡街头,狼狈而返。无法容忍平庸生活的妻子对他大失所望,离家远走澳洲,抛弃了他和李凡。对于父亲来说,他的失落恰恰和李凡在两个不同的时代有着同样的境遇,他也曾在异乡拼搏,但终于还是狼狈收场,失落地回来了。而他的家也不再是“家”。

外公和姨妈是我的两位至亲,阴错阳差,我却都错过了他们人生的最后一程,在他们临终之际,我却没有在身边,这也让我对生与死有了很强烈的感受。死亡是生命的参照,想要活得无悔,就需要死者的存在,在死亡的对比下,生命才显得更加珍贵,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不应只留下哀伤和痛苦,死亡的背后,也有成长。在故事里,我想让主人公李凡去替我完成,他算是没有再错过父亲的最后一程。

剧本只有三十三场戏,我和编剧张吉却写了半年,停停改改,反反复复,只因其中也夹杂着我的经历与情感。这是我在电影学院的七年里,最后的一次写作,也是最痛苦,漫长的一次写作。

中国正经历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与社会形态样貌的巨变,我这一代人恰恰是这个时代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令人遗憾的是,在时代的变迁下,人的情感却失落了。这是一个属于中国电影的好时代,无可厚非,但这个时代同样不应该缺乏那些给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以关怀的严肃电影。我们看了太多故作的、刻意的、套路而不真诚的电影,而很少有一部电影能如实的反映,并尊重今天的中国当代社会生活,去感受普通人的喜悦或沉重,去关心我们每一天都要面对的烦恼与琐事,去唤醒在社会高速运转下的日常生活里,已经遗忘太久的情感。

希望我们都还能记得,如何用情感回应一部电影。

二十六年的人生不算长,却也没躲掉悲欢离合,所以,我拍了《回我的家》,一个没有实现理想的落魄编剧,一位寂寞父亲的最后人生。

《回我的家》剧照

三、搏真情的朋友们

影片里有一场戏,是李凡和往日的恋人彭欣重逢,高中同学聚会的KTV里,班长一边招呼大家喝酒,一边陶醉地唱着伍佰的《再度重相逢》。

多年以后,在故乡,李凡终于重新见到了自己曾经的挚爱,只是记忆中的女孩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她有她的人生。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世事变迁,一言难尽。

我喜欢听老歌,也喜欢伍佰,我总能在他的歌里听到情和义,而情义是相连的。《回我的家》的拍摄也是如此,所有参加影片拍摄的主创几乎都是我在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的同学,还有一些萍水相逢的朋友。他们大多都是一个电话,几条微信,就答应了,从天南海北各自赶到我的身边。

在北京深冬的寒冷清晨,辗转到福州遮天蔽日的绿色之中,只凭着对电影的真诚和专注,我们用了七天就完成了影片的拍摄。令我最为感激的是,所有人都分文未取,都是为了电影。

这种情义相挺,是我这一生恐怕都再也难见到的。

剪片的时候,在剪辑台上看到这场戏,画面里,找不到临时演员的我,让所有的工作人员和主创纷纷上阵,“扮演了”一场同学聚会,镜头里划过一张张亲切的面孔,温暖油然而生,我也不禁眼眶湿润。

如果还有机会拍片,还想和你们再度重相逢,你们让我相信电影,山高水远,谢谢我的朋友们。

福建平潭海边,寒风中的工作人员

高捷老师和工作人员一起观看镜头回放

《回我的家》剧组在福州杀青,全组合影留念

四、等云到

《回我的家》很荣幸请到了高捷老师出演父亲的角色,他是我的偶像,也是最常出现在侯孝贤导演电影中的演员,与高捷老师的工作经历将令我一生难忘。

对于一位导演来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和自己的偶像一起拍片。但对于一个即将毕业的年轻导演来说,向已经国际盛名的演员发出邀请,看起来更像是天方夜谭。

我在撰写《回我的家》的剧本之时,就打定决心,不论如何,我要邀请高捷老师。在几次微信上的往来之后,我得到了高捷老师爽快的回应:“这个年轻人很有诚意,我愿意帮忙。”

一月,他特意推掉了后面的片约,从台北飞到福州。

在福州机场接机时,我像一个等待偶像的歌迷,手里举着接机的牌子,看到高老师的身影从远处走近,我的心也狂跳不已,他见到我,第一句话便是:“小伙子很年轻,我觉得剧本还不错,要加油。”他在热情的鼓励我,我却很羞涩,不好意思回应,也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高老师见我紧张,笑了,递了一支烟过来。

“这是你的剧本,我会全力配合你,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拍摄开始后,我开始慢慢了解到为什么高捷老师是一名伟大的演员,他经常会比约定时间提前到拍摄现场,就在场景里阅读剧本,闭着眼睛练习台词,他也会找到台词中衔接生硬或不恰当的地方,先是用他的表演语言让台词变得自然,实在不通,再私下问我是否可以换种方式来讲。他把极其至关重要的台词轻描淡写地讲出来,却把它的力量举重若轻地推进观众的内心深处。

拍李凡回家后和父亲在电视机前吃饭的戏时,由于刚开机,准备不足,饭菜是提前准备好的,每次上桌就换一次道具,剧组的磨合程度也不高,又是重场戏,拍起来怎么都觉得别扭,却也找不到缘由。勉勉强强里,我喊了cut,心中有些郁闷,一旁的高捷老师看在眼里。开局不利,收工后,工作人员忙着收拾现场,我坐在沙发上有点沮丧,高老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导演,你也看了那么多侯导的戏,我和他拍《海上花》的时候,那饭都是我做的,他就从我做饭开始拍,到大家都饿了的时候,我们就真的吃饭,你想想,那感觉真的不一样。”

高老师说完这番话,我突然明白了法国演员朱丽叶·比诺什对于侯孝贤导演拍片风格的评价。

“等奇迹发生。”

什么是奇迹?就是把空间内部的一切元素都安排好了之后,把世界留给演员,相信他,相信真实,并期待他,他的动作,他的语言,他的情感自然就会反射出来。

那天的我,缺了一些相信。

第二天的戏拍完,提早收工,还剩一些时间,我决定重拍前一天的吃饭戏,高老师像是早就看穿了我的想法,在等着这句话一样,笑眯眯地说:“好啊,没问题。”

于是,他走进厨房,切菜,热锅,烧油,叫李凡出来吃饭,电视机上的NBA比赛正在重播,父与子漫不经心地交谈,碗里的热气向上飘着,蒸腾,一旁的摄影机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我站在摄影机后面,沉浸在电影拍摄的时光中。现实中的生命体验和剧本里的世界合二为一,自然,美妙。我深切地感受到,只有经历丰富,阅人无数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演技,和这样的,有着像是树的年轮般丰富演技的艺术家一起工作,作为导演,我荣幸又充满了感恩。

一个镜头结束了,高老师走过来,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来我昨天的话没有白讲喔。”

这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

在平潭的海边拍李凡与父亲最后一次出行,天气好,步履轻快,等风,等光,等浪,等云到。

我们和高捷老师坐在一旁,聊得天南海北,聊得兴起,高老师也讲了很多年轻时的趣事,这些趣事中饱含的哲理和人生的阅历,都化作他的风轻云淡之间。突然,他对我说。

“这次拍片我觉得真的蛮开心,你们年轻人有活力,也有热情,工作又认真,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看得出来,你们很享受这拍片的过程,这一点和侯导演很像喔,我们跟侯导演拍片就是开心,好玩,你以后拍电影也要这样,有乐趣才要拍,有快乐才要拍,不然不要拍。”

海的尽头,几片云正飘过去,耳畔里有风的声音,摄影机也开始转了起来。

导演徐响在拍摄现场与高捷老师、青年演员严栋瀚讨论角色

高捷老师在拍摄间隙与导演徐响交流,传授心得

五、最好的时光

几年前,我在东北老家无所事事地过了一个暑假,某个午后,我看着父亲在阳台上,一边浇花,一边哼唱着一首日文歌,这首歌我也耳熟能详,是日本著名歌手,谷村新司的《星》,传唱至今,被后世的很多人翻唱过,比如邓丽君、关正杰。看着眼前的父亲,我想到他讲过的一段往事。

在父亲二十几岁的时候,他从东北农村考到音乐学院的声乐系,历经波折,独自来到大城市求学。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流行音乐文化兴起,这首歌是第一首进入大陆的日文歌,也影响了一代中国人。虽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歌词在唱什么,可就是能通过音乐感受到一股力量,于是他每天都抱着收音机跟着磁带学唱,还用拼音标记,好像这样就能给一个独自离家闯荡的少年巨大的安慰。

那天下午,看着眼前的父亲,我突然有了灵感:在夜晚的海边,当一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父亲,无意间听到了一首自己年轻时代的歌,他会想些什么。于是从这个构思出发,最后,有了这部短片《回我的家》。

去年,很偶然的机会,我有幸与我最喜欢的日本导演是枝裕和先生有过交流,并把《回我的家》的故事说给他听。他听了故事之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既然你这么喜欢侯导演的电影,你就要像他那样去拍电影。我也是因为他的电影,才喜欢上拍电影的。”这句话对我有莫大的鼓励。

《回我的家》导演徐响与日本电影大师是枝裕和导演

随后,我带着《回我的家》的剧本,参与了企鹅影视举办的青梦计划,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宝贵的记忆。

年轻人的可贵之处在于“自由”和“创造性”,而在与企鹅影视的各位工作人员共同工作的这段时间里,我能感受到“青梦计划”所有工作人员的专注与伟大,专注在于不遗余力的给年轻导演创造空间,自由地让他们去拍自己想拍的故事,而伟大则在于“青梦计划”着眼未来,为中国电影的未来买单。

2018年1月8日,《回我的家》在福建开机,十天后,《回我的家》在北京杀青。这条回家的路,我走了三百多天,心灰意冷过,手足无措过,也失望沮丧过。很久以后,有位熟识的朋友曾偷偷问我,“你有没有为这部片哭过?”

我想了想,当我第一次在漆黑的机房里,和剪辑师一起看完成剪辑的版本时,哭了,有不容易,也有喜悦,我好像回到了十几岁时,刚刚爱上电影的时候。

我想那应该是爱吧,发现爱可以被拍出来是在无数个大学时代的夜晚,躲在宿舍的上铺,我抱着笔记本电脑看完了《卡比利亚之夜》、《乡愁》和《恋恋风尘》。

爱的量,质和纯度是不能和他人比较的,这一次,《回我的家》算是倾注了我全部的爱。我记得当我在电脑上敲下最后几行字的时候,我算是把这几年所有的得与失,悲与乐,失落与收获,都托付给了这短短六千字。因为,我想把这个故事送给未来可能会一事无成的自己,也送给那些没成为理想大人的你。

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回到了大二的课堂上。

那天下着小雨,侯孝贤导演来电影学院交流,隔着教学楼前的玻璃走廊,我远远的看见了他,但我没有勇气上前,最后眼睁睁看着他熄掉了烟,转身快步走进教室的背影。后来,经一位老师帮忙,我混进了侯导演的教室,那堂课原本是不属于我听的,他距离我不到十几米,而那些影响了我成长的电影对我而言,十几米就像是在另一个星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有巨大的能量。

几经辗转,通过那位帮我混进场的老师帮助,拜托她帮我请侯导演在我珍藏的一本书上留下名字和话。

“给徐响,最好的时光——侯孝贤。”

2013.10.13 于北京电影学院

在《回我的家》开拍的前一天夜里,我翻出了这本书,认真的看了看,然后安心的睡去了。

今天,我也拍了几部自己的电影。

这是最好的时光。

侯孝贤导演送给徐响的话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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