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6 16:51

先农坛和亲耕耤田礼

北京先农坛，位于明清北京城的西南，与天坛隔街相望，建成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迄今600余年整。北京先农坛内祭祀的神祇，可分为农业之神（炎帝神农）、与农业有关的自然之神（太岁、风雨雷雨、岳镇海渎）以及军事之神（旗纛dào）。其中，先农之神炎帝神农氏最为核心、最为重要，也是明清两代封建帝王关注的重点，因此北京先农坛的明清记载中，先农祭祀的相关记载最多，也最为详细。

太岁殿

观耕台

北京先农坛先农祭祀的礼制活动，包括属于形而上的先农祭祀和属于行而下的亲耕耤田。其中，亲耕耤田是所有礼制活动中具有远古时期氏族公社遗留的公共活动性质的古礼，可以看成文化孑遗内容，是一种原始礼制孑遗。《礼记》记载：“昔者天子为藉千亩，冕而朱纮，躬秉耒；诸侯为藉百亩，冕而青纮，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耕耤礼是一种礼乐制度，更是一种指导思想。统治者意图以庄重的仪式对臣民进行农桑为本的教化。在明清两代五百多年的岁月里，天子亲莅先农坛耕祭先农计有108次，以劝课天下、宣扬以农为本的国策。虽然务实的康熙帝在位61年只来过先农坛一次，但是他却给清朝的农业做出了实实在在的贡献。

亲耕耤田礼仪流程

（以清朝亲耕耤田礼仪为例）

一、选吉日

亲耕礼需选定仲春吉“亥日”，因史书记载“亥为水辰，凡在垦稼，咸存洒润。”又据五行之说，木生于亥，所以亥日行亲耕礼最为合适。不过历史上并不是一直都在吉亥日耕祭先农，距离我们最近的清代，也是从雍正帝时才开始施行吉亥日祭享先农。由礼部提请，钦天监观天后确定日期。

二、定名单、用具准备

礼部奏请亲耕及从耕三公九卿名单。顺天府准备皇帝躬耕的耒耜、丝鞭、青箱，以及黄牛犊、稻种等用具。另准备从耕亲王和郡王的麦、谷种子，九卿的豆、黍种子，及青箱、鞭、耒耜，红色耜、黑色牛等。

亲耕耒耜（木犁 仿制）

播种用的青箱

三、斋戒

亲耕前二日，太常寺官员将斋戒牌铜人置于乾清门前设置的黄案上，皇帝在紫禁城斋宫开始斋戒，从耕官员以及随从官员等皆在家斋戒二日。

四、仪式前的准备

亲耕前一日，皇帝祇告奉先殿、中和殿阅视祭奠祝文，尔后耕耤谷种及农具由太常寺官和顺天府尹护送至先农坛。工部官员布置观耕台，顺天府官员布置亲耕现场，鸿胪寺官员确定耕耤现场的各级官员站立序位，摆放标识牌。

清代天子亲耕位次图

五、亲耕

皇帝到达先农坛后在庆成宫下御辇，徒步至先农神坛祭拜先农。祭拜之后，到具服殿更换龙袍准备亲耕。耤田一亩三分，被规整地划分为十二畦。

皇帝亲耕位在正中。从耕三王九卿依次于耕耤位东西面立，鸿胪寺官引导王公各官至观耕台南左右隅。此时户部尚书跪进耒，顺天府尹跪进鞭，皇帝右手拿耒，左手执鞭，耆老二人牵牛，农夫二人扶犁，在太常寺銮仪卫堂官二人的恭导下，开始行耕耤礼。和声署史扬彩旗，司乐官引署史鸣金鼓，一时间彩旗招展，鼓乐齐鸣，在三十六禾辞的歌咏声中，顺天府丞捧青箱，户部侍郎紧随其后播种，皇帝三推三返（雍正帝时开始四推四返）。耕毕，乐止。户部尚书、顺天府尹均跪下，接过皇帝手中的耒和鞭后，放置龙亭内。和声署史率所属退下。

《雍正先农坛亲耕图》（局部）

为了保障亲耕典礼的顺利进行，从皇帝到各级官员肯定是认真筹划每一个环节，清雍正开始，皇帝还要先到西苑（现中南海）的丰泽园的稻田演练一番（清代的演耕处一共有三处，西苑丰泽园是其中之一），可是在嘉庆皇帝的一次亲耕的过程中，还是出现了意外。

六、观耕

礼部尚书奏请皇帝登观耕台观看三王九卿从耕。太常寺官恭导皇帝由正阶升座观耕，台下诸公卿、顺天府尹率属及耆老农夫，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随后从耕的三王九卿依次接过耒和鞭，由耆老一人牵牛、农夫二人扶犁，三王五推五返，九卿九推九返。

七、亲耕礼成

皇帝在观耕台观耕三王九卿耕作后，起身到庆成宫。顺天府尹率大兴宛平两县令及耆老农夫耕完剩余田亩（终亩）后，礼部尚书到庆成宫奏报耕耤礼成，皇帝给从耕王公九卿赐茶，赏赐农夫等人布匹等物。乐队奏中和韶乐《祐平之章》，皇帝起驾离开先农坛回宫。

亲耕礼的音乐

明代，亲耕时的田间地头很像农村的过节或者民间的社戏，热闹非凡。史书记载明天子亲耕时“装扮裹行十八人，内村田乐老人四人，禾誄（lěi）十四人，各念《禾词》 ”，然后“大乐撺掇（cuān duo，鼓动之意）百戏院本探子觔斗队舞 ”，“教坊乐工执彩旗，夹陇讴歌，一唱百和”。

清初沿袭了明代做法，史书说“国初沿明制，有教坊司。耕耤筵宴，有黄童白叟、鼓腹讴歌、香斗老人、进宝回回、五方夜叉、五海龙王等承应，后裁 ”。

这些具有民间杂耍性质的嬉闹音乐不是宫廷传统的雅乐，轻松有余，严肃不足。为此，清雍正帝在位时予以更正，颁旨新拟禾词三十六句在天子亲耕耤田时由乐工演唱。因此，耕耤禾词也称三十六禾词。清雍正帝禾词工整对仗押韵，旋律是传统宫廷雅乐旋律，端庄典雅、中和无波澜，符合儒家的政治理念。明代也有禾词，但均已失传。

明清时期的耕耤礼，作为一项国家祭典和皇家仪式，无论是时间、场地、程序，还是礼器、服饰、祭品、乐舞，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安排，在体现天子之威和诚心敬神的理念同时，更体现天子亲自下地扶犁耕田、为天下人之先、垂范天下的意义，在体现民以食为天的朴素政治理念和关照民生需求的文化氛围中，达到封建时代国家治理者“敬天勤民之意”的境界。

礼乐不仅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特质，而且是中华民族新时代文化的基础。在科技高度发达，经济崛起的现代中国，礼乐文化的创造性重建是中华民族文化复兴的标志，是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共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宝贵资源和恒久动力。让我们共同去了解礼乐文化的源流、本质和模样，探索应该如何挽救和传承礼乐文化。

本文根据首图讲坛的讲座

"中华礼乐文化”系列之一：金鼓呈祥——

说说北京先农坛明清亲耕耤田

“一亩三分地”的礼乐之制的内容整理编辑而成

主讲人：董绍鹏

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馆陈列保管部主任、副研究馆员

编辑：康健